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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山都:從“地獄行動”到轉基因種子

作者:三聯書店三聯書情
孟山都:從“地獄行動”到轉基因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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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年, 孟山都的轉基因種子在越南獲批。幾個月後, 孟山都為抗農達轉基因玉米在越南曆史上的首次豐收舉行慶祝大會。但這不過是孟山都将種子帝國擴張到開發中國家的宏偉藍圖中的又一次勝利而已。2015 年, 當孟山都的玉米從越南的田地裡冒出頭時,美國政府仍在解決着橙劑污染的曆史舊賬, 将數以百萬計的美國納稅人的錢花費在清理40 年前被橙劑污染的重點區域的昂貴項目上。

越南戰争期間, 橙劑的使用摧毀了越南數百萬英畝茂密的熱帶森林, 并使全國各地的社群出現了嚴重的健康問題。而孟山都公司便是橙劑最大的生産商。很少有美國人知道這項工作至今還在繼續。更少有人知道的是, 孟山都沒有為這些修複活動花費一分錢, 盡管越南人民曾努力試圖讓這家公司就環境污染問題承擔其應有的責任。

*文章節選自《種子帝國:孟山都的過去與人類糧食的未來》([美]巴托·J.埃爾莫爾 著 黃澤萱 譯 三聯書店 2024-4)

孟山都:從“地獄行動”到轉基因種子

2017 年,越南岘港機場的橙劑清理現場。在越南戰争期間,該機場是美國的軍事基地,美國軍隊在此處儲存并噴灑了大量的橙劑。在這裡,美國國際開發署和越南國防部挖出了大約9 萬立方米被二英污染的土壤。這項修複工作始于2012 年,于2018 年完成,最終耗資1.16 億美元,其中大部分是電費,因為清理土壤需要在混凝土容器中的1250 個加熱井裡“蒸煮”土壤。

“是以你看,我準備為任何一方辯護”

文 | [美]巴托·J.埃爾莫爾

C-123“供應者”運輸機螺旋槳的呼嘯聲被不到150英尺下方的戰場混亂所淹沒。如果它執行的任務跟當時大多數任務一樣的話,飛行員應該在接近越南茂密的三葉叢林中的軍事目标時,将這架雙螺旋槳飛機保持在标準的投擲高度。但那是1962年,C-123所執行的,是後來被稱為“牧場之手”的美國軍事化學噴灑行動。這項行動最初被稱為“地獄行動”,這個名字可能更形象,因為這些飛行員即将把熱帶森林變成人間地獄。他們的武器——紫劑是一種化學脫葉劑,由2,4,5-T和2,4-D混合而成。之是以叫紫劑,是因為儲存它的容器上有紫色的條紋。

約翰·肯尼迪總統之是以準許使用這種除草劑,是因為此時越南的局勢讓他非常沮喪。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美國軍事顧問一直在越南當地工作,以擊退共産主義運動。1954年,越南革命領袖胡志明帶領越南取得了抗法戰争的勝利,将法國殖民者從越南北方驅逐出去。在同年簽訂的《日内瓦協定》中,越南沿着北緯17度劃分為南北兩境。在接下來的八年裡,胡志明明顯與中國和蘇聯越走越近。他決心要在鐮刀和錘子的旗幟下将越南團結起來。對于“胡伯伯”來說,擊敗受外國勢力扶持的吳庭豔政府是這場漫長的驅趕外族之戰的終章。而對于肯尼迪總統這樣一個冷戰戰士來說,胡志明的舉動對美國的國家安全構成了無法容忍的明顯威脅。陣營已定,大戰在即。

但是對于吳來說,肯尼迪總統卻成了一個令人不太舒服的夥伴。吳庭豔政府以獨裁統治和對佛教政治對手的殘酷鎮壓而聞名,腐敗程度無可救藥,肯尼迪對此非常清楚。然而,這位年輕的美國總統和他的前任德懷特·艾森豪威爾一樣,覺得自己必須盡一切努力阻止越南北部和他們的遊擊隊盟友——南方民族解放陣線控制南境。這一場賭局的賭注再高不過了。如果失去越南,寮國、高棉等其他東南亞國家可能會就會像艾森豪威爾曾說的,如多米諾骨牌一般逐個失控。

