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16歲那年,我與兩位族親在青水河上跑運輸,發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作者:如是我言

(聲明:原創作品,頭條首發,全網維權,盜用必究)

青水河,又名青山河,是高淳到當塗的必經之水道,地處水陽江的下遊。在高淳,現在的年輕人已經沒有多少人關注它了,甚至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你可知道,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前,它可是我們高淳的物流乃至外出旅行的黃金水道。那個時候,陸上交通極不發達,南京、鎮江(當時高淳屬鎮江地區管轄)等外地至高淳的大部分貨物都是船運。

通過這條水道,農業生産資料、日常生活用品從外地運來高淳;又把高淳地産的糧食油料、棉紗蠶絲等運往它處。由此可見,在高淳交通史上,船運是主要的通行方式。

16歲那年,我與兩位族親在青水河上跑運輸,發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今古何處盡,千歲随風飄。高爾泰先生曾在《跨越地平線》(見《尋找家園》一書)中描述:“那年我十四歲,要到蘇州美專上學,先坐輪船後坐火車。路上要走三天。”高先生當年外出讀書,走的就是這條黃金水道。

他在高淳碼頭搭乘小火輪,經過青山河進入長江抵達南京,然後又從南京坐火車到達蘇州目的地。雖然繞了個大圈子,但走陸路更難行,所需時間更多。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期,我所在自然村三個生産隊共有一條三噸多的小木船,專門用于從高淳到當塗的貨物運輸。船承包給社員,每期三人,時間一個月,每期繳給村裡承包費一百元。

收入超過部分歸承包社員所得。大多數的時候,尤其是豐水期,每期收入可達三、四百元,甚至更多。這在當時實在是一筆很誘人的收入。

三個生産隊一百多個勞力,人人都争着承包,生産隊上司不好安排,隻好采取抓閹的辦法來确定承包人員。抓閹的時候,每隊一人,三人一組,自行結對。

16歲那年,我與兩位族親在青水河上跑運輸,發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那年我十六歲,還是個懵懂的少年。雖然是在校學生,但“文革”如火如荼,上學是“一天打魚,三天曬網,”大部分時間都在生産隊裡參加勞動,以掙得一些工分補貼家用,我當然也争着參與承包。

隊長說,你年齡太小了,恐怕沒人願意與你結對。我爸私下找了一位堂伯與一位堂哥做了工作,承包會上,他們提出願意與我組團,反對的人也就無話可說了。

第三期承包的時候,正是八月豐水季節,人人想去。堂伯、堂哥讓我抓閹,說我是年輕人,運氣會好一些,我也就當仁不讓了。哇!手氣還真好,可可的就讓我占着了。

這讓其他社員羨慕得不得了,都說“這小子運氣這麼好,以後要發達哩!”哈哈。堂伯、堂哥就更開心了。

第一期承包的某人,甚至提出願意出五十元錢給我,讓他來代替我,我當然不幹。我心裡想,也許能掙個一百元回來,那樣,豈不是白白損失了五十元?

你要知道,那時候在我們生産隊從早到晚做一個工,才能掙到二角四分錢。五十元對我家而言,可是一筆很大的收入。

16歲那年,我與兩位族親在青水河上跑運輸,發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三人帶着若幹糧油、被服、日常生活用品,帶着藍天白雲般的期望,一大早就趕到了三壩那裡,與第二期承包的社員進行了交接。

這條三噸多的木船有七個船艙,第一個船艙全用木闆鋪上了,搭上木頭跳闆,以友善船員與貨物上下。最後一個船艙是舵艙,舵手掌舵所在。第六個船艙用蘆苫圍搭了棚子,用于晚間住宿。中間四個船艙最大,用來裝貨。

船的左右兩邊有一尺多寬的走道,以友善船員前後通行,船中心豎有高大的桅杆。初次外出又是到船上生活,讓我這個出生後從沒有外出過的少年,感覺什麼都很新鮮。

從這個船艙跑到那個船艙,從船上跳到岸上,一刻也不消停。但堂伯、堂哥他們卻很是忙乎了一陣子,檢查船纜、木舵、竹篙,鐵錨,整理纖繩、油布(蓋遮貨物)、帆逢,安放竈具及生活用品。

第一船裝運的是麥子,都是麻包裝的。三壩那裡有一個很大的國有糧庫,糧站有專人在那裡聯系船隻。上貨有專門的民工,麥包一百公斤一袋,一次扛一包,從圩堤扛到船上,每袋工錢三分錢,很是辛苦。

16歲那年,我與兩位族親在青水河上跑運輸,發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我們船員負責計數、搭放跳闆。裝滿後,蓋上帆布,以遮掩途中可能遇到的風雨。麥子運往當塗,有指定的碼頭與專門的收貨人,然後通過火車運往全國各地。

裝滿麥子後,蓋上帆布,結好繩子,趁着月色,連夜開船。扯上滿帆,順風順水,一路西下。

水準兩岸闊,風正一帆懸。堂伯掌舵,堂哥燒飯,我站在船頭上領略風景,隻見滄波萬頃,月流煙渚。清風徐來,明河共影。可惜我隻會“登船頭而舒嘯,”不會“臨清流而賦詩。”

