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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樊桂雲
嶽母家裡儲存着一個算盤，黑框、黑梁、黑珠、13檔，從外形看，雖然有些陳舊，但也完好無損。最有特色的地方就是在外框上鑲有一小矩形鋁片，上面刻着廠家的名字，盡管曆經了歲月的磨擦，依稀可辨出“天津戰鬥文具廠”。可想而知，這應該是文革期間的産品了，如果說這個算盤是一件文物也不為過。
嶽母叫馬麗娟，26歲那年，從山東來到河北壩上沽源。她幾乎在商業上幹了一輩子，她是閃電河供銷社的一名售貨員。這個算盤就是機關給她的獎品，也是嶽母工作的見證，嶽母一共搬過6次家，丢棄過許多東西，唯獨這個算盤一直帶在嶽母身邊。
嶽母在供銷社上班時，就她自己是個女同志，其餘的都是男職工。那時的職工要幹很重的活，要跟着馬車進貨卸貨，收兔收雞，往汽車上裝羊毛袋，甚至是往庫房裡背化肥。當時一些男同志嫌嶽母是女的，怕成了累贅，不願和嶽母分在一組幹活。可嶽母偏不信這個邪，總要求上司給她分和男同志一樣多的活，男的幹多少她幹多少，從不退縮，有時男的幹8個小時的活，嶽母幹9個，男的收200隻兔，她收230隻，對于又髒又累收廢品的活，别人不願意幹的，嶽母去幹。時間久了，大家送嶽母外号“鐵姑娘”，都搶着和嶽母一起幹活，比嶽母年齡小的，都親切喊嶽母“馬大姐”。
嶽母能幹要強在機關出了名，也聽話，上司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從不挑肥揀瘦。每年春天，她開始推着小車早出晚歸，到各個村裡收雞蛋，也顧不上家，孩子由嶽父照顧，嶽母幾乎每天都得走上7、80裡路，收2、3百斤雞蛋，碰到刮風下雨是常有的事，但嶽母的雞蛋總會保護的完好如初。到了秋天不收雞蛋了，又該收雞和兔了，其實收活物更受累更麻煩。雞兔不老實，挂斤稱費勁不說，又拉又尿還髒。由于老抓雞抓兔的，嶽母的手上和胳膊盡是被雞兔撓的血道子，即便是現在還能隐隐約約看見一些橫七豎八的痕印。
嶽母說在供銷社工作基本功很重要。下午顧客不多的時候，他們也不閑着，練“一把準”和“包包”。“一把準”就是抓糖塊等商品，憑感覺抓一兩就一兩，抓二兩就二兩，相差無幾，這是天長日久積累的真功夫。練“包包”就是用麻紙包白糖、堿面、茶葉等商品，包好後，用手指使勁彈，彈不開才算過關，否則重新練習。
由于嶽母吃苦耐勞，認真負責，受到機關和上級上司的認可和好評，并當上了收購門市部的負責人。每年都被評上縣級勞模，去出席縣裡勞模大會，胸前帶個大紅花，獎品基本都是挂衣鏡，機關和同僚的家大多都挂過嶽母的獎品。
一次機關要求嶽母的門市部開始收糧食，給他們下達了名額任務，除了基本任務外，多收一斤獎勵2厘，少收一斤扣4厘。于是嶽母領着全體職工，白天黑夜，加班加點忙碌着。最後一算賬，上司傻眼了，根本兌現不了當時對嶽母的承諾，獎勵工資是給不起了，于是機關就買了個算盤發給嶽母，以示獎勵。嶽母對于這個算盤愛不釋手，在她今後的工作中，一直跟着嶽母。嶽母用它不知算過多少賬，誰也無法統計，直到嶽母退休，算盤也跟着嶽母回了家。
退休後，嶽母在家沒事時，總愛拿出算盤樂咪咪扒拉着玩，甚至嘴裡還振振有詞“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進一”。
後來，妻子回老家做生意，每年秋天嶽母都把算盤拿出來，擦得幹幹淨淨的，在家裡幫妻子收賬。妻子說，啥時代了，還用算盤算賬？用電子電腦多痛快！嶽母說，使不慣那高科技玩意，沒有算盤利索。也怪，有時妻子用電腦會加錯，而嶽母加錯的幾率很小。真是不服不行。
十多年過去了，嶽母今年也82歲了，仍舊幫我們收帳，而且很少出錯。有的客戶也懷疑過嶽母，親自和嶽母一起計算，最後不得不抱拳表示欽佩。
嶽母常說，算盤就是盤算。人生就是一本帳，隻有盤算好了，不出錯，活得才有價值和意義。
編輯/飄飄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