問題是肯尼迪并不想向越南派遣大量地面部隊。1962年初,肯尼迪第一個總統任期剛滿一年,就陷入了與蘇聯總理赫魯曉夫的冷戰對峙。他想要積累政治資本,而要做到這一點,他需要找到一種方法,使美國在越南的軍事優勢最大化,同時不必讓太多的美國士兵身陷危險之中。

紫劑和後來的橙劑(在1965年基本取代了紫劑,由等量的2,4,5-T和2,4-D組成)似乎是解決這個問題的簡便方法。吳庭豔上司的軍隊雖有美國軍事顧問的幫助,但面對在村莊和城鎮周圍的茂密森林中神出鬼沒的北方遊擊隊時,依然處境艱難。美國軍方的強力除草劑能夠消滅越共重要的自然界盟友,使得美國支援的越共部隊能夠對遊擊隊叛亂分子進行有針對性的空襲。這就是白宮想要的那種便捷戰争。五角大樓與化工企業簽署了增加除草劑産量的協定。

孟山都在“牧場之手”行動中發揮了關鍵作用。盡管有包括陶氏、鑽石三葉草和大力神在内的六家化學公司為美國軍方生産橙劑,但孟山都是其中産量最大的供應商,在20世紀60年代傳遞了美國軍方所需橙劑總量的29.5%。

這似乎是一種雙赢。孟山都向美國軍方出售化學品,賺得盆滿缽滿;而肯尼迪政府也有了一種新型強大武器,幫助它消滅越南叢林中的敵人。唯一的問題是,運往美國空軍基地的每一桶橙劑都含有一種危險的化學污染物,也就是十年前導緻詹姆斯·雷·博格斯毀容的那種污染物。

孟山都:從“地獄行動”到轉基因種子

1901 年,40 出頭的約翰·弗朗西斯·奎尼在密蘇裡州的聖路易斯市創立了孟山都化工廠。這張全家福中有約翰·奎尼和他的妻子奧爾加·孟山都, 以及她的兒子埃德加和女兒奧爾吉塔。據一位消息人士透露, 約翰·奎尼将自己的公司以奧爾加的姓氏命名, 部分原因是他當時仍在邁耶兄弟藥品公司工作, 希望避免在該公司任職期間卻經營另外一家以他的姓氏命名的化學公司的沖突風險。肯尼迪确實需要擔心“牧場之手”行動的環境成本和人類健康成本。這是生态學時代的開端。1962年9月,海洋生物學家雷切爾·卡森在《紐約客》上連載的暢銷書《寂靜的春天》(Silent Spring),揭露了滴滴涕等殺蟲劑和2,4-D、2,4,5-T等除草劑對環境和人體健康造成的巨大損失,震驚了整個化學工業界。孟山都曾試圖抹黑卡森,在公司雜志上發表了一篇後來被各大全國性報紙轉載的反駁文章,其中聲稱一個沒有殺蟲劑的世界将會是一個被蠕蟲、蒼蠅和真菌蹂躏的世界。在孟山都的這一世界末日啟示錄中,“昆蟲和雜草競相争奪草莓田、菜園和麥田”。一個沒有化學物質的世界必将是一個“荒涼”的世界。

但是,化學工業無法平息卡森的強烈呼籲。肯尼迪總統邀請了這位55歲、後來死于癌症的科學家來到華盛頓。這是一個怪異的情景——就在肯尼迪準許在越南噴灑紫劑時,他自己卻與一位反農藥作家結成盟友。卡森的這本書被一些人稱為日益高漲的反農藥運動的《湯姆叔叔的小木屋》。1962年夏天,肯尼迪召集了一個科學顧問小組,就如何規制和管理美國的農藥使用提出建議。第二年5月,科學顧問小組得出結論,美國農業部、食品與藥品監管局以及衛生、教育和福利部都需要重新評估合成除草劑和殺蟲劑對環境和人類健康構成的潛在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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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切爾·卡森和《寂靜的春天》

