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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品紅樓夢/群芳夜宴大觀園,花簽預示了各女子什麼樣的命運?

作者:cinderella悠悠醬

#最是一年春好處,你對下聯##春日生活打卡季##春到人間人似玉,你對下聯##上聯:紅樓千古夢,誠邀下聯?##閑聊紅樓夢#

《紅樓夢》裡有許多詩詞、謎語、典故,作者習慣以這些來暗示書中人物的命運。

賈寶玉生日這天,大觀園上上下下幾個女孩子聚在怡紅院為寶玉慶祝生日,喝酒取樂、劃拳行令,後來拿出一個竹雕的簽筒來抽花簽。這看似隻是助興的小遊戲,其實被曹公賦予了很深的寓意。

每個人所抽到的花簽,如同判詞一樣,幾乎都是其命運的伏筆。

一、寶钗:牡丹 “群芳之冠” “任是無情也動人”

第一個抽簽的是寶钗,她抽取的簽上,畫着一枝牡丹,上面有“豔冠群芳”四個字,底下的一句唐詩是“任是無情也動人”,出自羅隐的《牡丹花》:“似共東風别有因,绛羅高卷不勝春。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也動人。”

衆人看到後說,巧得很,你也原配牡丹花。我們知道,牡丹花又叫富貴花,色澤豔麗,花大而香,有花中之王的美譽,又有國色天香之稱。再看寶钗,寶玉曾說她體豐怯熱,有似楊妃。曹公也形容寶钗,肌骨瑩潤,舉止娴雅,品格端方,容貌豐美,這樣的寶钗,不正如牡丹花一般嗎?百花之中,豔冠群芳的自然是有花中之王美譽的牡丹了。

為什麼又說寶钗“任是無情也動人”呢?

寶钗性格中的無情和她的熱情雖然對立,卻也統一。

寶钗的熱情和會照顧人,是有目共睹的:她主動為湘雲出謀劃策,為她提供螃蟹還席,解決了湘雲囊中羞澀的後顧之憂;她見岫煙在寒冬當棉衣,便提出先把棉衣贖出來,以免岫煙受寒受凍;黛玉身體不好,寶钗主動為她分憂,送她燕窩滋補;襲人讓湘雲幫她做針線,寶钗想着湘雲手中的活計太多,于是主動提出可以幫襲人分擔針線活……用她自己的話說,“我隻愁人人跟前失于應候罷了”,似乎在她心裡,時時刻刻關注着别人的需求,總想着幫人排憂解難,在不動聲色中收獲衆人的好口碑。這就是寶钗性格裡的熱情和周到。

寶钗喜怒從不形于色,對任何事都是一種十分淡然平靜的姿态。遇事不慌,處變不驚,能夠悄無聲息地處理好人際關系、家庭事務。她看上去對身邊人都很好,卻又不輕易掏心掏肺。

而寶钗的無情,是一種理智,更是一種冷酷。這種無情,有時讓寶钗能拒人于千裡之外,有時讓人對寶钗感到陌生,感到害怕——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孩子卻可以比成人還要理智、還要清醒,很難想象她到底有多深的城府。

細品紅樓夢/群芳夜宴大觀園,花簽預示了各女子什麼樣的命運?

第三十二回,金钏被王夫人怒斥攆出後羞憤交加跳井自殺,王夫人心中負疚,坐在房中垂淚,寶钗雖說是為了寬慰王夫人,但講出來的話,卻顯得格外冷酷:

“姨娘是慈善人,固然是這麼想。據我看來,他并不是賭氣投井,多半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頑,失了腳掉下去的。他在上頭拘束慣了,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處去頑頑逛逛。豈有這樣大氣的理。縱然有這樣大氣,也不過是個糊塗人,也不為可惜。”

金钏明明是挨了王夫人一巴掌,受了一頓罵,心裡覺得委屈才投井自盡的,王夫人也知道自個兒理虧,正愁書香門第落了個虐待下人的名聲可如何開交,寶钗這一頓開解,不僅把責任全推在了金钏的不懂事上,又給了王夫人一個大大的台階下。

死去的金钏,在寶钗眼裡,隻是個“糊塗人”,而且“不為可惜”。不知在賈府上上下下赢取良好口碑和印象的寶姑娘說出的這幾句話,給金钏的母親和妹妹玉钏聽見後,她們會作何感想,還會像以前那樣喜歡這位寶姑娘嗎?

