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14日，勒沃庫森球員向主教練阿隆索（中）潑啤酒，慶祝奪冠 圖/視覺中國
當地時間4月14日傍晚，德國小城勒沃庫森的拜耳競技場開球前就呈現出一派慶典氣氛，球迷熱情高漲，将帥志在必得。勒沃庫森手握16分的領先優勢，隻需要一場勝利，就可以實作百年夙願。開球後，他們一如既往地打出流暢、犀利的進攻，很快就由博尼費斯踢進點球，下半場紮卡遠射破門，然後是維爾茨的帽子戲法，最後以5比0大勝不來梅，進而以25勝4平的驕人戰績，提前5輪奪得德甲冠軍。這個冠軍意義非凡：建隊120年，45個德甲賽季，5次屈居亞軍，如今終于第一次登頂。
這個冠軍成色十足。本賽季勒沃庫森三線作戰一往無前，至今已經43場不敗，超越了尤文圖斯創造的歐洲五大聯賽單賽季最長（42場）不敗紀錄。期間經受了非洲杯帶來的減員、國際足球比賽日導緻的隊員疲勞，通過輪換、布陣和臨場指揮，他們克服了這些不利因素，一路高歌猛進，打赢多場硬仗。尤其是第21輪在主場以3比0擊敗最大對手拜仁，場面和比分都是完勝，狼狽不堪的拜仁隻有一次射正。這個賽季拜仁雖然有些動蕩，中途确定了主帥圖赫爾将離開，但實力和表現仍然很強，在德甲中的進球、射門和控球等資料都超過勒沃庫森，前26輪獲得60分。之前三個賽季拜仁前26輪分别拿了61分、60分和56分，最後都成為冠軍，直至今年碰上了勒沃庫森。
2024年4月14日，勒沃庫森球迷湧入球場慶祝球隊奪冠。一位球迷高舉着“國王阿隆索”的旗幟 圖/視覺中國
這個冠軍來之不易。勒沃庫森五次在下半場補時階段進球，其中隻有弗林蓬攻破拜仁球門是錦上添花，另外四個進球直接帶來8分。第27輪以2比1逆轉霍芬海姆那場踢得艱苦，他們一度空有壓倒性優勢，遲遲無法破門，但通過堅持不懈的進攻消耗對手的體能和注意力，終于由安德裡奇在第88分鐘扳平比分，随後希克完成緻命一擊。這場比賽結束後，拜仁與多特蒙德的比賽開打，結果拜仁以0比2告負，賽後圖赫爾表示冠軍沒懸念了，提前“恭喜勒沃庫森”。
球隊上下都将勒沃庫森脫胎換骨的主要功勞歸于少帥阿隆索。隊員格裡馬爾多說，自己在巴薩和本菲卡都遇到過非常好的教練，但阿隆索很特别，這樣的教練不多。2022年10月阿隆索接手時，勒沃庫森德甲排名倒數第二，剛剛以0比4輸給拜仁。他上任後，球隊煥然一新，兩次在德甲中打出五連勝，最後排名第六。本賽季勒沃庫森全面更新，從陣容到踢法都更完善，目前德甲冠軍到手，德國杯打入四強，歐聯杯打入四強，半決賽首回合已經赢了，很有希望實作小三冠。
2024年2月10日，德甲聯賽第21輪，勒沃庫森在主場以3比0擊敗拜仁慕尼黑，阿隆索（左）和拜仁慕尼黑主教練圖赫爾交流 圖/視覺中國
阿隆索展現出的才華令人垂涎，上賽季就備受矚目，而且多支豪門準備換帥，拜仁、巴薩和利物浦的現任主教練，都确定了将在賽季結束後離開，是以圍繞阿隆索去向的報道層出不窮，這勢必會讓勒沃庫森分心。總經理是同為西班牙人的費爾南多·卡羅，2023年11月他說，“有時非書面協定也是協定”，意思是他們有口頭約定，像是暗示阿隆索将離開。2024年3月，德甲争冠到了沖刺階段，而傳聞愈演愈烈，卡羅不得不公開表态：“有阿隆索在，我們很高興，但他隻是一塊拼圖，不是說他不在這兒了，就全都崩潰了。”
在這種情況下，阿隆索及時地作出選擇，德甲第27輪的賽前釋出會，他宣布将留下：“我和俱樂部談了一次，很愉快，我告訴他們我将留下。關于我的未來，已經有了無數議論，我用國際比賽日做了認真思考，作出了自己的決定，這是我應該在的地方，我在勒沃庫森的工作尚未結束。”他的公開表态穩定了軍心，盡管誰都确定不了他能留多久。此後勒沃庫森連勝兩場，而拜仁連輸兩場，德甲冠軍的懸念幾乎沒有了。
德甲至今共61個賽季，隻有兩位來自西班牙的主教練，一位是瓜迪奧拉，另一位是阿隆索。兩人有一些共同點：踢球時是有創造力的中場，執教初期非常順利。差別在于，阿隆索的“學曆”更好，繼承家學、接受多位名帥的指導。在這方面，足球史上可相媲美的少帥可能隻有裡傑卡爾德等人——前巴薩主帥在米歇爾斯、克魯伊夫、薩基和範加爾手下踢過球。