在《寂靜的春天》和這份總統報告的推動下,康涅狄格州參議員亞伯拉罕·裡比考夫召開了一場聽證會,讨論對1947年的《聯邦殺蟲劑、殺菌劑和滅鼠劑法》進行修改。該法授權美國農業部負責新農藥注冊,準許確定化學品可被安全使用的适當标簽。但多年來,美國農業部主要關注農藥的功效——測試它們是否真的能殺死昆蟲和雜草——并且隻進行了有限的人類健康和生态分析。1954年,農業部開始把更多農藥監督責任轉給食品與藥品管理局,因為《聯邦食品、藥品和化妝品法》修正案授權食品與藥品管理局設定食品中農藥殘留的可接受容忍水準。然而,當裡比考夫的聽證會在1963年舉行時,無論是食品與藥品監管局還是農業部都明顯沒有足夠的資金或基礎裝置來進行必要的深入分析以確定美國使用的農藥是安全的。是以,在1964年,國會修訂了《聯邦殺蟲劑、殺菌劑和滅鼠劑法》,增加了美國農業部的農藥管理預算,并擴大了該機構拒絕新化學品注冊的權限。

然而,這些都沒有阻止2,4,5-T在國内外的使用。到1965年,數百萬加侖的2,4,5-T和2,4-D混合劑像雨滴一樣灑落在越南和美國的田野和森林裡。

在海外使用的橙劑可不是普通的除草劑。軍用混合物中加入了極大量的2,4,5-T。《紐約客》記者托馬斯·懷特塞德估計,橙劑中2,4,5-T的“平均濃度是美國推薦濃度的13倍”。在這件事情上,美國軍方沒有留下一點餘地。在越南戰争期間,美軍噴灑了其他武器化除草劑,包括藍劑(卡可基酸和二甲胂酸鈉的混合物)和白劑(2,4-D和毒莠定的混合物),但橙劑的噴灑量遠遠超過沖突期間使用的所有其他除草劑。

關于究竟有多少2,4,5-T最終噴灑在越南,人們的估計各不相同,但最權威的研究表明,橙劑的總量超過1200萬加侖。其目标不僅包括南方遊擊隊藏身的叢林,還包括被懷疑為越共軍隊提供糧食的農田,影響之廣令人震驚。飛行員完成了超過19900架次的“除草任務”,最遠飛行到高棉和寮國。從1962年到1971年,美國主導的空中除草劑行動總共覆寫了超過1萬平方英裡的土地,相當于馬薩諸塞州的陸地面積,大約相當于越南國土面積的8%。這些除草劑大部分含有2,4,5-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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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期間,美國在越南噴灑大量“橙劑”

阮氏紅對當時的場景記憶深刻。她在16歲的時候就和家人一起在南越同奈省參加了她稱之為對美軍的“抵抗運動”。1964年,當阮氏紅和她的戰友們身處叢林深處時,他們注意到一團“霧”包圍着他們。據她回憶,很快,他們周圍的植物就開始死亡。“好像沒有一片葉子剩下,樹上光秃秃的,所有葉子都掉了。事情就是這樣。”後來她才發現,所謂的“霧”其實是美軍噴灑的除草劑,但那時的她還從沒有聽過橙劑這種東西。阮氏紅說:“我記得動物都失去了栖息之所”,森林“消失了”。幾十年過去了,一切還曆曆在目。

正如阮氏紅的回憶所清晰展示的,化學雨過境之處,自然界寸草不生,生态退化極其嚴重。1971年夏天,斯坦福大學法學院畢業生、作家約翰·勒瓦倫記錄了他在越南國際志願服務組織工作時的所見所聞,描述了越戰的生态世界。勒瓦倫認為,大多數美國人根本不了解越南的壯麗生态環境。他引用了1967年美國中西部研究所為美國國務院做的一項研究,該研究計算出“南越的植被生物量(生态系統中生物體的重量)為60萬磅/公頃”,這一數值使得英國和美國平均隻有幾千磅/公頃的林地植物生物量相形見绌。越南是一片古老的常綠森林之地,一直延伸到西部和北部的山區高地。在南部,這些森林接壤着熱帶湄公河三角洲上的紅樹林生物多樣性濕地生态系統,一直延伸到中國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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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劑的使用摧毀了越南數百萬英畝茂密的熱帶森林

