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前,我剛四十歲。
當時覺到很老,現在看來,其實那時我還年輕。
我們來到濱湖,一段嶄新的生活開始了。
學校又要我帶競賽班。
沒有辦法,于是我又找出尖封多年的專業書,從第一頁翻看起來。
給學生輔導競賽,一開始,不能太難,也不能太枯燥,那就先給學生輔導動物學吧。
劉淩雲的《普通動物學》書太厚,講得也太多,好多考試也是不考的。
左仰賢的《動物生物學教程》也太薄,好多内容也沒有講透。
隻是把兩本書搭配起來看,把重要的内容理出來,寫成一條條的,然後講給學生的時候也友善。
唉呀,頭有一點痛,看着看着,我竟然感覺有點不知所雲。
我真的老了麼,我真的過了看書的時期麼?
當年考研究時,我記憶力驚人,一個月竟記背住了三千個研究詞彙,怎麼現在就不行了呢。
好多年紀和我差不多大的同僚都對我這麼說:
不行了,人一上了年紀了,就一個字也看不進了!
不行,我得咬咬牙,我現在還不能老說自己老。
可是該死的生物卻有那麼東西要記。
利什曼原蟲能引起黑熱病,傳播者是白嶺子。
錐蟲能引起非洲人的昏睡病,傳播者是采采蠅。
瘧原蟲侵入人體後會分為好幾個階段,紅細胞前期、紅細胞内期還有紅細胞内期。
各種圖形,各種流程圖,還有亂七八糟的文字攪在一起,真是叫人頭昏。
還是做一點配套的題目吧。
教學生時,我們強調要記與練結合。
那我自己學習時,也可以一邊看書一邊做題。
學生物沒有什麼竅門,就是兩個字:記!練!
這一本《動物學學習指導》,還是我在科大帶學生做實驗時買的。
那還是在三孝口老校,我帶的兩位學生進入了省隊。
他們就要面臨全國比賽。
全國比賽要考實驗。
我的研究所學生同學在科大當教授,我就把兩位學生送到他的分子生物實驗室。
跑跑DNA,做做PCR。
搞搞垂直闆。
我沒有什麼事,就在科大校園轉來轉去。
學生做實驗時,沒有事時,在科大校園裡轉來轉去。
有一家專業書店,裡面竟然有這樣一本書。
我很是驚奇。
動物學的習題書是極少見的。
于是我就買回一本。
一直沒有看,現在拿出來翻看。
一看說明,竟是研究所學生入學考試指南。
研究所學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現在有的學校的考研變得越來越容易。
考試出的專業課的題,竟比自學考試的還要簡單。
不容易不行,不容易就沒有人考了。
大校裡的教授就會招不到學生,就沒有學生帶。
還是做題能醒人的神經細胞。
不好,怎麼錯這麼多呀。
沒有關系,學生又沒有看見。
這也不妨礙我在學生面前裝學問。
當老師的總是喜歡在學生面前展示自己會的一面。
自己不會的就會藏起來。
什麼博學,知識型的教師,都是假的。
出一份試題,讓老師與學生同時考,老師考不過學生。
老師是來教書的,又不是來考試的。
喲,多細胞生物的産生還有許多假說呢。
群體學說、合胞體學說、扁囊胚蟲學說還有共生學說。
現在人們比較支援的是群體學說中的梅契尼柯夫的吞噬學說。
好多單細胞群體排成一個圈。
有的個體鑽了進去就形成了内胚層。
于是多細胞的生物就這樣産生了。
以前我看到這一章的時候,總是跳過去不看。
想不到靜下心來看,還真長了學問。
有人說書越看越薄。
有人說書越看越厚。
這是不是從兩個不同層面看問題?
每看一次,書裡的一部分的内容就會進入你的大腦,書就變薄了。
每看一次,你就會有許多新的發現,你會有許多新的體會,你會獲得許多新知識。
溫故而知新,這也許就是說得是書越看厚了。
書攤放在桌面,白白的紙發出陣陣的香味。
我如同一個國小生,一邊看,一邊記筆記。
鋼筆尖在紙上沙沙地響。
唉,我這一輩子就是伏案讀書的命。
妻說過,看看你的付出,再看看你的收獲,真是不能劃等号。
可我不這麼看,我也收獲了。
收獲了充實,收獲了甯靜。
朝聞道,夕可死也。
不知不覺,我坐在這兒靜靜看書已經兩三個小時了。
筆記也記了好幾張紙。
哦,中午了,我要準備午飯了。
不然,孩子,和孩子她媽回來了沒有飯吃,她們就要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