阿隆索的父親踢球時很成功，兩次随皇家社會奪得西甲冠軍，退役後還短暫執教過皇家社會，隻幹了兩個月。當時阿隆索也在皇家社會，但是被租出去了，父子倆沒機會共事。2000年末，托沙克成為皇家社會主教練，他收回了剛滿19歲的阿隆索，并出人意料地任命他為隊長。他說，阿隆索在場上時，所有人都踢得更好了。在托沙克和阿隆索的帶領下，皇家社會成功保級。托沙克很快就離開了，法國人迪諾埃上任，他同樣看重阿隆索。2002-03賽季，皇家社會奪得西甲亞軍，阿隆索當選西班牙最佳球員。
阿隆索出色的表現自然引起豪門的關注，2004年他轉會到貝尼特斯執教的利物浦，兩人共事五年，關系很職業。阿隆索承認和感謝貝尼特斯的指導，但結婚時沒有邀請他，他說：“我請了朋友，拉法和我的關系一直很職業……有時候，球員會喜歡更親密一些，比如拍一下肩膀，但拉法不是這樣的人。”他回顧在利物浦的經曆時說：“我22歲離開西班牙，就像一塊海綿，吸收着一切，努力了解這個新的國家，還有它的社會和日常生活。我傾聽别人，和陌生人交談，四處看看。你得有開放的心态，以尊重他們的傳統。”
2009年夏天，随着弗洛倫蒂諾的上台，皇馬在轉會市場一擲千金，組建銀河戰艦二期，買入C羅、卡卡、本澤馬，還有阿隆索。他在皇馬也踢了五年，遇到的教練有佩萊格裡尼、穆裡尼奧和安切洛蒂，都将他用作中場大腦。2010年穆裡尼奧來皇馬執教，他很快就看出阿隆索的潛力：“我确定，他挂靴後，如果想的話，會成為很出色的教練。他讓我想起瓜迪奧拉，他已經是場上的教練了。”幾年後，剛退役的阿隆索在皇家社會執教B隊，這時穆裡尼奧作出了類似的預測，說阿隆索會成為精英教練。
接替穆裡尼奧的安切洛蒂同樣信賴阿隆索，稱贊他聰明。阿隆索離開皇馬時，《馬卡報》評論說，安切洛蒂失去了球隊的基石。當時阿隆索去了拜仁，瓜迪奧拉給他打了電話。他回憶說，自己在瓜迪奧拉手下踢6号位，去拜仁時已經32歲了，但三年間學到了很多。
貝尼特斯、穆裡尼奧、安切洛蒂和瓜迪奧拉，這四人加在一起拿了10個歐冠冠軍。阿隆索吸收這些出色教練的學識和經驗，融會貫通，形成了自己的足球戰術理念，而勒沃庫森為他提供了再好不過的陣容和環境。
2024年4月14日，德甲聯賽第29輪，勒沃庫森5比0戰勝雲達不萊梅，提前五輪奪得建隊120年來的第一個德甲冠軍。勒沃庫森主教練阿隆索和球員慶祝奪冠 圖/視覺中國
2024年2月，拜仁的赫内斯這樣評價阿隆索和勒沃庫森：“他有一批适合他的球員，得說他們的轉會有點運氣，以前沒人看過博尼費斯踢球，也沒人知道格裡馬爾多是誰。”他提到的這兩名球員，是2023年夏天由體育總監羅爾費斯從葡萄牙和比利時引進的。早在2019年，羅爾費斯就想引進格裡馬爾多，還專程去裡斯本看了他的比賽。最後能完成這個轉會，羅爾費斯的說服，還有阿隆索的執教，都起了作用。羅爾費斯說：“他（格裡馬爾多）在本菲卡時已經很優秀了，實際上這是很重要的一點。他想嘗試一些新東西，我們可以為他提供，而且是在高水準聯賽。我們有一位講西班牙語的教練，哈維·阿隆索，這顯然也是一個優勢，阿隆索對他評價很高。”
此外，隊中的帕拉西奧斯、維爾茨、希克、弗林蓬和安德裡奇等人，還有簽下阿隆索擔任主教練，也是羅爾費斯的手筆。勒沃庫森任命阿隆索時，他還沒有一隊的執教經驗，但羅爾費斯信心十足，表示用阿隆索不是在做試驗，“這不是經驗的問題，而是水準的問題。我确信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總是存在風險因素，但你總得改進，向前走，我絕對相信（這次換帥）會成功。”
羅爾費斯隻比阿隆索小兩個月，小時候夢想當工程師，但踢球踢出了名堂，成了德國國腳，為勒沃庫森踢了十年後退役，然後在電視台擔任嘉賓。2018年他重返勒沃庫森，先後擔任青訓總監和一隊體育總監。2022年7月他接替任職多年的沃勒爾，開始主管競技，并很快做出業績。2023年他和總經理卡羅都簽了長期工作合同。兩人性格互補，羅爾費斯說：“我們互相受益。費爾南多有時更沖動，而我更冷靜一點。在不同情況下，兩者都能成為優勢。兩者都對俱樂部有利。”
卡羅是西班牙人，在德國讀大學後進入名企貝塔斯曼工作，他自幼喜歡足球，是巴薩會員，曾為西班牙、德國的報紙寫體育方面的文章。2018年7月，他開始擔任勒沃庫森俱樂部的總經理。卡羅曾說：“我們的目标是俱樂部整體的成長，尤其是要促進我們的國際認可度，改善和強化自己的品牌，而最能讓你提升的，自然是體育方面的成功。”沒有比這個德甲首冠更美妙、更有意義、更令人振奮的成功了。
南方人物周刊特約撰稿 迪生
責編 陳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