橙劑對南越沿海生态系統的破壞尤其嚴重。1970年,哈佛大學一個名為美國科學促進會除草劑評估委員會的研究小組完成的一項研究估計,“越南南部50%的沿海紅樹林噴灑了除草劑”。美國農業部的一名科學家發現,在某個受影響的地區,僅一次噴藥就殺死了大約90%的紅樹林。由于這個沼澤生态系統花了幾個世紀的時間才形成那樣的複雜結構,他認為,這種破壞行為導緻的後果在未來幾十年都無法消除。

這個預測被證明是正确的。1983年,斯德哥爾摩國際研究所戰争與自然領域的先驅學者阿瑟·威斯汀考察了越南南部的紅樹林生态系統,并報告說,其影響是系統性的,大約40%的三角洲地區被“徹底摧毀”。“對紅樹林栖息地的持續破壞”導緻了“土壤侵蝕和土壤溶液中營養物質流失,大面積的土地退化,因栖息地被破壞而導緻的陸地野生動物大量死亡,因食物種類減少導緻淡水魚減少,并可能導緻近海漁業衰退”。

政府缺乏遠見是造成這一後果的部分原因。美國國務院直到1967年才委托有關機構研究越戰期間使用除草劑對環境的影響,這一事實很能說明問題。在對另外一個國家發動除草劑攻擊的五年之後,政府才開始提出一些重要問題,比如“牧場之手”行動可能會給越南的自然環境帶來什麼後果。1967年的報告揭示了人們對2,4,5-T大規模擴散所造成的潛在生态退化知之甚少:“據我們所知,還沒有任何文章或書籍結合對動植物、牧場、森林、其他非農業土地、水道、湖泊和水庫的研究,探讨除草劑的長期生态影響。”研究人員得出的結論是,他們“面臨着嚴重的知識匮乏”。但與此同時,橙劑的噴灑行動并未終止。

美國軍方對“牧場之手”行動将如何影響接觸到化學噴霧的士兵和公民也了解有限。1965年,美國公共衛生服務局進階官員拒絕了兩位科學家提出的僅1.6萬多美元的研究2,4,5-T毒性的經費請求,理由是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才是進行這類研究的适當機構。然而,直到20世紀80年代,也就是越南戰争結束20年後,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才為這一問題的主要研究提供了資金。美國國家癌症研究所資助了馬裡蘭州貝塞斯達一家私人研究公司——仿生學研究實驗室在1966年開展一項研究。這項研究發現了暴露于2,4,5-T的老鼠有出生缺陷的明确證據,但白宮、國防部和農業部的進階官員直到1969年才知道這項研究。

一直以來,資訊守門人孟山都知道自己有問題。1965年,陶氏化學召集除草劑生産商召開秘密會議,讨論2,4,5-T配方中的“有毒雜質”。陶氏化學表示,二噁英濃度就算低至百萬分之一,也可能導緻嚴重的健康問題。據報道,會議結束後,陶氏化學的副總裁表示:“如果政府知道了這件事,整個行業都會受到影響。”該公司向缺席的孟山都發出了一份備忘錄,稱孟山都公司的一批2,4,5-T中二噁英濃度已經超過了百萬分之40。在這封信中,陶氏稱二噁英是“他們所見過的毒性最強的化合物”。然而,盡管有這些發現,沒有證據表明陶氏或孟山都在1965年與任何聯邦官員分享了這些資訊。

1966年,大約5000名科學家,包括一些諾貝爾獎獲得者,寫信給林登·貝恩斯·約翰遜總統,敦促他停止在越南的空中除草劑行動。與此同時,聯合國成員國提出一項決議,譴責美國的除草劑行動,稱其違反了1925年禁止使用化學和生物武器的《日内瓦公約》。到這個時候,越南被美國政府噴灑橙劑和其他除草劑的植被面積每年已經超過74.1萬英畝。

