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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史料——120師《戰鬥報》“米峪鎮戰鬥”

作者:太原市老區建設促進會

1940年6月,120師《戰鬥報》“米峪鎮戰鬥”(記者:文路)

敵人最精銳的輕裝部隊——村上大隊,六月十六日由靜樂輕騎深入米峪鎮,企圖給我們這地區遊擊部隊和政權機關以突然的襲擊,這樣來開始對晉西北大舉“掃蕩”。

我們首長抓住這孤軍深入的機會,派一營兵力破壞靜岚公路,使敵增援困難,集中四團、六團、二支隊等主力,于有利機動的位置,準備用以多勝少、以逸待勞的機動戰術,進行殲滅戰鬥。

敵人在米峪鎮撲了一個空,羞怒的對該鎮施行了獸性的奸淫和搶劫,次日又昂首闊步地轉身歸去。

同時,我們主力正生氣勃勃地向着米峪前進,以預期遭遇的姿态,在離米峪五裡路的國練村碰上了敵人。

一陣機關槍的噪音,打破了清晨的甯靜,我們的先頭部隊四團一營三連,在村莊附近以火力阻止住敵人。敵人憑着國練村大模大樣地疏散隊伍,從容不迫地向我們射擊,在他們眼中,“遊擊隊”是不堪一擊的。

這時候,主力大部趕到,四團迅速地把一營伸入敵人側翼,搶占南面山頭,另一部和六團兩個營相繼占北面高地。愚蠢的敵人發現我們的行動後,他們的主力才拼命的往北面山頭爬,但是已經遲了。他們剛爬上一個較有利的山頭,我們六團的炮彈輕機關槍彈……就密集地落在敵人的陣地上。落到左邊,敵人紛紛閃避到右邊,突然更猛烈的炮火像暴風雨樣掃到右邊,敵人肢體在彈片迸裂硝煙彌漫裡成堆倒下來,又分散飛上去。在東面另一個山頭上,他們對四團占領的山包發動沖鋒,也被特務連堅決打下去。慘叫和呻吟開始了,這時他們才驚訝着這個奇突的遭遇,丢掉那種癞蛤蟆式的傲慢,拿起嚴重的心情,注視着這個不愉快的局面。

但是我們的投彈手卻不讓敵人有一分鐘喘氣考慮的時間,在猛烈炮火掩護下,果敢地接近了敵人的陣地,手榴彈像黑色的鷹隼樣撲過去,炸裂的巨響一個緊挨一個,震耳的雷轟,敵人在飛騰的塵煙裡,将身體緊貼着地面,頭也擡不起來;他們屏息着,聽見轟炸聲中有自己人厲的呼喊,又發現自己最熟悉的一隻手或一塊頭皮落在眼前。當這驚心動魄的時候,我們的戰士突然出現在敵人陣地跟前,許多亮晶晶的刺刀,摧垮了他們堅持這陣地的最後一點信心。他們垮下去了,退到另一個低矮的山頭上,我們這時完全占領了國練村南北高山。

當然,對于這優勢地形,黃色的野獸是不肯輕易放棄的。他們整頓了一下隊伍,又露着猙獰的臉,左顧右盼裝腔作勢地沖上來。十一連一排長喬登科沉着的掌握隊伍,不斷鼓勵士氣,堅持陣地,自己帶花了,也不肯下火線。勇敢忠厚可親的五班長,也沉着的在猛烈炮火中給個别落後戰士解釋,鼓動起全班情緒。當敵人快沖到山頂時,戰士們猛然站起來,一陣手榴彈,把敵人打得七倒八歪的退下去了。敵人又分幾股接二連三的沖上來,又照樣被擊退。由于對進攻失望,敵人在新陣地上慢慢地作起工事來,固守待援。同時我們也因為打了三個小時,要調整兵力,戰場上就暫時沉寂下來。隻有稀疏的步槍聲,還時而刺激一下有點松弛的神經。

太陽漸漸偏西了,到下午三點鐘,從山後出現了我們的一支生力軍,二支隊和六團一個營都從另一條路趕來,敵我雙方的兵力更懸殊了,成了對敵重重包圍的絕對有利形勢。

在新的行動以前,大部隊在休息,用少數人員不斷擾敵,增加敵人的消耗和疲勞,敵人的生命,精力和彈藥嚴重的遞減着。

總攻擊的指令已宣布了,熱烈的動員會在舉行着。報名參加投彈班和刺刀班的同志湧現着,五連機槍班都自願參加投彈班,十一連五班長組織全班也來參加,二營一個機槍班戰士袖子一卷,說:“我去殺去!”就到了刺刀班,三營有兩個青年戰士也站起來“我也是一個!”氣氛熱烈的很,指揮員在旁感激地笑了。各種組織及準備工作做好後,大家都躍躍欲試地等候着沖鋒号令。這是一種難耐的緊張呵!