寶钗這話也許隻是為了寬慰王夫人,才會把金钏的死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不足可惜。

細品紅樓夢/群芳夜宴大觀園,花簽預示了各女子什麼樣的命運?
細品紅樓夢/群芳夜宴大觀園,花簽預示了各女子什麼樣的命運?
王夫人道:“剛才我賞了他娘五十兩銀子,原要還把妹妹們的新衣服拿兩套給他妝裹。誰知鳳丫頭說可巧都沒什麼新做的衣服,隻有你林妹妹作生日的兩套。我想你林妹妹那個孩子素日是個有心的,況且他也三災八難的,既說了給他過生日,這會子又給人妝裹去,豈不忌諱。因為這麼樣,我現叫裁縫趕兩套給他。要是别的丫頭,賞他幾兩銀子就完了,隻是金钏兒雖然是個丫頭,素日在我跟前比我的女兒也差不多。”口裡說着,不覺淚下。
寶钗忙道:“姨娘這會子又何用叫裁縫趕去,我前兒倒做了兩套,拿來給他豈不省事。況且他活着的時候也穿過我的舊衣服,身量又相對。”王夫人道:“雖然這樣,難道你不忌諱?”寶钗笑道:“姨娘放心,我從來不計較這些。”一面說,一面起身就走。

對于王夫人提出的沒有新衣服裝裹一事,寶钗又立刻表态願意把自己的新衣服拿給金钏,而且絲毫不忌諱這些,順便還踩了黛玉一腳——黛玉忌諱,我卻從來不計較這些。

二、賈探春——杏花 “瑤池仙品” “日邊紅杏倚雲栽”

緊接着是探春。探春抽的花簽是杏花,詩句是“日邊紅杏倚雲栽”,出自高蟾的詩: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

詩歌透露出一種自信和豪邁,而末尾的“不向東風怨未開”又暗示着詩人對生不逢時的感慨。整首詩前後似乎有點沖突,而這沖突,其實也是探春人格和心性的真實展現。探春雖是地位低下的庶出閨閣女子,性格裡卻有一種難得的自信、豪邁、爽朗、大氣。

正如她那句振聾發聩的呐喊:“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業,那時自有我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兒家,一句多話也沒有我亂說的。”

無論是開詩社,還是理家,還是對付抄檢大觀園的婆子,探春都有一種巾帼氣概,她敢于嘗試,不怕冒險,不拘小節,也不怕失敗,如果放到現在,她應該是個不錯的實幹家。

花簽旁邊的備注寫的是:“得此簽者,必得貴婿,大家恭賀一杯,共同飲一杯。”

探春看到這個,作為閨閣小姐的她,自然是害羞的,她一瞧便扔到了地下,而衆人則起哄說,我們家已有了一個王妃,難道你也是王妃不成。這話正暗示了探春的姻緣,根據判詞可知,她最終遠嫁異鄉。而能讓探春含淚遠嫁的,一定跟朝廷和親有關。花簽裡将探春比作杏花,她這支杏花是依雲而栽的瑤池仙品,是說她将來身份高貴,暗示了她将來可能和親到遙遠的某番邦做了王妃。

“得此簽者,必得貴婿”似乎是句吉祥話,但探春并不想要這樣的“貴婿”,她隻希望成就一番事業。她是被衆人強按着喝了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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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李纨——老梅 “霜曉寒姿” “竹籬茅舍自甘心”

第三個抽簽的是李纨,她抽到的是“竹籬茅舍自甘心”,上面畫着一支老梅,寫着“霜曉寒姿”。

梅花是春天裡開放的的第一種花,也是獨自開在冬天裡的寂寞的花。李纨是大觀園女兒中最早遭遇不幸的人,剛一出場就是年輕寡婦的身份,如槁木死灰一般,住在如農家一般布置的稻香村,可不就是“竹籬茅舍”嗎?

人人都說她守禮教,懂規矩,年輕守寡的痛苦有誰得知呢?寶玉挨打一回,她一聽到王夫人哭賈珠的名字,眼淚就忍不住流出來。不知她是在哭早夭的丈夫,還是哭自己死灰槁木般的年輕生命。

李纨這支老梅,看上去已經死掉了,其實等到時機成熟,你會發現,她一直都存活着,甚至發出了嫩芽,這嫩芽就是後來大有作為的賈蘭。

“不受塵埃半點侵,竹籬茅舍自甘心。隻因誤識林和靖,惹得詩人說到今。”李纨在賈府被抄家之後應該還有過一段輝煌的日子。從她的判詞和曲子看來,賈蘭“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可能是賈府後代中唯一稍有成就的子孫:“桃李春風結子完,到頭誰似一盆蘭”。李纨是以有了“我隻自吃一杯,不問你們廢與興”的資本。她在賈蘭獲得榮光之後,被封為诰命,帶珠冠,披鳳襖,但好景不長,“抵不了無常性命……昏慘慘黃泉路近。”去世的原因可能是她和賈蘭錯識佞人,遭受嫉妒:“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

