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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可喜:日本“岸田之亂”亂了自民黨

作者:華語經緯

——華語智庫專家預測2024年局勢系列稿之九

對于岸田首相來說,新年伊始,就“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大年初一,能登大地震,是為天災;初二,在東京羽田機場,海上保安廳飛機與民航客機相撞,遭遇人禍。兩件事相繼發生雖屬偶然,但似乎預示着岸田首相“流年不順”。

果不其然,1月19日面對全黨性“黑金”問題,岸田首相為求自保,未必經過“深思熟慮”,便獨斷專行,宛如“割腕斷臂”一般宣布解散自己剛剛辭去會長之職的宏池會,并且随即得到安倍派和二階派的附和響應,但是此舉卻遭到麻生派等的堅決抵制。岸田首相不得已偃旗息鼓,舉手投降,不戰而敗下陣來。這一事變被稱呼為“岸田之亂”。

張可喜:日本“岸田之亂”亂了自民黨

“岸田之亂”始末

這場“岸田之亂”是一場“禍起蕭牆”的政治危機,其始末如下:

2023年

11月18日,媒體報道說,有人狀告自民黨5個派系有政治資金不登記的違法嫌疑;

12月1日,檢察當局發現自民黨最大派系安倍派存在着有巨額“黑金”的嫌疑;

2023年12月3日,檢察當局發現二階派也存在政治資金不登記的嫌疑;

12月9日發現安倍派的6名閣僚有“黑金”嫌疑;

12月14日,4名安倍派閣僚因有“黑金”嫌疑而被岸田首相撤換;

12月19日,東京地方檢察廳特搜部以涉嫌違反《政治資金規正法》的罪名,對安倍派(清和政策研究會)、二階派(志帥會)和岸田派(宏池會)時任會計負責人進行起訴。

2024年

1月18日下午,岸田悄悄地把本派幹部逐一召到官邸,對他們說解散派系“不是後退,而是進攻”;

1月19日岸田宣布解散岸田派——宏池會。這被稱為“總理總裁最高上司發動的一場政變”;

當日下午、在黨本部,岸田首相與麻生副總裁進行會談,事後,又與茂木派的會長茂木幹事長進行了會談;前一天晚間,麻生副総裁給岸田首相打電話,以生硬的語調說,“因為我們這裡沒有人被逮捕和起訴,是以派系将繼續。岸田首相說“本派出現問題,要做個了結。麻生派是麻生派”,沒有對麻生的意見提出異議;

1月21日,岸田首相在虎門的大倉飯店(The Okura Tokyo)的日本料理店“山裡”宴請麻生,就“解散派系”沒有事先進行聯系表示的道歉,自此,岸田首相的“解散派系”就成為“派系必須回歸原來的政策集團”;

1月25日,自民黨總務會臨時會議正式決定了政治革新本部關于政治改革的“中期報告”。岸田首相說,派系“必須重生為原來的政策集團”。此外,“中期報告”還規定“禁止派系舉辦集資派對”“不幹預内閣人事問題”,但是,沒有再提“解散派系”,并且删去了關閉派系辦事處的内容,也沒有采取“連座制”;

1月25日,自民黨總務會長森山裕宣布解散自己上司的近未來政治研究會;

1月29日,自民黨幹事長茂木敏充宣布“将解散所謂的派系”,他上司的“平成研究會”将轉變“新的以政策為基礎的團體”。

到此為止,以“解散所有派系”為目的的“岸田之亂”基本結束了。

“岸田之亂”後遺症嚴重

雖然“岸田之亂”在短期間内就被麻生副總裁給平息了,但是岸田首相這暫短的一刀卻留下了嚴重的後果:整個自民黨被砍亂了。“舉黨一緻體制”沒有了,岸田首相不像是自民黨總裁,而僅僅是宏池派的代表。自民黨群龍無首,各自為政。岸田派等五個派解散了,而麻生派聲稱将繼續維持派系,新設立的議員聯盟“政治変革會議”(15名成員)主張解散所有派系,福田康夫之子、曾經出任自民黨總務會長的福田達夫則說要組建新的派系......

岸田首相由于沒有事先就解散派系問題向麻生太郎(志公會會長、自民黨副總裁)和茂木敏充(平成研究會會長、自民黨幹事長)征求意見,而是獨斷專行,使得麻生“勃然大怒”,在組閣方面與這兩位派頭結成的盟友關系随之産生裂隙,岸田内閣這“三駕馬車”也是以面臨分崩離析的危險。

麻生太郎作為岸田首相的“監護人和商談對象”,直到“黑金”問題發生後,12月份還與岸田首相進行過會談,甚至有傳聞說,清除了安倍派之後的閣僚人事也是由麻生一手操辦的。有鑒于此,事後岸田首相不得不向麻生低頭認錯。不過,由此結下的梁子恐怕是難以消除。這應該是兩人分道揚镳的開始。

在這次政治危機中,自民黨内受傷最嚴重的莫過于安倍派了。安倍擔任首相期間形成的安倍派“一強獨大”的局面就此灰飛煙滅:該派的“幹将”不僅被清除出内閣,而且安倍派在國會裡出任的13個委員會或特别委員會的委員長之職也統統被撤換,派系被迫解散,而且“五虎将”等還面臨遭受黨紀處分——被勸離出黨的危險,派系“樹倒猢狲散”,成員們隻好“擇木而息”。該派餘部聚集起來,以求東山再起的可能性雖然存在,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二階派可以說是“受牽連”而被迫解散,派頭二階俊博是以而憤憤不平,宏池會這次是“自斷香火”。在自民黨内,二階派是田中(角榮)派的餘脈,宏池會則為吉田茂所創,其後的著名上司人有池田勇人、大平正芳等,在政治理念上主張和平發展與民主。由于日本政治的日益保守化,這兩派的力量已是日漸式微。“岸田之亂”更使兩派遭到滅頂之災,可以說是與極右的安倍派同歸于盡。