抗議活動一直持續到1967年和1968年,但對美國的軍事政策影響甚微。事實上,橙劑的使用量不減反增。1969年,美軍在越南噴灑了約325萬加侖含二噁英的除草劑,遠高于1965年的約33.3萬加侖。當他們噴灑的時候,美國飛行員通過直升機上的揚聲器大聲告訴下面的人,落在他們身上的化學物質是安全無害的。

但事實并非如此。1969年,國家癌症研究所資助的仿生學研究實驗室的研究結果終于交到了白宮官員李·杜布裡奇(理查德·尼克松總統新設立的環境品質委員會的主席)手中。研究表明,接觸二噁英與嚴重的出生缺陷之間存在明顯的聯系。考慮到研究的細節,杜布裡奇敦促總統召開高層會議,讨論在越南進一步使用橙劑的事宜。那次會議之後,國防部引用了仿生學研究實驗室的研究結果,表示将在1970年禁止關于橙劑的進一步軍事部署。到這時,随着全國各地的記者開始報道此事,越來越多的公衆加入抗議的行列。作為回應,國會召開了關于在美國使用2,4,5-T的聽證會。在1970年的聽證會上,美國衛生局局長宣布禁止在國内、在大多數糧食作物上繼續使用2,4,5-T。但令許多社會活動人士失望的是,政府允許在可預測的未來繼續在牧場、稻田、森林、高速公路、鐵路用地範圍内使用這一除草劑。一直到1985年——在孟山都的詹姆斯·雷·博格斯染上氯痤瘡35年之後,聯邦政府才最終禁止2,4,5-T在所有場景的使用。

孟山都:從“地獄行動”到轉基因種子

20 世紀70年代孟山都位于西弗吉尼亞州奈特羅的化工廠的照片。該公司在這裡生産2,4,5-T,用于制造橙劑。

到1966年反對橙劑的抗議活動出現時,孟山都已發展成美國第三大化學公司,年銷售額超過16億美元,員工約5.6萬人。如今,這家公司的帝國版圖早已超出美國的國界——1963年,公司在布魯塞爾設立了歐洲總部,并将業務擴充到巴西、阿根廷和拉丁美洲的其他地區。到20世紀60年代中期,孟山都在美國擁有43家工廠,并在21個國家開展業務。其中許多工廠生産塑膠和合成纖維,這些産品占1964年公司總銷售額的54%以上。此外它們也大量生産其他産品,從洗滌劑到阻燃液體,從計算機半導體裡的矽,到蘇打水裡的磷酸。考慮到其不斷擴充的多元産品線,公司于1964年将名稱從“孟山都化學公司”改為“孟山都公司”,稱它認為“‘化學’這個詞已經不足以描述公司的業務範圍”。考慮到卡森的書已經把“化學”變成了一個肮髒的詞,這次改名也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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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山都公司從它生産的除草劑農達中賺得盆滿缽滿, 并最終進入生物技術領域, 制造了獲得專利的抗農達種子系統。但不到20 年, 這個種子系統就開始崩潰瓦解。對此, 孟山都說他們找到了解決之法, 即圖檔中的更新版抗農達種子。

那時,埃德加·奎尼已經60多歲了,他的生命已經接近尾聲。1960年,他從董事長的職位上退下來,把這一職位給了查爾斯·托馬斯,随後擔任了五年的财務委員會主席。在那期間,他的健康狀況一直很差。1960年11月,他對杜邦的總裁說,“我得了潰瘍,必須吃無味的食物,最糟糕的是還得戒酒”。後來他的前列腺又出了問題。1962年,他向一個朋友坦白說:“一些庸醫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說我的前列腺得動些小手術。”手術後出院僅幾個月,他就又回去了。1963年,他被診斷出患有嚴重的心髒病。健康狀況日益惡化的奎尼見證着現代環保運動的發展。對于一個一直非常喜歡戶外活動,卻同時經營着世界上最大的化學公司之一的人來說,這是一段有趣的時光——這家公司正在深刻重塑他所熱愛的生态系統。

