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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可以銘記一切，也可以淡忘一切。2024年新年的鐘聲剛敲響，我收到了同一人連續給我發來的3條祝福短信。要不是短信末尾署名“穆大生”三個字，在我接觸數以百計的來訪人中，我還真差點忘了他。
2021年3月的一天，3個人忽然心急火燎地進到12309檢察服務中心接待大廳。
我急忙倒水、請他們坐，安頓好來人，中年男人搶先打開了話匣子：“你看，我女兒還差兩個月滿7歲了，派出所不給她上戶口，上不了學，你們幫幫忙行不行？”
中年男子叫穆大生，40歲出頭、個子不高、嗓門大，短粗的手指捏着一摞材料，臉上布滿焦灼和不安。
站在穆大生面前的小女孩是他女兒，叫玥玥，6歲多，頭上紮着一對羊角辮，眼睛忽閃忽閃的，一隻小手拽着穆大生的衣角。坐在穆大生旁邊的中年女人叫駱翠花，是他“老婆”，表情木讷，但一雙求助的眼神顯而易見。
我接過材料仔細閱讀，終于明白派出所不給玥玥上戶口的原因。原來穆大生與玥玥非生物學上的父女關系，說直白點，玥玥不是穆大生的親生女兒。
原來，穆大生是重慶市萬州區人。因家中父母去世早，兄弟4人分家後，穆大生就到浙江溫州打工了。
2011年6月，年近不惑且一直單身的穆大生，遇到了流浪的駱翠花。在旁人的撮合下，二人同居。
相處不久後，穆大生發現駱翠花反應有些遲鈍，常常丢三落四；詢問駱翠花家庭情況，她也說不清楚。一次，他從駱翠花随身攜帶的物品中，找到了她三級智力殘疾證。
穆大生打算讓駱翠花離開，駱翠花不幹，啼哭不止。穆大生心一下子就軟了，決定讓苦命的駱翠花先跟着自己，同時幫她尋找家人，但一直未果。
後來，穆大生還查到駱翠花曾與溫州市某村一聾啞男子登記結婚，後因不堪聾啞男子虐待而離家出走。2014年8月，穆大生領着駱翠花回到老家生下了女兒玥玥。
時間一天天流逝，小玥玥一天天長大。2018年，穆大生到派出所給玥玥上戶口，因穆大生與駱翠花沒有結婚證，須持有親子鑒定書才能辦理戶口。誰知兩次親子鑒定結果顯示，穆大生與玥玥非生物學上的父女關系。
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穆大生一開始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自玥玥出生以來，一直是他負責照料、撫養，兩人感情很深。
再說，玥玥聰明伶俐，乖巧懂事，人見人愛，穆大生對她是寵愛有加。眼看玥玥到了上學年齡，穆大生心急如焚，多次奔走于村、鎮、派出所、區婦聯、區信訪辦等部門，始終無果。
穆大生的婚姻雖然不受法律保護，父母有錯，但孩子無辜。我樸素認為，凡是中國公民就應該有戶口，有落腳之地。“除了‘愛’，世界上最美麗的動詞是‘幫助’。”
于是，我先将接訪情況向院上司彙報，院裡決定成立聯合調查組，我配合未成年人檢察工作辦公室檢察官小劉出面協調相關機關，看能否解決玥玥戶籍問題。
穆大生留下聯系電話後，我先讓他帶着家人回家等候消息。接下來，我們制定工作方案，确定工作步驟，尋找解決問題的突破口。
按照規定，子女的戶籍可随父親也可随母親，穆大生既然不是玥玥的親生父親，那麼找到玥玥生父不是可以落戶了嗎？可玥玥生父是誰？隻有駱翠花清楚。于是，我和小劉驅車前往穆大生家，想從駱翠花口中得到一點線索。
因涉及隐私，我們還邀請村婦女主任陪同，由我們單獨詢問駱翠花，但她始終回答不出玥玥的生父是誰，隻知道是在溫州打工期間與人同居懷孕的。
希望變失望，但我們并未灰心。一番商量後，我們決定将玥玥的戶籍随母親落到駱翠花原籍處。于是，我們以機關的名義，向浙江省瑞安市檢察院和瑞安市警察局發出調查協助函，期望找到駱翠花的家人。
對方很快回函，證明駱翠花在瑞安市某村與一聾啞男子登記結婚，因駱翠花經常遭受丈夫毆打，于2011年離家出走至今未歸。後因行政區劃調整，警方無法查清駱翠花結婚前的戶籍和家庭情況。
盡管當地民警多次上門做工作，聾啞男子仍不願意玥玥到他家落戶，駱翠花也拒絕再回到聾啞男子身邊。至此，玥玥的落戶問題陷入困境。
怎麼辦？我們的辛苦付出付之東流倒是無所謂，關鍵是無法面對穆大生和玥玥渴盼的眼神。
2021年7月，酷熱難耐。為了解決玥玥的落戶問題，我和小劉分别到萬州區民政局、警察局、法院、婦聯等機關，協商解決辦法。對玥玥的遭遇，大家都很同情，積極獻計獻策。
根據法律規定，駱翠花是女兒玥玥的第一監護人，而駱翠花患有智力殘疾，我們決定先對駱翠花進行有關民事行為能力司法鑒定，确定駱翠花的監護人，然後再變更玥玥監護人，進而達到為玥玥上戶口的目的。
思路正确了，工作起來就很順利。我們經駱翠花同意，為她做了司法鑒定。2021年9月，重慶市渝東司法鑒定中心出具《司法鑒定意見書》，确定駱翠花因中度精神發育遲滞，系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接下來，我和小劉再次趕到穆大生老家，找到村民、村幹部調查，并證明駱翠花常年居住在此，早已成為村裡的一員。
村委會願意向法院起訴，申請認定駱翠花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并為其指定監護人。随後，我院為村委會聘請代理律師，由代理律師拟寫法律文書和代理出庭工作。
2021年9月初，我院支援村委會起訴的法律文書送達萬州區法院，9月18日，萬州區法院判決宣告駱翠花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指定穆大生為其監護人。
玥玥上戶口的事，按計劃一步一步往前推進。但時間不等人，9月1日開學的鈴聲按時響起，玥玥因無法進校讀書，眼淚汪汪又來我院求助。我院未檢部門檢察官立即出面找到相關機關講清情況、闡明理由，最終玥玥與其他小朋友一樣，高高興興踏進了校門。
2021年10月25日，在我們提供的法律幫助下，穆大生向萬州區法院申請變更玥玥監護人。同年12月，萬州區法院判決玥玥的監護人變更為穆大生。
2022年1月，穆大生持法院判決，到當地派出所将玥玥戶籍登記到自己戶口名下。至此，這起涉及重慶、浙江兩地多部門、持續3年多的信訪案件終于結束，玥玥的落戶問題也得到徹底解決。玥玥回歸到正常生活，其合法權利也得到有效保障。
2022年2月，穆大生簽訂息訴承諾書，并向重慶市檢察院第二分院表示了感謝，他說還會以自己的經曆告訴他人，檢察機關是如何為民辦實事、為民辦好事的。
玥玥終于落戶了，穆大生一家三口消除了一塊心病，他們緊鎖的眉頭舒展開，我們心裡也感到了無比的快樂和幸福。（作者機關：重慶市檢察院第二分院）
本文雜志原标題：《小女孩終于有了自己的戶口》
編輯丨肖玲燕 房佳佳 設計丨劉岩文丨牟倫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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