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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歲發小去世,我在他靈前立下誓言,16年後,研究所學生女兒出嫁了

作者:農民筆記

我和新華是發小,用我們地方的俗話形容,那就是光屁股一起長大的。

是的,比我大一歲的新華,個子卻一直就比我小一頭,文文靜靜地像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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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隻要我叫他,不管樹上水裡,他都會一往無前。

因為我平常就一直罩着他,在他心裡,我就相當于他的守護神,是絕對不會害他的。

我們慢慢長大開始讀書了,被我罩了五六年的新華揚眉吐氣了。因為讀書的成績,我和他簡直就是雲泥之别,而且還是我在地上他在天上的那種。

在老師們的眼裡,新華是好學生,我小關就是壞孩子。

在學校,新華從來不惹事,但也有一個前提,沒有被我拉下水。

一旦我說幾句話,他還是像小時候那樣,低着頭就朝前沖,不管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先淌過去再說。

就因為這個,新華那樣的好學生,也被老師訓過好幾次。

每一次,老師都會痛心疾首地指着我對他說:你和他保持點距離,至少也得長點腦子分辨好壞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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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小五年級那年,下半年就要上國中了,我這個成績反正就擺在那裡,完全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味道,隻想着去外面見識見識。

我和新華商量着搞點錢,去外面長點見識。所謂的搞錢,當然就是偷拿父母的家底。

剛好母親賣掉了一頭肥豬,原本就是給我準備的,下半年要上國中,學費好像要五六十塊。

于是,那頭肥豬賣的錢就神不知鬼不覺被我“淘”到了手上。

下半夜要出發了,到了約好的時間,新華來了,隻不過是空手來的。

他到底還是不敢去偷家裡的錢,甚至也破天荒地勸我:要不,我們還是别去了吧。

新華被我譏笑了一陣,甚至不惜喊出了“華姑娘”的綽号。

即使是一個人,我也還是走了,連夜走了二十幾裡路,爬上了去市裡的班車,然後連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又爬上了火車,還真到了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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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發現我不見了,家裡的錢也沒了,母親首先找到的就是新華。

于是,在我爸媽、他爸媽四個大人的威逼利誘下,臉上被竹丫枝抽了好幾條血痕的新華,最後還是說出了我的下落:他去看黃果樹瀑布了。

我父母當天就出發,找人借了路費直接就朝貴州趕。新華的父母看着事情不對勁,也拿着家裡給新華準備的學費跟了上來。

我在黃果樹瀑布周圍轉了兩天,晚上随便找個草叢鑽進去就睡。第三天,爸媽和新華一家三口找到了我。

我第一時間就是破口大罵叛徒,當然也少不了一頓“黃鳝下面”——被我老爸用竹丫枝抽了一頓屁股。

回家的路上,新華小心翼翼地給我道歉,我卻又能毫不在乎地說:

你我難兄難弟,終究還是一起來了黃果樹瀑布,雖然都被揍了一頓,卻也實作了理想,算是殊途同歸。

不知道那個算不算相逢一笑泯恩仇,但我和新華的友情,從此就越發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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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為十二歲的我們就有了如此壯舉,我和新華的大名就響遍了全鄉。

中考了,新華考上了省裡最有名的一所中專。

我連高中都沒有上,直接就辍學回家種地了,而新華則跳出了農門成了吃國家糧的人。

在很多人的眼裡,我們的交情應該就緣盡于此。

可每年的寒暑假,新華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我家找我玩。

我們依舊有說不完的話,他說的都是學校裡的有趣事,我說的則是家長裡短,誰家小媳婦很漂亮,誰家小子對她念念不忘。

雖然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但友情還是絲毫沒變。有時候說得累了,就想去村裡的果園摘幾個梨子,隻要我“一聲令下”,新華絕不含糊轉身就去。

當然,那時候的他雖然還是學生,但在鄉親們眼裡已經很有面子了,不需要他去偷,人家早就主動摘下來送給他了。

再後來,新華中專畢業回到了我們市裡當老師,而我已經在社會上混了好幾年了。身上常年穿着花花綠綠的襯衣不說,也喜歡在縣城周圍幾個鎮上跑,對别人說是找生意門路,其實就是瞎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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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每次發工資都會回老家,也必定會去我家走一趟,三百垛塊錢的工資,他爸媽我爸媽每人一百塊上交。

有時候我爸媽還讓他别這麼給,你畢竟有自己的家,也這麼大了,這麼大手大腳送出去,将來哪裡有錢娶老婆?