四、史湘雲——海棠 “香夢沉酣” “隻恐夜深花睡去”

史湘雲,是賈母娘家史家的女孩兒,她應該是賈母的姑侄孫女。她和賈母有一個共同的性格特點:天性樂觀、愛說愛笑、愛玩愛鬧。

史湘雲抽中的簽是海棠花簽,上面題着“香夢沉酣”四個字,寫的詩句是:“隻恐夜深花睡去”。自蘇轼的《海棠》:東風袅袅泛崇光,香霧空蒙日轉廊。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白天湘雲醉眠芍藥裀,是以黛玉打趣她,“夜深”兩個字,改成“石涼”才好。湘雲自幼無父無母,跟着叔叔一家生活,但因史家敗落,是以她的日子并不好過,也隻有來到賈府,湘雲才能放開自己,好好醉一場,做一個沉沉的香夢。

蘇轼寫此詩時,已過不惑之年,而且被貶黃州,但是蘇轼樂觀豁達的心境卻絲毫沒被影響。全詩沒有頹廢萎靡的氣息,反而透出幾許超脫自在、自得其樂的積極心态。這正是湘雲一生性格的真實寫照。

湘雲的命運也是如此,“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個地久天長”,“終久是雲散高唐,水涸湘江“。不知有何人為她燒高燭,照紅妝?縱是燒上紅燭,也是好景不長。

史湘雲的姻緣開始還不錯,郎才女貌,夫唱婦随地過了一段好時光。隻可惜到底不能長相厮守,夫君年紀輕輕就過世了,湘雲又像幼年失去父母那般孤苦無依。

細品紅樓夢/群芳夜宴大觀園,花簽預示了各女子什麼樣的命運?

五、麝月——荼蘼 “韶華勝極”“開到荼蘼花事了”

接着是寶玉的丫鬟麝月所抽的“開到荼靡花事了”的花簽,上面是一支荼蘼花,寫着“韶華勝極”四個字。荼蘼花是春天之後才盛開的花,也被認為是一年花季的終結。韶華勝極固然好看,但正所謂物極必反,盛極必衰,韶華勝極之後,随之而來的便是百花凋零,群芳流散。這花簽上也說得明白,在席各飲三杯送春,麝月的荼蘼花,正是送春花。

“一叢梅粉褪殘妝,塗抹新紅上海棠。開到荼蘼花事了,絲絲天棘出高牆。”脂硯齋的批注透露,大觀園中陪着寶玉走到最後的人,不是襲人,而是麝月。

第二十回脂批有:”襲人出嫁後,寶玉身邊還留有一人……故襲人出嫁後雲:‘好歹留着麝月’一語……“

麝月是大觀園昔日盛景的最後餘韻,也象征着衆芳鮮妍的春日的終結。

六、香菱——并蒂花 “聯春繞瑞”“連理枝頭花正開”

香菱的簽非常有意思,抽了并蒂花簽,上寫着“連理枝頭花正開”,住在大觀園的的香菱,正經曆着人生最惬意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她上午和姐妹們鬥花玩,還剛好因為一枝并蒂的“夫妻蕙”和她們起了争執。乍一看,這支花簽似乎是在說她這朵并蒂蓮開得正好,是在預示香菱夫妻和睦,吉祥美好,但作為“呆霸王”的小妾,豈有夫妻和順,生活順遂的可能?于是,這首詩下一句便是“妒花風雨便相催”,這是暗示香菱即将遇到催花的暴風雨——夏金桂。

“連理枝頭花正開,妒花風雨便相催。願教青帝長為主,莫遣紛紛點翠苔。”夏金桂的名字裡有“催花”的夏季和秋季,她就是“妒花”的“風雨”。她因為妒忌,摧殘着花朵一般天真嬌嫩的香菱。香菱隻有無奈地祈求象征春天的青帝常駐,不要讓花朵凋零。但是時節的變化如同命運一樣不可抗拒,春天終究要讓位給暴烈的夏日。

香菱的“并蒂花簽”,全用反語伏筆香菱給薛蟠做妾所嫁非人,遭主母夏金桂虐待,最終不幸亡故。

七、林黛玉——芙蓉 “風露清愁” “莫怨東風當自嗟”

