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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沒見面的親生母親想見我,我婉言拒絕了

作者:喬姐愛生活

昨天上午,我接到了生母的電話,詢問我的近況,并表達了想要見我的願望。當時,我正忙于工作,将近二十年未曾聯系,這通電話讓我頗感意外。我告訴她我很忙,稍後會給她回電。然而,事後我并未回電。

到了晚上,生母再次打來電話,堅持想要與我見面,說她得了不治之症,想見一面了卻心願。我解釋說,工作繁忙,各種報表、材料和會議讓我難以請假。電話挂斷後,我收到了她的短信,裡面充滿了對我的愧疚和思念,解釋了當初離開的原因,并請求我原諒她。她還告訴了我她現在的住址。

我出生不滿六個月,生母便離我而去。奶奶說,因為爺爺常年癱瘓在床,莊稼收成也不好,家庭陷入困境,生母不想過艱苦生活,悄悄跑了,還帶走了家裡僅剩的積蓄。我差點養不活,沒錢買奶粉,是奶奶用米湯一口一口喂我長大。

三十幾年來,我僅在考上大學那年見過她一面,大學期間她僅給我打過兩個電話。我幼年、童年和青少年時代的缺失的愛和受過的苦,不是幾句對不起和愧疚就能彌補的。我對她的感情除了恨别無其他。

她的人生似乎很完美,生活在繁華的城市,家庭幸福美滿。她除了我,還有其他親生孩子,而我,除了她,再無其他親生母親。

父親和奶奶都是樸實的莊稼人,心地善良。父母的結合是媒人介紹的。實際上,在我出生前,家裡的生活在村裡還算可以,家裡有幾畝地,爺爺和爸爸會做木工活。我出生那年,爺爺中風了,偏癱了,奶奶要照顧爺爺,生母照顧我,全家隻有爸爸一個勞動力了。又趕上洪水災害,莊稼絕收,家庭陷入困境。在我六個月大時,生母沒有告知任何人,便突然離家出走了。奶奶後來聽說她去了廣東打工。兩年後,她回來辦了離婚手續。這些都是我三歲以前的事情,長大後從别人口中得知。在我的記憶裡,生母的形象模糊不清,從未見過她,“母親”這個詞對我來說隻是一個符号。

奶奶是個特别善良的人,她從未在我面前說過生母的壞話,隻是感歎命運坎坷,也不怪她。奶奶曾一度幻想着生母會回來看我。小時候,每隔十天半個月,郵差會來一趟村裡。奶奶總是眼巴巴地看着郵差從我家門前走過,我知道,她心裡盼望着生母能給我來一封信。在那個年代,村裡的通信方式就是書信。

别的小孩子父母在外地打工,他們會收到父母從遠方寄來的禮物,衣服或鞋子。然而,我從未有過這樣的驚喜。我也從不奢望有這樣的驚喜。十歲以前,我對生母沒有恨意,隻是抱有幻想,認為她和其他小孩子的父母一樣,隻是在外面打工賺錢,将來會回來看我。然而,後來回村的人告訴奶奶,生母已經結婚了,并且還有兩個小孩。當我聽到這個消息時,一個人跑出去哭了。我那麼多的期待和幻想,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每當回憶起過去,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下來。

三歲爺爺去世,六歲奶奶去世。

奶奶去世後,父親經常外出打零工,我放學回家要自己做飯,常常餓肚子,吃了上頓沒下頓。我總是覺得自己哪天就會餓死,永遠離開這個世界。從來沒想到我會活到現在。

放學後,我要放羊、割草,家裡養了幾隻羊。每天早上都要割幾大捆草背回家。北方的冬天大雪覆寫,是以夏天就要開始準備過冬的草。一邊放羊一邊讀書成了我童年最深的記憶。冬天,我的雙手雙腳總是長滿凍瘡,又癢又痛。

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生母從未出現過。現在,我不需要她了,她卻來找我。其實,我也不想見她,這一輩子都不想和她有交集。

求學之路走得異常艱辛。每個暑假,我都累得筋疲力盡。天不亮就扛着鐵鍬鋤頭趕着羊出去,帶上一壺水一個饅頭,天黑了才回家。邊放羊邊挖甘草。甘草紮根很深,一公斤甘草能賣五毛錢。手上磨出血泡,把泡挑破接着挖,過幾天手掌都是老繭。

讀中學的時候,我最怕别人盯着我的手看,因為我的手太粗糙了,完全不像少女的手。我怕别人流露出同情的表情。一到開學的時候,我就忐忑不安,好在父親東拼西湊總能把學費湊夠。