新華的爸媽卻也沒有說什麼,因為我和新華的關系,早就讓他們的思維形成了一種肌肉記憶。

而我除了沒有什麼錢之外,新華家裡的什麼重活,隻要知道我就主動去幹了。雖然大多數時候都不靠譜,但每年雙搶那段時間,也的确讓他父母省心不少。

一轉眼,我和新華都到了該成家的年齡,他已經在市裡的高中當了好幾年老師,也找了同僚做女朋友。

而我還是不着調地吊着,身邊的女孩子到不少,三天兩頭就會換女朋友的人。

95年大年初一,新華告訴我,他準備下半年國慶的時候結婚了。喝了幾杯酒的他,竟然和我說起了硬話:再不找個靠得住的女友,我們的兄弟情就斷了。

不出意外,我真的就那麼收了心,最後一個女友就成了我妻子。

新華的婚禮也在老家舉行,我們的婚禮就隔了三天。簡單說,他家的喜事辦完,整套人馬原地掉頭來我家繼續擺酒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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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當地有鬧洞房的習俗,新華臉皮薄不怎麼敢說話,整個過程裡,幾乎都是我在代勞,幫着他們夫妻擋了不少的鍋底灰。

我似乎就那麼一夜之間開了竅,結婚後的我甚至有點洗心革面的味道,在父母和鄉親們眼裡,那可真的是“遲熟”。

我腳不沾地地忙着找門路,這一回可不是混日子,而是真心實意賺錢養家。

運氣還算不錯,很快就弄過了一台小貨車搞起了運輸。90年代末期新世紀初,貨運作業确實是相當掙錢的。

而新華夫妻都在市裡的學校,老師的收入并不是太高,從後來的生孩子到換房子,反倒還得我幫襯一些。

或許正是前輩子的緣分,我們的身份地位越來越懸殊,但我們的交情卻從沒變淡。即使大家都結婚了,從妻子到小孩,和别人家的親兄弟毫無二緻。

我是農村人,雖然計劃生育抓的嚴,但也生了三個孩子,罰了不少款了樂在其中。

新華卻隻生了一個女兒,以當時的政策,他要敢生二胎的話,夫妻倆立馬就得回家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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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孩子出生了,雖然每年隻有寒暑假才有機會聚在一起,可也有一個令人忍俊不禁的畫面:

我的三個孩子都會叫新華夫妻爹娘,叫我們自己則是爸媽。他的女兒也剛好反過來,叫我們做爹娘。别說外人,有時候就是我們自己也會鬧糊塗。

2007年的時候,新華出事了。

當時的老師待遇正是飛速提高的時候,作為老牌的進階教師,新華應聘到了省城的一所名校當教務,雖然待遇翻了好幾倍,可工作量和壓力也成倍增加。

人往高處走,新華夫妻當然就會想到在省城安家,第二年就買了房,又自己親力親為忙着裝修,每天都是忙得腳不沾地。

為了補貼家用,新華和妻子還開起了教育訓練班,一個暑假就能賺到别人幾年的錢。

錢雖然賺到了,但新華的身體也垮了。

07年的9月份,他倒在了講台上,腦溢血,還沒來及送到醫院就走了,那一年,他才40歲,他的女兒才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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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下午收到消息的,當時我出車在廣東,連夜把貨車丢在廣州,自己坐飛機趕到了長沙。

他的後事,是我一手幫着處理的,就一如十多年前,我們彼此給對方在鬧洞房時當擋箭牌一樣。

但我知道,這世間,最好的朋友就那麼走了。

那個時刻,以前讀書一塌糊塗的我,突然也記起韓愈一篇文章裡的幾句話來:

吾女與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

2019年,新華的女兒研究所學生畢業,我去貴州參加他的畢業式,特意帶着她去了一趟黃果樹瀑布。

我并沒有進去景區,隻是指着門口對面的那堆草叢對她說:當年,我就是藏在那裡,被你爸爸帶着爺爺奶奶找到才擰回家的。

40歲發小去世,我在他靈前立下誓言,16年後,研究所學生女兒出嫁了

女兒研究所學生畢業後在貴州工作,2023年,她結婚了。

我盛裝出席,牽着新華女兒的手走上紅毯,把她交到丈夫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