再就是黛玉的芙蓉花簽,上面寫着“莫怨東風當自嗟”,題着“風露清愁”四個字。

(第六十三回)香菱便又擲了個六點,該黛玉掣。黛玉默默地想道:“不知還有什麼好的被我掣着方好。”一面伸手取了一根,隻見上面畫着一枝芙蓉,題着“風露清愁”四字,那面一句舊詩,道是:莫怨東風當自嗟。注雲:“自飲一杯,牡丹陪飲一杯。”衆人笑說:“這個好極。除了他,别人不配作芙蓉。”黛玉也自笑了。

芙蓉指的是荷花,也有人說是指一種木芙蓉。黛玉自己的詩句中有“質本潔來還潔去”,想必這裡的芙蓉用來指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荷花更為恰當。

芙蓉象征着林黛玉的美麗、純潔和高潔。而“風露清愁”,反映了她的敏感、憂郁和多愁善感的性格。黛玉下世為還神瑛侍者前世甘露之惠,灌溉之恩,這風露清愁,既是形容芙蓉,也是說她自身。

“莫怨東風當自嗟”這句詩出自宋代歐陽修的《和王介甫明妃曲二首》,與昭君出塞的故事相關,暗示了林黛玉紅顔薄命的最終結局。全詩太長,這裡隻貼一部分:“明妃去時淚,灑向枝上花。狂風日暮起,飄泊落誰家。紅顔勝人多薄命,莫怨東風當自嗟。”

就在“群芳夜宴”之後的一回裡,黛玉寫的《五美吟》也在“怨東風”:“絕豔驚人出漢宮,紅顔薄命古今同。”這是在說自己和明妃一樣薄命。“君王縱使輕顔色,予奪權和畀畫工?”黛玉是知道花簽上詩句的出處的,是以才另作翻案語。寶钗也看出來了,五首詩裡她隻揀了這首出來,說她立意新警。黛玉偏不會自憐自傷,她就是要斥責傷害女子的外部環境。

《葬花吟》與歐陽修這首詩有多處照應。“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照應“狂風日暮起,飄泊落誰家”;“獨倚花鋤淚暗灑,撒上空枝見血痕”照應“明妃去時淚,灑向枝上花”。黛玉哭花的淚珠含血,染紅了枝頭。

花有什麼錯呢?該恨的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的環境。黛玉的生日是二月十二花朝節,百花的生日。《葬花吟》是在餞花神這一天寫的,“是大觀園諸豔之歸源小引,故用在餞花日諸豔畢集之期”。一句話,黛玉葬花不是為自己,是在為所有女兒的遭遇和命運感傷,所謂“物傷其類”。“漂泊難尋覓”的不是黛玉而是探春,“污淖陷泥溝”的不是黛玉而是妙玉,“青燈照壁”“冷雨敲窗”的也不是黛玉而是惜春。黛玉的淚盡早逝,不是因為她“自嗟”,而是“怨東風”。

芙蓉花簽隐喻林黛玉的姻緣,卻與賈寶玉基本無關。雖然林黛玉被李纨調笑“人家不得貴婿反挨打,我也不忍的。”但潇湘妃子的名号還是注定黛玉會嫁作王妃。

當初賈探春提議起海棠詩社時,因潇湘館竹子多,送給林黛玉“潇湘妃子”的名号,對應潇湘館和有鳳來儀。

一般認為是黛玉被指婚北靜王。證據在第十七回:

(第十七回)寶玉又将北靜王所贈鹡鸰香串珍重取出來,轉贈黛玉。黛玉說:“什麼臭男人拿過的!我不要他。”遂擲而不取。寶玉隻得收回,暫且無話。

林黛玉是賈元春、賈探春之後,賈家第三個王妃。

隻是同樣結果對賈探春可能是喜,對林黛玉則是悲。

是以,林黛玉即将嫁作王妃而去,對照前文賈寶玉抱住西洋自行船模型,不讓林黛玉走,多麼清楚的伏筆。

當然,林黛玉不可能委身他人,很快便于中秋之夜淚盡而亡,是為“冷月葬花魂”。《題帕三絕·三》對此也作了伏筆。

黛玉的早逝,如果是在賈府抄家之前,其實對于黛玉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否則以她那孱弱的身軀,恐怕很難應對抄家所帶來的苦難和折磨。

花簽注雲:“自飲一杯,牡丹陪飲一杯。” 林黛玉自己喝一杯,牡丹花薛寶钗陪一杯,則是钗黛合一、黛死钗嫁的寫照。

八、襲人——桃花 “武陵别景”“桃紅又是一年春”

