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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丨童年的紙飛機

作者:澎湃新聞評論
夜讀丨童年的紙飛機

愛是一疊一疊的回憶,折成一架一架紙飛機。

夜讀丨童年的紙飛機

文 | 唐小六

你會折紙飛機嗎?

我會紙飛機的各種折法。說起來,那技術還是許多年前在少年宮習得的。那天恰巧乘車經過少年宮門口,著名的“領巾飄揚”雕塑在陽光下熠熠閃光,讓我的回憶也變得溫暖起來。

我在少年宮“航模組”,學會了制作四種飛機:紙飛機、皮筋式直升飛機、木制飛機和MATCHBOX的飛機模型。有一段時期,每到星期日的下午,我都會走進一座球形大樓——這種設計前衛、充滿夢幻色彩的玻璃建築,仿佛本該隻存在于卡通片的世界中,那是成了孩子們心中的聖殿。

制作模型的教室裡,總彌散着一股502膠水的“清香”。我就像《邋遢大王奇遇記》裡那個愛聞汽油的老鼠大王,隻要走進那間屋子坐定,就會特别平心靜氣。老師姓李,是個中年男子,他是航模組孩子們的偶像。一張紙,一疊木頭片,幾塊塑膠零件,到了他手裡,沒多點功夫,就會變成各種漂亮的藝術品。他是我遇見的最有耐心的好老師,從來沒對任何一個淘氣包生過氣。

和現在名目繁多的各種輔導班不同,當年少年宮的各種興趣班隻收取成本價的材料費,學費是象征性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父母的初衷,可能也隻是想讓孩子們在周末有個去處,以求自己有些奢侈的甯靜。而我,又增加了一個考驗動手能力的項目。這至少讓我變得獨立——剛滿十歲的男孩,一個人乘坐公共汽車去少年宮,在天黑前自己回家。

第一堂課,李老師教大家折紙飛機。然後,孩子們來到廣場,向空中擲出自己的作品,那便是極簡版的“折紙飛機大賽”——看誰的飛機飛得最遠,在空中滑翔時間最久。後來的課程難度逐漸遞增,或是用纏繞的橡皮筋牽引螺旋槳,制作像竹蜻蜓那樣的直升飛機;或是挑選、加工木料,用砂皮細細打磨出機翼的弧度,再用502膠水黏合木制飛機;或是用整整四課時的時間,組裝起一架極具觀賞價值的“幻影”ⅢB截擊機。老師也會講述很多有關人類追求飛行夢想的曆史,如萊特兄弟發明了第一架飛機,以及各種飛行器的飛行原理等。

少年宮航模組還會組織春遊,目的地可比學校組織的春遊常去地有意思多了,我們去參觀航宇中心和國防公園。在租來的“巨龍車”上,孩子們集體唱着當年最火的《水手》,“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幹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是啊,那時候屬于孩子們的夢想可太多了。

我時常懷念那個色彩斑斓的童年——收藏品中除了飛機模型,還有海南攝影美術出版社的全套《七龍珠》《聖鬥士》漫畫;我身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皆拜踢足球、打籃球所賜。另外,因為打電子遊戲影響了視力,我最終戴上了近視眼鏡。

套用一句俗語,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盡管80後喜歡的那些東西正在遠去,我卻不羨慕現在的孩子物質條件有多麼豐饒,當然也不覺得有資格去表達同情的喟歎。如今的年輕人,已愈發能夠體會“當子彈正中眉心的瞬間,教育的閉環才算真正完成”。可于我而言,閱讀、寫作、投入工作,需要潛心笃志、心無旁骛的專注力,這種能力恰恰是童年時期學習素描繪畫、在少年宮制作飛機模型過程中塑造的。

我始終以為,除了養成坐得住的好習慣,培養心性和保護對世界的好奇心,才是童年為漫長人生準備好的禮物。叔本華說得更直接:我們世界觀的根基深淺,都是童年時确定的。這種世界觀在後來可能會更加精緻和完善,但童年世界觀的特性,正在于純粹客觀而充滿詩意。與其說小孩是意志的存在,毋甯說是認知的存在。

彼時,那個“黃昏裡的男孩”哪知道未來世界的樣子,總是為了省下一點車錢,選擇走路一個小時回家。在路上,通常還要“西格格”(上海話裡“皮癢”的意思,帶調侃)地擺弄當天完成的作品。有一次,我就被騎着二八大杠的李老師撞見了。他問了我的家庭住址,讓我坐上他自行車的橫杠,将我載到了小區門口,分别時還特意囑咐我,“以後下了少年宮的課,可不能在馬路牙子上玩紙飛機啊!趕緊回去,别讓爸媽擔心。”

愛是一疊一疊的回憶,折成一架一架紙飛機。我好像并沒記住李老師的教誨,繼續在小區裡放飛皮筋式直升機,紙糊的機翼透出太陽的最後一絲光芒。終于,它“墜毀”在了一個不深不淺、不大不小的水塘裡。

編輯|甘瓊芳

排版|甘瓊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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