有時,奎尼無法很好地協調他對野外保護的熱情與他在化學品上的商業利益。《寂靜的春天》出版後的1963年,奎尼說:“雷切爾·卡森的書很精彩,但隻講述了故事的一部分。”他還說:“我認為農藥對野生動物的影響是毋庸置疑的。我在阿肯色州的農場過去有很多鹌鹑,現在都沒有了。”當他說這話時,他是一個自然資源保護主義者,一個理想主義者。但是,故事還有另外一面:“當我們種植喂鹌鹑的大米時,原來每英畝能夠産出45蒲式耳的大米;現在我們每英畝産量增加到了90蒲式耳。是以你看,我準備為任何一方辯護。”

1963年以後,奎尼的戶外旅行被更頻繁的就醫行程打斷。他讨厭醫生處方中不斷要求減少酒精攝入的内容。“你将無法通過空瓶子從一個地方追蹤我到另一個地方!”一次體檢後,他和一位朋友開玩笑說。“我被允許最多喝三杯‘兌很多水的威士忌’。我試圖說服我的‘庸醫’應該是兌很多威士忌的水,但那個可憐的家夥既沒有幽默感,也沒有正義感。”

他雖然還在開玩笑,但很快就因心髒衰竭卧床不起,并于1968年7月7日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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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加·奎尼(1897—1968 年)。他在1928 年接任父親成為公司總裁,收購了多家化學公司,對孟山都進行徹底的産品多樣化改革,使孟山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一躍成為美國第五大化學公司。埃德加·奎尼喜歡穿正裝,曾與弗雷德·阿斯泰爾、亨利·福特的兒子埃德塞爾一起登上過“美國最佳着裝男人”排行榜。

孟山都公司的大權交到了聖路易斯本地人查爾斯·薩默手中。這位面無表情、頭發花白的57歲化學家自1934年作為銷售代理加入這家公司起,一直幹到1960年接替查爾斯·托馬斯成為公司總裁。上任後,他立即采取積極的行動對公司進行重組。他認識到2,4,5-T等化學品的增長潛力,于是帶頭建立了公司的農業部門。作為國際擴張的支援者,他還親自監督了公司在布魯塞爾的辦事處和其他幾個海外分支機構的設立。

20世紀60年代末,薩默成為孟山都穿越危險監管海峽的掌舵者。多年前,約翰·奎尼曾積極尋求政府監管,希望《純淨食品與藥品法》施加的聯邦監管能夠為受到衆人質疑的化工行業提供正當性。而現如今,新的環境法規所提供的,可能是化學工業的滅頂之災。為了适應新時代,薩默建立了一個新部門——孟山都環境化學系統,專注于開發污染修複技術。但他越來越擔心政府審查力度的增加。《聯邦殺蟲劑、殺菌劑和滅鼠劑法》規定的新要求隻是即将浮出水面的一系列新監管舉措中的前鋒。到20世紀末,薩默對他所認為的如野草般蔓延的政府煩瑣程式進行了反擊。他說,應對監管的各種文書工作“本身就是污染源,給企業成本帶來無情的上升壓力”,是為“通貨膨脹之火”添柴加油。

薩默知道孟山都樹大招風。該公司銷售了數百種化學品,其中許多正在接受聯邦機構嚴格的重新評估。橙劑隻是孟山都背負的衆多嚴重曆史債務中的一個。在位于密西西比河對岸伊利諾伊州一個叫孟山都的小村莊中的克魯姆裡奇工廠裡,另一種液體正在管道中汩汩流淌。

種子帝國:孟山都的過去與人類糧食的未來[美]巴托·J.埃爾莫爾 著 黃澤萱 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2024-4ISBN:9787108077615 定價:79.00元

孟山都(Monsanto Company)是一家美國的跨國農業公司,它于20世紀初以生産糖精和咖啡因起家,後進入農業,成為除草劑的主要制造商,并一步步成長為21世紀全球最大的轉基因種子生産商。人類糧食的未來在很大程度上與這家公司的曆史緊緊捆綁在一起。對我們來說,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麼?

通過全球實地調查,對農民、化學家、企業家、勞工、病人、律師和法官的采訪,以及查詢尚未披露的公司檔案和政府記錄,曆史學家埃爾莫爾追溯了令人觸目驚心的孟山都公司商業版圖擴張史,揭秘其化學制品和轉基因技術如何滲入全球糧食供應的幾乎每一條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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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聯書訊|2024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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