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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唯一确定的,就是它的不确定性

作者:MTO社
大國唯一确定的,就是它的不确定性

在很多人印象中,印度都是一個神秘且沖突的國家。它有着悠久的曆史,也曾經曆過不同文化的劇烈碰撞。今天的印度則呈現着兩極化的面相,傳統與現代交織,貧富分化嚴重。

要想真正了解這樣一個國家,僅僅依靠浮光掠影式的旅行顯然做不到,長期深入探訪才能一瞥究竟。張興軍在《斷裂與新生:一位中國記者筆下的印度日常》鋪陳了自己眼中的印度,許多細節都相當有趣。

比如飲食外賣,書中寫道:

“據傳早在100多年前,英殖民時期留在這裡的英國人吃不慣印度菜,一項将午餐從他們的家中直接送至工作地點的服務就此應運而生。大約在1890年,來自鄰近小鎮浦那的年輕人馬哈德奧在孟買召集了100多名同伴,開始為城市居民提供午餐遞送服務,這就是‘達巴瓦拉’的起源。一個世紀過去了,‘達巴瓦拉’早已融入當地人的日常,也見證着孟買這座印度南部西海岸港口城市的擴張與繁榮……如果說貫穿孟買的鐵路是這座城市的主動脈,‘達巴瓦拉’則像是血管中湧動的紅細胞,日複一日為散布在各個角落的孟買人帶去‘愛的供養’。”

比如民俗,書中寫道:

“排燈節是印度教最盛大的節日,相當于基督徒的聖誕節或是中國人的春節。排燈節期間是印度人回歸家庭和傳統的時刻,人們要麼阖家團聚,要麼在團聚的路上……早在公元7世紀的印度梵文戲劇經典《龍喜記》中,就有情節提及向新婚夫婦送燈(光明)表達祝福,也借以紀念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毗濕奴與吉祥天女拉克希米的婚姻;到了公元9世紀,印度詩人拉賈塞哈爾的作品裡提到,人們有灑掃庭除以及用燈和蠟燭裝飾屋子的傳統;時至今日,最流行的說法來自印度教史詩《羅摩衍那》,其間記載了羅摩神戰勝十首魔王羅波那,成功解救妻子悉多并重返故國印度,人們點亮成千上萬的泥土燈以慶祝其回歸。”

比如服裝,“紗麗是印度最為名聲在外的傳統服裝,但在我這個外國人看來,其實就是一塊彩色的布,通過各種繁複的步驟,最後成功地‘裹’在身上。”

大國唯一确定的,就是它的不确定性

至于貧富分化問題,并非隻是階層之間的差别,即使在階層内部也非常嚴重,比如農民的兩極分化。書中寫道:

“20世紀60年代至21世紀初,印度農業先後開展了兩次‘綠色革命’,不但擺脫了國内的糧食危機,還搖身一變成為糧食出口國。但基于工業基礎薄弱、水利設施匮乏等多種因素,其農業生産嚴重依賴季風降雨;而土地革命的不徹底,又産生大量的佃農或無地農民,進而在農民群體中形成兩極分化。”

張興軍還寫道:

“印度的農民分成兩種,一種是有錢的農民,超級有錢,雇人種地,可謂有錢也有閑,于是便投身政治——印度大約一半的政治人物就來自這些群體;一種是沒錢的農民,非常貧窮,常常窮到絕望,窮到被迫自殺。”

張興軍的書寫并非隻關注印度本身,也提到中國人眼中的印度。長久以來,中國人對印度的了解,往往會陷入某種思維定勢或某些“傳說”,是以存在刻闆印象和誤解。《斷裂與新生》則通過這樣的對比,講述中印兩國的交流曆史,還原客觀的現代印度,展示“傳說”與事實的差距。他所接觸的人涉及印度社會的不同階層和領域,有中産有農民,有高官有明星,也見證過印度人的婚禮、年夜飯和大選……

大國唯一确定的,就是它的不确定性

印度當然存在許多問題,殖民地曆史遺留問題、種姓問題、民族問題和拖沓的制度問題,都讓印度陷入一種巨大的不确定性。直至2017年,在印度也僅有5.8%的婚姻為跨種姓,自由戀愛仍然是一個“傳說”。即使年輕人真的通過社交媒體實作自由戀愛,仍然會面對巨大阻力,雙方家族所依據的各種傳統,讓整場婚約變得異常複雜。

印度社會的散漫也讓它在國際社會上形象不佳,比如不夠守時,就成為印度人的标簽,是以印度社會流傳一個段子:“最遙遠的距離不是你坐在對面卻感受不到我的愛,而是一個印度人跟你說他就快要到了。”

當然,印度人的遲到除了自身的散漫之外,還跟糟糕的交通、多雨的天氣有關。即使像孟買這種擁有兩千多萬人口的大都市,也隻有三條捷運快線,至于承擔大多數上班族通勤的,是早已失修的鐵路系統。

這種低效率蔓延到了各個領域,也讓印度社會“辦事難”成為常态。張興軍寫道:

“除了手機卡,駐印期間我還先後多次更新簽證,辦過駕駛證以及阿達卡(印度電子身份證)等證件,現場一次性辦妥的幾乎沒有,一兩天内反複跑腿或等待數日的情況稀松平常。拖沓低下的效率,無數的表格,一遍又一遍地簽字,以及漫長的等待,類似經曆常常讓人心生絕望以至無力提出抗議。有時讓人覺得是眼前具體辦事的人員不夠利落,但更多的時候隐約能感覺到在他或她身後那堵難以穿透的制度高牆。”

印度的新舊沖突也随處可見,比如無現金社會的推動,就面臨着強勢推進與客觀現實的沖突,治安、電力和網絡等方面的問題,都成了無現金消費的障礙。

鐵路的新舊沖突也是印度社會極其關注的問題。印度鐵路起步很早,英國殖民統治期間就已建起近代鐵路系統,甚至還是世界上最大的鐵路系統。但印度并沒有借助鐵路系統成長為工業化國家,反而至今仍然被陳舊的鐵路系統塑造着日常生活習慣。

張興軍在書中就提到了印度規劃高鐵工程受到的巨大阻力,他寫道,與外界通常所認為的不同,農民們對高鐵項目的抗議,并非單純因為政府補償過低。從博伊薩爾到孟買,乘坐普通火車往返票價隻有50盧比,高鐵修好後票價将會高出好多倍。為了這個項目,人們失去的是賴以生存的土地,換來的卻是乘坐不起的高鐵。諸多憤怒的聲音指出,這個造價高昂的項目不過是政府的面子工程。

大國唯一确定的,就是它的不确定性

書中寫道:“印度人隻能在兩件事上達成一緻:闆球,寶萊塢”。可即使是寶萊塢,仍然充滿暗面,行業的潛規則讓局中人充滿無奈,人脈關系就像種姓制度一樣主導着一切,蘇尚特·辛格·拉吉普特的自殺就是一個例子。

這一切都诠釋了一句話——“在印度,唯一确定的事情就是它的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