船行五個小時後,就到了大隴鎮。堂伯說,今天船就泊在這裡過夜。夜間安排一人看貨,兩人睡覺,輪流休息。我們照辦。

初次住在船上,胡思亂想,頗有古人的那種“孤舟對微月,水聲伴客心”的心境。不一會兒天就亮了。一輪紅日冉冉而升,新的一天來到了,我們準備啟航。

突然,我想到要解手,問堂伯怎麼辦?堂伯說,那還不容易,船尾去,拉到河裡。我面露難色,堂伯說,我先做個樣子。他走到船尾,扯下褲子,翹起屁股,真的把屎拉到了河裡,我隻能照辦。

16歲那年,我與兩位族親在青水河上跑運輸,發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完後,我想到,我們燒飯洗菜的用水與吃的開水,都是從河裡舀來,然後,又把屎尿拉到了河裡,完成了一個輪回。千百年來,行船的人就是這樣生活的呀。但河水還是那樣清澈幹淨。

當今用的自來水,從河裡抽上來後,還要過濾、消毒與檢驗,經過很多程式後,才能輸送到千家萬戶。

國家與地方政府頒布了很多環保法規,如不準向河裡排污,不準在河裡洗衣洗物,但河水卻渾濁不堪,水源污染十分嚴重,這是什麼原因呢?值得深思。可見,現代生活帶給我們的不僅僅是幸福,還有環境的污染。這是題外話。

我們當天趕到當塗碼頭,已經天黑了,隻能等到第二天卸貨。吃過晚飯,我與堂哥上岸去看火車。在此之前,我從沒有看到過真正的火車。

當塗大橋離卸貨碼頭不遠,我與堂哥坐在鐵道邊的台階上,看到一列列飛馳而過的火車,心裡無比激動。

鐵軌上轟隆隆跑的大多是灰色的貨車,偶爾也有綠色的載客列車通過。原來火車這麼長,跑的這麼快,力氣真大!當晚又激動的一夜沒睡好。

16歲那年,我與兩位族親在青水河上跑運輸,發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第二天上午,我們卸下了麥子,又裝上化肥。回程卻苦了我們,既是逆水又是頂頭風。古人說:“逆水行舟用力撐,一篙松勁退千尋,”誠哉斯言。

借不了風,扯不了帆,隻能背纖。掌舵是個技術活,非堂伯不可。我與堂哥輪流背纖。不背纖的時候也不能閑着,拿着竹篙,站在船頭,随時防止船頭撞向河岸。

背纖是個苦活,需要用力,又是夏天,大多的時候,赤着臂膀,穿個褲頭,伛偻着腰,撅着屁股,在岸上一步一步艱難地前行!遇到樹木或泊在河邊的船,需要繞行,所費力氣極大,船行緩慢。

一個月下來,我的肩膀上全是老繭,那是給我留下的永久記憶。吃苦其實也不算什麼,我們都是很能吃苦的農民。水運最為擔心的是遇到風暴。

船載貨物,吃水很重,一旦遇上風暴,稍有不慎,就有傾覆的危險。一旦傾覆,運輸的貨物損失殆盡,還可能船毀人亡。高淳民間有“行船跑馬三分命”的說法,正是說明了在江海行船是很危險的事兒。

16歲那年,我與兩位族親在青水河上跑運輸,發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堂伯是個老船手,他以前曾經在長江上跑過船,有豐富的航行經驗。每當打暴,天上烏雲翻滾之時,他就帶着我們趕緊将船移到避風的港灣裡,等待暴風雨過去後,再行啟航。

風暴過後幾天,往往會遇到山洪下洩,江中水流湍急,波浪翻滾,這時候我就極為緊張。每當危急之時,堂伯臨危不懼,把船舵撐的穩穩的,每次都能夠化險為夷,有驚無險。

也有開心的時刻,順風順水之時,扯上飽帆,順流而下,隻見遠處的大青山聳入雲天,顯現出那種“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的景緻。

我站在船頭,船行之中,眺望兩岸的旖旎風光,婀娜的青山主峰似乎在向我含頭緻意,身子都有了那種飛翔的感覺。看到江中千帆競發,船來船往,“南來北往休便休,白蘋吹盡楚江秋”之類的古人詩句就會脫口而出。

這個時候,一向不苟言笑的堂伯也會哼上幾句民歌:“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兩岸香…….”。

16歲那年,我與兩位族親在青水河上跑運輸,發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最讓人懷念的是船上的飲食生活。江上漁者極多,魚也非常便宜,餐條魚一毛錢一斤,買來洗淨後放在蘆苫上曬幹,蒸熟後,吃起來又香又脆。

每當晚上沉錨泊船後,三人坐在船頭,舉酒換盞,望一輪明月,扣舷而歌,不說是賽過神仙,起碼也是樂在其中。晚上泊船一般都選在沿途的小鎮。因為泊船很多,這些小鎮店鋪林立,人來人往,很是熱鬧,賈客鄉音雜,煙汀漁火明。

一個月很快過去了,經過三人一道清算,我們這一個月掙得了五百多元運輸費,刨去生活費開支,仍有四百六十元,扣除生産隊承包費一百元,還有三百六十元。

堂伯說三一三十一,我不同意,提出他們兩人各得一百三十元,我得一百元。在我的堅持下,就這樣配置設定了,皆大歡喜。那時候,“趁小工”每天八角錢,一百元相當于四個多月的小工工資呢。

背一縷朝曦的陽光,牽一路浩蕩長風,揚一程飛濺浪花,做一個青春的夢想,熱血男兒志在四方。青水河上那一個月的船員生活,是我走向社會的揚帆啟航。

16歲那年,我與兩位族親在青水河上跑運輸,發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圖檔來自網絡,侵權即删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