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九的小号
QQ，這個被很多人以為早已“被遺棄”的古早社交産品，不僅依然有大量使用者，而且還正在變成中國“AI濃度”最高的産品之一。
今年2月QQ25周年的時候，大衆以“懷舊”的理由去關注這個産品，卻發現在騰訊此前的财報裡透露，“仍有5億人堅持用QQ”。這個話題登上微網誌熱搜，引發一片“是誰還在體”——大體是感歎一下瘦死駱駝一樣的使用者規模，登入落灰的QQ号盤點一下陌生的産品或功能。感歎這裡已是00後的天下，順便回首一下空間裡還沒删幹淨的青澀黑曆史，和自己回不去的青春。
但事實上，QQ遠不是一個瘦死駱駝的産品。這些年它身上發生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變化，這種變化來自更年輕的使用者的社交需求和使用習慣，這種變化此前便已發生，卻在今天的AI社群爆發中接住了這“潑天富貴”。簡單來講，這個變化就是QQ的Discord化。
5億人在QQ上忙什麼？
如果你（竟然）還有穩定的QQ群交流習慣，天天跟沙雕網友吹水、做網際網路尋回犬，想必大機率經曆過類似這樣的事情：一起打遊戲（追星/或是其他帶薪摸魚活動）的網友，基本互相沒見過面。有天一起去了某個線下活動，大型網友見面現場，吃完飯散場之前——亮出二維碼加微信好友。
作為當事人每次都覺得這個場面有些詭異：為什麼明明已經是QQ好友的情況下，線下見面了以後還要再加一次微信好友？
一句話說清就是，微信更多是現實社會關系的延伸；而QQ更适合建構純粹基于線上、虛拟的關系。當兩個人因為愛好相投線上下見了面，相當于把這段關系從虛拟延伸到了現實，建構起了社會關系。
在微信上，使用者根據他們所扮演的角色如學生、員工或親屬等，承擔着各自的社會職責。是以，他們在釋出朋友圈時，往往會考慮到自己所代表的社會群體，進而在表達時更加謹慎。
而QQ為使用者提供了一個“隔離于社會的、私密的環境”，有助于他們進行自我定位和展示。在這個安全的氛圍中，人們更傾向于分享自己的生活故事、表達個人觀點、進行平等的對話、釋放情感以及尋求共鳴。
是以，或許正因為“客制化鍵盤套件發車”“獨立遊戲交流”“00後追星小鮮肉”等話題對社會公共領域的影響是極為有限的，是以使用者更喜歡在沒有社會身份限制下的QQ上讨論。QQ提供了一種重新嵌入社會興趣共同體的環境。在這樣的環境中，他們既有強烈的表達欲求，也尋求認同感、歸屬感、尊嚴感、存在感和獲得感。
這種特點為QQ吸引了更年輕的使用者群體，而QQ也基于此改造自己的産品功能。2021年底QQ頻道第一次傳出在内測，這是一個讓人第一時間就能想到Discord的功能。
Discord是美國的一款社交産品，它的發家史簡單總結就是，從遊戲開黑的聊天工具發家，到變成能提供很高品牌粘性的私域頻道，擴充使用者規模，最終形成自己的一個獨特的産品體系。在這個演變中估值一路攀升成為一款重要的社交産品。
而QQ頻道讓人們第一次正式談論“QQ的Discord化”。
不過，這些發生在幾年前的産品改造并未真正發酵，而直到今天生成式AI時代到來，才真正出現變化。
AI原住民培養皿，如何練成？
來看一組發生在生成式AI時代的與QQ有關的動作：
- 去年5月，AI繪圖神器Midjourney依托QQ頻道開始内測，有知情者透露，QQ正在對Midjourney頻道提供支援，并在測試過程中對中文版進行疊代。
- 今年1月，基于大模型、帶有數值和回報的聊天系統“哄哄模拟器”上線之後，一邊是日活在3天之内飙到10W，另一邊是開發者對大規模流量的一頭霧水——“像是從黑洞來的”，最終發現這些流量來自無法追蹤連結跳轉來源的QQ空間和QQ群。
- 最後是，有很多AI産品或開發生态的從業者表示，在他們營運的社群中，QQ群反而更加活躍。
QQ midjourney頻道
眼熟嗎？如果你追過最近幾年科技界大模型、元宇宙等熱點，那大機率你的Discord清單裡已經躺了十幾個Server，甚至可能已經幫上面的web 3項目拉過人頭了。
AI産品們在QQ生态中的如魚得水，就像如今沒有哪個海外的AI産品會放棄Discord作為自己的社群主陣地。Github上甚至有成熟的插件，專門用來同步Discord與QQ群之間的消息，讓雙方使用者有機會圍繞同一話題展開交流。
Discord成為各類AI産品凝聚生态的首選産品，而QQ也不知不覺間漸漸成了中國網友和開發者們讨論和把玩AI的主陣地之一。
是以這二者有什麼共性，能讓挑剔的“AI原住民”們願意在這裡交流讨論？
首先是，如前文所述，在QQ和Discord這種虛拟社交平台上，使用者可以更自由地表達，不受社會身份和角色限制。這種開放度鼓勵使用者嘗試不同的表達方式。
當然更加重要的是，從産品上來講，兩個平台都可以自由建立頻道和群組，還有功能完善的管理、權限設定，甚至給出了很大的自定義空間。這使得完全基于共同興趣的聚集起來的使用者，可以自己制定一套交流規則，特定領域的創新和創造性成果的産生，不過是有規則的讨論副産品。
甚至，在Discord非常有創意地推動了機器人Bot這方面，不僅QQ官方不遑多讓地提供了官方AI機器人，網上也随處可以找到“将chatGPT以bot的形式接入QQ群的教程”。QQ和Discord使用Bot來進行社交環境的管理，本質上就是将AI作為虛拟世界的基礎設施。
沒有社會關系的基礎，虛拟的弱關系鍊終究是脆弱的。草率表達觀點迎來的可能并不是有價值的讨論，而是沒營養的情緒化回複，這樣的環境自然很難有分享欲。
是以，QQ和Discord做的，不僅是給有着相同興趣的人聚在一起的平台，更要給他們權利分别建立起自己的規則和讨論方式，來保護這個讨論環境。對于有志讨論的人來說，在當今臭不可聞的中文網際網路中，這種安全感才彌足珍貴。
每個Discord伺服器都有自己的規則
就像Discord最開始對社群的了解：年輕人、遊戲玩家、先銳産品的愛好者們大多有“鑽研”精神，你給到更多的功能、更大的自由，他們會自己探索出合适的使用方式，QQ與其說自己主動迎合AI的這波浪潮，倒不如說，它是被它上面那5億年齡更年輕，更開放的使用者們，塑造成了今天的樣子，探索出了一個“中國AI原住民培養皿”的角色。
那些把QQ當成青春資源回收筒的人，是時候好好重新看一看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