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指揮家馬庫斯·波什揮棒，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雄渾而富有層次的樂聲從樂池深處傳來：弦樂層疊，如海浪洶湧，圓号悠揚，似巨船駛來，一縷美妙的英國管穿梭其間，揭示着陰暗風暴中傾灑的一線光明。4月10日晚，國家大劇院的舞台上，壯闊又宛如寓言的序曲第三度揭開了瓦格納歌劇《漂泊的荷蘭人》的演出大幕。
現場
兩艘巨船極緻演繹瓦格納之夜
《漂泊的荷蘭人》是國家大劇院制作的第一部瓦格納歌劇，首演于2012年，以著名歌劇導演強卡洛·德·莫納科為核心的主創班底在舞台上搭起了一個壯闊詭谲的奇幻世界：被詛咒的船長荷蘭人窮其一生都要在海上流浪，七年才能上岸一次。又一個七年輪回裡，他們停靠在挪威海岸，邂逅了挪威船長達蘭德美麗的女兒珊塔，殊不知，命運的嘲弄已悄然到來。
歌劇第一幕從兩船的相遇起筆。幕布拉開，挪威海船在海浪中飄搖，伴着水手們的歌聲，俄羅斯歌唱家迪米特裡·烏利亞諾夫飾演的船長達蘭德、國家大劇院歌劇演員隊演員王沖飾演的挪威舵手率先“登船”，王沖以一曲“舵手之歌”詠唱着水手對家鄉情人的思念，但遠方一抹黑影越發靠攏，打破了甜美的夢境。
紅帆黑桅的巨大“鬼船”現身時，幾乎将舞台頂滿的碩大體量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船頭上，冰島歌唱家奧拉佛·西古爾達森飾演的“漂泊的荷蘭人”緩緩起身，唱響經典詠歎調“期限已到，七年又過去了”。西古爾達森的演繹低沉卻飽含力量，诠釋着瓦格納在這個角色身上傾注的關于命運、悲劇等議題的探讨與哲思。
瑞士女高音歌唱家蒂亞娜·拉瑪爾飾演的女主角珊塔則于第二幕登場，她美麗卻叛逆，以一段繪聲繪色的“叙事曲”向衆人講述着荷蘭人尋找真愛的傳說。珊塔滿懷同情與愛慕，堅信自己的真愛可以從永恒的罪罰中拯救荷蘭人。芬蘭歌唱家托馬斯·卡塔亞飾演的小夥子艾瑞克癡情執拗，他對珊塔傾訴的愛意落入荷蘭人耳中，堅信自己又将被抛棄的荷蘭人遂絕望離去。忠守諾言的珊塔決絕地跳入海中，荷蘭人的船開始傾覆，海水湧起高浪。激烈沖突的磅礴音樂、巨船沉沒的震撼場景将全場氣氛推向頂點後漸漸回落，複歸一片風平浪靜般的甯谧救贖。熱烈的掌聲旋即響起，在這個極緻酣暢的瓦格納之夜裡久久不散。
據悉，作為國家大劇院歌劇節·2024的開幕大戲，《漂泊的荷蘭人》将演出至4月14日。4月11日晚，托馬斯·卡則裡、宋元明、張文巍、郭子照領銜的另一組主演陣容将繼續登台。
幕後
名副其實的“大戲”如何造就？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國家大劇院版《漂泊的荷蘭人》都堪稱真正的“大戲”。兩艘巨船是全劇留給觀衆極為深刻的記憶點，其中，挪威海船長12.8米、高5.1米、寬7.5米，荷蘭人的“鬼船”長13.6米、高12.6米、寬近9米，而因為船體太過龐大，前期排練隻能從普通的排練廳改到寬闊的繪景間。正式演出時，幕後換景既需要調動舞台機械和裝置，也要靠人力。“可能同時需要60到70人來完成，在國家大劇院制作的歌劇中是體量很大的一部作品。”舞台監督李根實介紹。
《漂泊的荷蘭人》的故事發生在海上，導演和舞美設計着意表現了海浪的颠簸。“兩艘船都設計成可搖晃的裝置，當情節緊張、音樂強烈或者劇情裡突然來了一個風浪時，從業人員就會根據不同的幅度來搖船。幅度被劃分成5級，1級像微風的效果，大的浪頭可能是4級。”李根實說。為了保證安全，部分需要爬上桅杆高處收起風帆的水手角色特地邀請了專業雜技演員扮演。
搖晃的巨船與起伏的海浪交錯疊加，讓整個舞台的視覺效果如同“裸眼3D”。“船體前面布置了藍色的絲綢，技術人員會從兩側抖動它，再加上配合的燈光以及從空中打向地面的海浪投影效果，坐在觀衆席看，效果非常真實。”李根實說。5部投影器、12塊大幅投影幕布營造出狂風肆虐的海面，栩栩如生。
精彩絕倫的音樂是更加不容錯過的亮點。《漂泊的荷蘭人》是瓦格納藝術走向成熟的第一部歌劇代表作，也是瓦格納向“樂劇”邁出的第一步。“這部作品的難度非常高，音樂織體緊密連接配接，技巧挑戰很多。”擔任這次樂隊首席的小提琴演奏家馬魏家解析道。執棒這輪演出的德國指揮家馬庫斯·波什，嚴謹細緻，每天5小時的樂隊排練，他總是安排得滿滿當當，一遍遍帶着樂手雕琢瓦格納“在宏大架構下又能精緻掌握演奏方法、節奏和音色”的音樂精髓。瓦格納在“樂劇”上的突破不同于通常歌劇的“聽歌看戲”，“人聲與樂隊的分量同等重要，甚至有時候歌唱家的聲音也成為了樂隊的一部分，這種強大複雜的張力是浪漫主義歌劇的巅峰。對我們來說，演奏瓦格納作品肯定會有一些壓力，但各種硬功夫的運用是對樂團非常有益的鍛煉。”馬魏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