最後抽花簽的是襲人,襲人抽到的是桃花簽,上面寫的詩句是:“尋得桃源好避秦,桃紅又是一年春。花飛莫遣随流水,怕有漁郎來問津。”

“桃紅又是一年春”,這是暗示襲人的兩度桃紅:一度是被王夫人内定為寶玉準姨娘時;一度是賈府敗落後襲人嫁給蔣玉菡。

“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這個優伶是蔣玉菡。賈府敗落後,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襲人離開賈府,另嫁他人。關于這一點,書中早就有了明顯的暗示:

第二十八回在馮紫英的席上,蔣玉菡說的酒令裡有“女兒喜,燈花并頭結雙蕊”一句,脂批“佳谶也”;酒底他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拿着一朵木樨說出了:“花氣襲人知晝暖。”這一句本是講春天的詩,蔣玉菡卻是拿着秋天的桂花說的,其意味可深思。席下,他把大紅汗巾子送寶玉,寶玉随手就把襲人給他的松綠汗巾子給蔣玉菡作了交換,回到怡紅院,襲人不開心,他就偷偷把大紅汗巾子系到了襲人腰間。是以最後,是蔣玉菡和襲人的汗巾子,通過寶玉互相交換了。

在木樨開放,衆芳凋零的秋天,襲人找到了可以避亂的桃花源,得以“桃紅又是一年春”。襲人前半生辛苦經營籌謀,背後用了不少手段,費盡心思謀得了寶玉準姨娘的地位,但她“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勤懇一生,命運難料,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寫在最後

東風裡的命運

蔣勳說:“大觀園是象征完美青春的國度,是中國文化裡少有的對青春的歌頌。”

大觀園就像一個美麗的世外桃源,象征青春的理想國。

青春之美,就在其天真浪漫,純潔無瑕,恣意灑脫,率真自然。

想起大觀園,腦海中必定會浮現出一些夢幻唯美的經典畫面。即便沒讀過全本小說的人,也能如數家珍地說出“黛玉葬花”、“寶黛共讀西廂”、“寶钗撲蝶”、“湘雲醉眠”等代表詩意青春的美好畫面,也定能脫口說出海棠詩社,還有那著名的菊花詩會。

大觀園的女孩子們都是十幾歲的年紀,就如同春天裡明媚鮮豔的花朵。

不知大家是否留意到,寶钗、探春、湘雲、黛玉這四個“金陵十二钗正冊”中的女子,花簽上的詩裡都有“東風”一詞。

第七十回,衆人填的柳絮詞裡,又出現了“東風”:

薛寶琴寫:“三春事業付東風,明月梅花一夢”;

黛玉寫:“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寶钗寫:“白玉堂前春解舞,東風卷得均勻”。

東風,是春天裡支配草木花朵的力量,萬物的生長和衰頹都與東風有關。

對于這些花朵般的女孩子來說,東風象征她們無從避免的命運。

細品紅樓夢/群芳夜宴大觀園,花簽預示了各女子什麼樣的命運?

晴雯作為金陵十二钗又副冊之首,一直被認為“晴為黛影”。黛玉抽到的花簽是芙蓉,而晴雯被指為芙蓉花神,賈寶玉作《芙蓉女兒诔》,明祭晴雯實祭黛玉。晴雯死亡時間是在被攆後的八月中秋,暗示林黛玉也是死于八月中秋。

原文對此也有伏筆,一個是元春省親所點《牡丹亭·離魂》,脂硯齋批語《牡丹亭》伏林黛玉之死,杜麗娘就死在八月中秋。

後文黛玉和湘雲中秋夜聯詩,林黛玉作“冷月葬花魂”,也預示死于八月中秋。

至于黛玉死亡的原因,原著也有很多鋪墊。比如賈元春修改蓼汀花溆為花溆,去掉“紅香綠玉”的香玉改為“怡紅快綠”,預示寶黛姻緣是被皇權拆散。

在那樣黑暗污濁的世道裡,大觀園裡的女孩子們如同春日嬌柔的花朵,或者無根的柳絮一般,隻能被動地被風吹起,去到未知的險惡之地,陷于泥淖之中。

最終“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一本《紅樓夢》,是青春的頌歌,亦是青春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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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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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悠醬,喜歡讀書,喜歡旅行,喜歡貓貓狗狗,喜歡一切美好的事物。火鍋重度愛好者。不高冷,卻很有态度。世界或許冰冷,内心依然溫暖。公衆号:陪你走過漫長歲月(ID:sunshine_phuket)。轉載請背景聯系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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