2004年聯考結束後,父親告訴我,如果考上了,他砸鍋賣鐵也供我讀大學;如果沒考上,就讓我出去打工。

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哭了。我知道父親砸鍋賣鐵也湊不齊我的學費。我一個人跑到河邊,坐在河邊哭泣。天已經黑了,一個路過的阿姨停下來看我。她在不遠處看了我了一會兒,然後向我走來。

阿姨問我:“丫頭,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我說:“過一會兒回去。"

“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家吧”,那個阿姨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拉我。我拉着阿姨的手站了一起,一股暖流穿越我的身體。那一刻,我想如果媽媽在我身邊,媽媽的愛大概就是這樣溫暖的吧。

晚上回到家,爸爸看了我的聯考通知書,歎了口氣,什麼也沒說。他在隔壁房間一直抽煙、歎氣。第二天早上起來,爸爸問我想不想讀大學。我說想。我看到他眼睛裡都是紅血絲。然後爸爸就出去了。

天黑的時候,爸爸回來了。他跑了很多路,去了鄰村的幾個親戚家借錢,湊夠了我讀大學的學費。那一晚,我輾轉難眠,又高興又難過,淚水濕透了枕巾。

在那偏遠山窩裡,考上大學那是天大的喜事。消息傳得很快,生母也得知我考上大學的事。估計是親戚告訴她的,說我沒錢讀大學,父親在到處借錢。

生母特地回來看我。她衣着光鮮,滿臉興奮。一進門就緊緊握住我的手。她說帶我去縣城買幾件新衣服,我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跟她上了車。

車内,她一會兒摸摸我的頭,一會兒摸摸我的手。她看起來很開心。然而,我心中卻五味雜陳,思緒萬千。

她說,雖然這些年沒有親自照顧我,但她的心裡始終惦記着我。她為了我吃素念佛,日日為菩薩上香,祈求我平安健康。她說,我之是以能夠考上名牌大學,全靠菩薩的保佑。

回到家中,回想起她所說的種種,我不禁啞然失笑。我那些日夜的刻苦學習,難道在她眼中隻是菩薩的保佑嗎?

臨别時,她塞給我2000元。雖然心中抵觸,但現實的壓力讓我不得不接受。她留下了聯系方式,我在大學時曾給她打過電話,告訴她我的生活狀況。

她叮囑我要吃得好些,不要總吃友善面。然而,那時的我,友善面已是難得的奢侈。為了節省開支,我常常隻吃饅頭,生活拮據至極。

我用宿舍的插卡座機給她打電話,在一次訴說計算機考試要繳費時,她沒有吭聲,然後我說了些其他的,那次之後再無聯系。

大學四年的生活充滿了艱辛與挑戰。我原本以為憑借優異的成績可以拿到獎學金,然而事實并非如此。讀了大學,我才知道什麼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同學們都很優秀,中學時代都是班裡的佼佼者,無論我如何努力,總是難以跻身班級前列。獎學金與我無緣。

父親沒有文化,隻能幹些苦力活,勉強能賺夠我的學費。生活費時斷時續。我不得不利用課餘時間做家教、發傳單、做促銷。白天上課,晚上備課,周末則忙于家教。那段時間,我身心俱疲,甚至一度後悔上大學。如果當初選擇進廠打工,或許早已讓父親過上更好的生活。

在上大學之前,父親為了我一直沒有再婚。他擔心後媽對我不好,也擔心再婚之後要多養一兩個人就沒錢供養我讀大學,是以一直孤身一人。

大學畢業後,我順利考上公務員。家裡生活慢慢變好。

說得有些遠了,然而,這些回憶讓我堅定了不去看生母的信念。

我無法寬恕她,她的離去讓奶奶承受了沉重的負擔,早早離世。而我,卻不得不小小年紀肩負起生活的重擔,學會做飯、炒菜。

她從未盡過撫養之責,我也無需承擔贍養之義。她給的那2000元錢,我連本帶利還給她,十倍金額還給她。此生,我們或許不再相見。

這樣一個帶給我無盡痛苦和辛酸的人,讓我恨了三十年的人,如果說給我生命是對我的恩賜的話,那麼我甯願她從未生過我。

當我還是個孩子時,有人對我說“沒有她就沒有你”,我可能會認同。但如今我已經明白,繁衍後代隻是動物的本能而已。我對那句話隻能嗤之以鼻。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生孩子的目的不是為了社會、不是為了他人,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而已。繁殖後代是源自内心深處的一種沖動和願望。在自然界中,即便是飛禽走獸,也會傾盡全力将子女養育至能獨立生活。

回想起我與她的那次見面,她告訴我,她一直在為我祈禱,希望我能得到菩薩的庇佑。那麼,現在,我也在遠方為她點起香火,給菩薩磕頭,為她祈福,算是兩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