黃昏,我們的指揮員們完成了總攻擊的部署,猛然一陣嘹亮的軍号響了。頓時,山上山下都響起了震動天地的爆炸聲,各種武器從每個不同的方面向敵人盤踞的山頭和村莊射擊着。自告奮勇的投彈手們,一氣沖到離敵人三四十米達的地方,看準敵人接二連三的擲出了手榴彈。二營孟子連同志直投得眼紅口黑,還不肯停止,無數英勇的刺刀班的同志,像爆發山洪一般,向敵人沖過去,雖然前面有些同志倒下了,但後面的人并沒有絲毫猶豫和氣餒,且以更高的殺敵熱忱,向敵人猛撲。由于敵人工事作的好,我們反複沖鋒五次。五班首先沖去,卷起袖子喊着要堅決完成任務的一排長挺着刺刀走在前面,後面緊跟着兩個自動報名的刺刀班和全連的同志,一連和敵人沖鋒五次,有一半的同志都傷亡了。但前仆後繼,我們的沖鋒部隊象越來越大的潮水。敵人的陣線動搖了,敵指揮官們極度緊張地在他們士兵頭上揮着指揮刀,舉着手槍,企圖阻止這個悲慘的崩潰,但是魂飛膽喪的日本兵們卻止不住的裹住指揮官退潮似的往後湧。我們的健兒們,在滾爬呼号的獸群中,挺起刺刀,厮殺、撲擊、生擒、活捉,越戰越勇,有的同志甚至忘掉了自己身上的傷口也在湧血。

在這個總攻擊裡,四團是由南向北攻,及預伏在敵人的側後,許多指戰員象和山上的六團同志比賽一樣,發揚了高度殺敵精神。十連連長戴子林,負傷不下火線;六連一排長在沖鋒肉搏中非常勇敢,受了重傷;十一連一班長上司全班投彈沖鋒,自己總是在前面,戰鬥下來全班剩下三個人他毫不悲觀,這些範例是說不完的。夜幕沉下來,這場總攻擊結束了。我們俘虜了上野、山本等敵兵,占領了敵人據守的最後一個山頭和村莊。

一部分潰退的敵人,蟻集在山麓死角,企圖經興旺村竄回靜樂,趁着黑夜,長官騎着馬,其餘的馬匹和士兵們排在後面,馬不停蹄,人不住腳,不顧死活的往南逃。他們剛到南邊山麓,就像困獸一樣一頭鑽進我們所預設的口袋裡。敵人來勢很猛,我四團十一連支部書記兼一排長黎明,和二排長韓啟元,帶着部隊,一陣手榴彈把敵人炸得心膽俱裂。鬼子還是不願作鬼,轉頭就跑,不料在東邊興旺村附近又碰到一陣要命的手榴彈。于是在大川裡,他們像過街老鼠般,到處挨打,到處亂跑亂叫。彈光、火花在四面八方飛閃着,日本兵和他們的牲畜都被連追帶吓弄得同樣的瘋狂。

“捉活的!捉活的!”“是牲口!快牽住!”“優待俘虜!”“捉住!為什麼讓他跑了!”“大洋馬!喂!一匹兩匹……”

當爆炸聲漸漸沉下來時,我們戰士們的聲音就聽出來了,他們大聲地笑着。這邊牽着成群的馬匹,那邊繳到成堆的槍支,還有數不清的罐頭食品和被服等軍用品。

我軍除一部分隊伍監視并搜尋着殘敵外,都按照旅的部署宿營了,有些殘敵散兵還躲在陰暗處像替自己壯膽似的打着槍,這些甕中之鼈,多延長一夜他的生命吧,遲早是逃不出去呵!

次日微明,我們的部隊,又發現國練村的一所大院裡,還有一百多名敵人(多數帶傷的)一聲不響的蟄伏着;另外在國練村的北面山頭上有打散的四五十個鬼子,帶着兩挺機槍,躲在工事裡,也是在那裡固守待援。根據指令:四團打村内的敵人,六團派一部兵力消滅山頂殘敵,其他布置着嚴密的警戒。

晨曦中開始了稀疏的槍聲,大地醒來了。

山上鬼子藏在昨夜修好的工事裡,帶着難堪的饑寒與疲困,情形是很狼狽的。我們的戰士興高采烈地從兩方面包抄進攻,但接近敵人須經過斷絕地及敵火力封鎖線,接近以後,敵人的工事很好,手榴彈投過去很難殺傷他們,戰鬥延緩着不能解決。我們離敵人隻二三十米遠,這時就喊口号,唱日本歌。不久,有四個敵兵立起來張望了一下,似乎受了感動,但被一個軍官喝得又倒下去。他們的機槍開叫了,戰鬥又開始。

在國練村,戰鬥以另外一種形式展開着,敵人死守一個很堅固的院子,院子裡有房屋也有窯洞,院門已經被堵塞住,四周掏有槍眼,他們躲在裡面一聲不響。我們投了一陣手榴彈,可是打不到他們。後來敵工幹事來了,向他們用日文哇啦哇啦的喊了很久,告訴他們我們優待俘虜,繳槍不殺,可是說來說去,那些敵人在軍官挾持下理也不理。

時間已經拖延至下午二時,最後的争取已宣告絕望。

“燒吧!”戰士們不耐煩地說,“看他們頑固到什麼時候!”