從表象上看,這次事變的最大受益者是該黨的保守派大學營——麻生派。該派幾乎毫發無傷,而且為派系的繼續存在争得了“大義名分”,俨然成為自民黨的中流砥柱。

特别是會長麻生太郎,身為自民黨副總裁公然與岸田首相唱對台戲,強調派系的作用,宣稱“政策不能僅僅依靠官員,要把派閥作為政策集團,作為積極學習、鑽研和制定政策,以此完成國民信托的政策集團而努力”。

該派今後是作為最大派系,君臨自民黨,還是鶴立雞群,保持光榮的孤立?這是因為,如果真正斷絕了集資和人事推薦特權等,自民黨派系也就壽終正寝了。

對岸田首相“解散派系”舉措,自民黨一名資深政治家給出如下評價:“解散‘派系’,就是把招牌改換成為‘政策集團’”,斥之為“玩文字遊戲”。

極大地失去民心是這次“岸田之亂”使自民黨蒙受的最大損失。有報道說,“國民對政治的不信任已經達到頂點”。時事社1月份進行的民調結果表明,自民黨的支援率僅為14.6%,打破了迄今的最低記錄——麻生内閣的15.1%(2007年7月),創造了1960年6月開始進行這項調查以來的最低值。

對于岸田首相設立的政治重新整理本部的“中期報告”,有媒體報道說,截止1月27日,在17,320張投票中,給予好評的不足3%,而給予否定評價的卻占到97.4%。

在自民黨内,有人擔心“岸田之亂”“不知是吉是兇”,甚至擔心會像1989年的裡庫路特事件一樣,成為導緻黨分裂的事件的入口。

對政局的展望

日本這次政治信任危機也被稱為“岸田政變”。其由來已久,涉案議員之多前所未有,“黑金”數額巨大,根據以往的經驗,有導緻自民黨再次下野的危險。

不過,據報道,在3月預算成立之前,岸田首相會以“低空飛行”的狀況繼續執政(TBS,2023年12月16日)。

也有媒體預測,3月國會通過預算草案之後,麻生副總裁有可能“發難”,策劃解散國會、舉行大選,建立由他控制的内閣。

即使岸田首相不實行首相權限解散衆院,他也很難在9月的自民黨總裁改選中獲得連任的機會。

至于明年的大選(衆議院議員選舉),自民黨能否獲得過半數議席(包括與公明黨聯合),目前難以預測。這是因為,廣大日本國民雖然對自民黨極度不滿,但是由于體嘗過此前民主黨執政失敗的經驗,處于七零八碎狀态的在野黨未必能夠再次聯合起來得到多數票,取代自民黨。網民意見就表明了這一點:“看以前民主黨取得政權時的悲慘情景,還是自民黨執政的好。”“其他黨不行。此前有過民主黨執政的例子。不管怎麼樣,沒有經驗是不行的。”

“黑金”問題已經徹底招緻了國民對政治和對自民黨的極端的不信任,不能想象國民會輕易接受岸田的這些主張。

日本政界長期來流傳這樣一句話:“不知道政治的世界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更為生動的形容是:政界“如同黑夜一般,伸手不見五指”。

據認為,自民黨政治不會因為岸田首相的“政治革新”而改弦更張。原因是,自民黨政治的特點就在于“勢利”兩個字:勢就是力量,人數,利就是金錢。自民黨的派系是與生俱來的。這次的問題屬于“痼疾再發”,與此前略有不同的是大面積的再發——六個派系有五個涉嫌——隻有成員僅8人的森山派幸免于難。

新聞記者、白鷗大學名譽教授後後藤 謙次認為,“所謂的自民黨的曆史,說到底就是醜聞的曆史”,“圍繞政治和金錢的醜聞周期性地發生”。

自民黨的曆史确實就是金錢醜聞不斷的曆史。裡庫路特事件發生後,自民黨于1989年5月制定的《政治改革大綱》規定:黨總裁、副總裁、幹事長以及閣僚在任期間脫離派系,不得召開派系的集資派對和閣僚派對,自我限制設立派系辦事處等。

由于沒有認真執行這一“政治改革大綱”,過了不久,1993年自民黨便發生分裂,并使得自民黨在衆議院大選中失去相對多數,在野的8個小黨派共同推舉細川護熙出任首相。至此,自民黨下野,為期38年的“五五體制”宣告結束。

盡管有下野的慘痛失敗,自民黨的政治家們依然沒有汲取曆史的經驗教訓,他們35年前的規定完全忘到腦後。這次匆忙抛出的“中間報告”僅僅是重複了35年前《政治改革大綱》的主張,能有多大成效,令人生疑。

不久前的一項民調結果顯示,岸田内閣的不支援率為61.3%,不相信自民黨政治重新整理本部的對策能夠防止事件再發的超過70%,而相信它能夠有效用的僅占16%。

日本輿論普遍認為,自民黨的這次“政治革新”是“換湯不換藥”,事件一過便“好了傷疤忘了疼”。

就連自民黨副總裁麻生太郎也認為,“岸田首相解散派系就是為了博得群眾歡心的迎合主義。不會長久下去”。

“黨内無派,千奇百怪”。

自民黨内一場新的重新組合開始了。令人擔心的是,與過去一樣,日本政治的右傾化經過一次事變後将進一步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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