“燒吧!”教導員也說了,“我們找柴、破炕席和幹草來。”

不一會兒,引火物拿來了,用火點着了院子裡的房屋。這時敵才大喊大叫起來,房子裡的敵人冒死沖出,被一連連長田有芝帶領一排把敵人壓制住,隻好竄到窯洞裡去,但那裡面也不安全,濃煙和不可忍受的熱度使他們近乎昏迷地嗆咳,暈眩,燥渴。“皇軍”對着死亡的命運發抖了,他們在戰鬥日記上寫着:“我命将絕于今日,祈歸國升天。”歸國是不可能了,至于升天,那就依靠他的骨灰來完成這個願望吧!

敵人一個指揮官打了一個手榴彈沖出來,想從石梯沖至窯洞上逃跑,等候在窯洞上的一排副劉克讓一躍過去,把那指揮官抱住。劉克的臂上挨了一槍,仍不放手,另一個班長跑上來把指揮官打死了。他把傷口綁好後,對大家說着:“這不算什麼,同志們!一起幹呀!”

一間二間三間……窯洞前面的房子燒了,煙霧裡木料劈劈拍拍的響着。一連機槍班長趙雲青,他脫了衣服,裸着上身,右手拿着一把亮晃晃的馬刀,冒着煙火,突然沖進敵人的窯洞,揮刀砍死兩個鬼子,拿出一挺機槍來,駭得敵人趕快把窯門堵住了。

第三天早上,火焰還在跳躍着,忽然聽見嗡嗡的聲音,大家知道是敵機來了,就很快地隐蔽起來,果然隻有幾分鐘,三架敵機在頭頂一次又一次地盤旋着,孤守窯洞的敵人放出求援的煙柱信号。可是飛機上的敵人,即刻又能給他們一些什麼援助呢?在這種情形之下,援軍離得太遠,死亡離得太近啊!

山上二十來個敵人,乘天色未明企圖假偷跑,從山頭上竄了下來。他們渴極了,拖着狼狽的身軀到河邊瘋狂的飲水。這時被我們指揮所發覺了,沒有隊伍在跟前,于是特務連幾個戰士,通訊員,譯電員,參謀等一窩蜂似的趕了去,邊追邊喊“捉活的”。敵人跑不動了,就在天剛亮在飛機掩護之下固守一塊不大的墳地抵抗了。

院裡的火燃燒得更大了。我們又用破包着幹草,點着後,用繩子從窯頂吊到敵人的視窗,火焰象許多條火煉蛇鑽進了視窗。裡面敵人沉不住氣了,大聲喧嚷起來,有的慌張而愚蠢的用機關槍和刀,向着燃燒了的窗戶射擊着刺着。堵着的窯門被兇猛地推開了,一部分敵人湧出門來;在這裡我們拿着炸彈和刺刀已“恭候”很久了,就一個一個送他們回了老家。沒有跑出來的,全部葬身火窟,隻有五個焦頭爛額的俘虜算保住生命。

以後,被勝利興奮着的戰士們趕快把火撲滅,匆忙的搬着敵人的屍體和勝利品。這時,一批同志進來了。

“怎麼!你們也來了!”“聽說你們太忙了,來幫忙哩!”

“墳地的敵人呢?”“打發他們見閻王爺去了!”“哈哈……哈哈……”一陣嘩笑。

從好幾個窯洞裡,找出很多完整的機關槍、步槍、擲彈筒、毯子、雨衣、皮背包、鋼盔、皮鞋、飯盒……

戰士們揮着汗,說着笑着,把數不清的勝利品馱在牲口上,馱不完的,大家扛着、背着、戴着……

三日的戰鬥結束了,零星逃散的敵人因道路不熟,也沒有脫離被擊斃和作俘虜的命運,千餘敵人可說是全部消滅了。

在我們的隊伍離開國練村兩小時後,敵人從各處湊合起來的援軍趕到了。援軍總算有了,但是被援助的敵人呢?活着的“皇軍”們又悲哀起來了!

(本文是記者文路1940年在戰鬥報社擔任編輯時寫的,文路為李夫克将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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