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亓欽
文章由亓欽頭條首發
雖然時間走進新世紀，但受到傳統觀念影響，中國人對死亡、對殡葬仍是非常忌諱的，常常會對這些東西閉口不言。
“我是‘誰也不想見到的人’，我從不參加朋友的婚禮，也不載朋友出行，更不會帶孕婦去産房。”
1993年，王亮出生在吉林公主嶺，他的職業有些特殊，是一名讓人忌諱又心生恐懼的職業“接屍人”，也就是所謂的“靈車司機”。
原本王亮就好像這個職業一般不為人所知，默默地送死者走人生最後一程，但是在2019年的那部《冷暖人生》着實讓他小火了一把，原本麻木寡言的臉上也多了一些樂觀。
“我見過因車禍面目全非的死者，也見過全身腐爛難辨容顔的，甚至有好多人在獨身去世多年，隻留下一身白骨...”
王亮細細講述着自己的人生，從事接屍人這些年，他見過的血腥傷感畫面實在太多，每至夜深人靜時，他最怕通知接屍送行的電話打來，一張小小的護身符揣了好些年。
多少個恐怖驚悚的夜晚都被王亮挨了過去，但在他接送的兩千餘具遺體中，他卻最怕有一種屍體。
一路走來，接屍人的工作究竟給王亮帶來了怎樣的故事，他害怕的又是哪一類屍體？
“接屍人”王亮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王亮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職業竟然是隻在小說中見到的接屍人。
自小父母離異，跟着奶奶艱難長大，王亮的性子是堅強的、勇敢的，也是頑固的、執拗的、叛逆的。
即便奶奶對他很好，但終究是抵擋不住家庭之殇帶給他的傷害。到了最活潑的中學時代，王亮開始厭惡學習，整日裡使不完的牛勁，常常和同學打架鬥毆，是老師同學眼中的“壞孩子”。
上高中時，因為心理漸漸成熟，王亮的脾氣收斂了許多，變得沒有那麼暴躁尖銳，但是他仍舊對學習不感興趣，還沒拿到畢業證就辍學回家了。
那一年，王亮對未來無限迷茫，好在未來一片灰暗的時候，部隊給了這個渾身牛勁的小夥一個機會，讓他卡着參軍最小年紀走進了部隊。
部隊鍛煉體質，也鍛煉心智，等到轉業出來參與工作後，王亮已經褪去了以往的青澀浮躁，整個人變得内斂含蓄，做事可靠。
最開始他是在鋼鐵廠中做着朝九晚五的勞工活計，薪資雖然不是很高，但總歸穩定和平，讓人感到心安。
但還沒等王亮工作多久，鋼鐵廠就改制了。王亮正好是那個被下崗的人。
因為榮民的身份，王亮曾在朋友的介紹下給大公司老闆開過幾年車，但是他非常不适應那種太過世俗的工作氛圍，幾年後就辭職離開了。
之後的好長一段時間，王亮始終沒有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一直到2017年，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他成為了民政部門的司機。
隻是這個“鐵飯碗”工作并不像很多人想象中那樣體面，因為他要接載的“乘客”，都是亡者。
第一次接受采訪的時候，王亮剛剛開着一輛空車回來，但還沒坐下多久，就有新的電話打過來，讓他去醫院接送死者。
所有死亡原因中，自然死亡與病死占了絕大多數，王亮平時來得最多的地方也就是醫院。但是也有不少人死于車禍與兇殺，場面異常血腥怖人。
眼下王亮所接送的死者50歲，騎電動車時不幸被撞飛，頭部重傷身亡。因為傷情太過嚴重，家屬不敢直面親人的死亡，不敢收屍，最後還是鄰居幫忙，處理了死後之事，讓人聽後倍感傷感。
但就在2019年年前，王亮就曾接到過一個兇殺案的死者，殺人兇手為死者的親哥哥。
兇殺案的起因在于一隻賣價500的羊，當天哥倆喝了一些酒後，哥哥在飯桌上提起了這件事情，想要讓弟弟從500中分點錢給自己，但是弟弟并沒有給錢。
在酒精的加持下，兄弟倆在罵罵咧咧中動了手，哥哥感覺自己吃了虧，直接跑到廚房拿了把尖刀捅向弟弟，誓要給他點顔色瞧瞧，沒想到一刀緻命，弟弟就此殒命。
辦案民警表示，兄弟倆其實都有着輕微智力障礙，兩人相依為命住在農村的爛房子裡，家中之前的财産就是兩隻羊，一隻被弟弟賣了。
明明隻是接了一具屍體，忍受旁人異樣的眼光與議論，但在工作途中，王亮還得接收着無數家庭傷痛的訊息，這讓他變得有些沉默寡言。
最開始接觸這份工作時，王亮的情緒波動其實是很大的，畢竟即便是在部隊呆過好幾年，在這個和平安穩的環境中，他從未真正意義上接觸過屍體。
波折的心境
時至今日，王亮還能想起來初入職場，那種頭皮發麻，異常驚恐的感覺。
2017年，剛剛工作的王亮接到了一個“狠活”，需要到高速公路上收拾四名死者的遺體。
原本想着自己扛過槍打過靶，小時候更是打架無數，應該不會對屍體産生太多害怕情緒，但是抵達現場以後，王亮卻止不住地打幹哕，心情複雜。
出事的是一輛面包車，車上加司機一共六人互不相識，淩晨四點拼車趕往長春批發服裝做生意。
但由于司機疲勞駕駛，追尾事件發生後，面包車從中間被撕開，後座4人全部罹難，前座兩人僥幸生還。
剩下的四人屍體七零八碎，胳膊被撞得肉皮分離，腦袋也被切割，懸挂在脖頸邊，四人的血液更是流了滿地，看上去異常驚悚血腥。
眼前的一切狠狠地震撼了王亮，平複了好久以後，他才硬着頭皮将這些零碎的屍體收拾好，裝車奔赴殡儀館。
适應了一小段時間後，驚魂未定的王亮便開始了新的任務：值夜班。
這也就意味着天黑以後，如果有電話打過來，那麼王亮就必須獨自面對死亡，面對死者，開車去接屍。
為了驅逐掉内心的恐懼，天還未黑的時候，王亮就把所有燈光都打開了，甚至為了不在廁所體驗詭異的氛圍，他還忍着口渴一直沒喝水。
但是越怕什麼越要來什麼，當天夜裡，那個不被期待的電話還是來了。
任務地點在公主嶺的鄉下，死者遭到仇殺，身上滿是刀痕，視覺刺激效果拉滿。
因為提前知道是兇殺，王亮拿了一個接屍袋子，囑咐家屬先将屍體放進袋子，然後再擡進車裡，要不然屍體碎塊和血液一路走一路掉，對逝者本身也不大尊重。
但就在呼喚家屬上車跟随時，家屬卻表示自己開車，在後邊跟着王亮走。
這也就意味着，在漆黑的鄉道中，王亮即将與一具滿是血腥氣味的屍體“獨處”。想到這裡，王亮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心中不安讓王亮走得異常艱難，雖然快點回到殡儀館，但是由于屍體經不得颠簸，他又不敢開得太快，隻希望自己内心的恐懼能盡快下去。
每次往後視鏡檢視後方情況時，王亮的心中都在發毛，生怕屍體原地起來，給他吓個半死。
是以一下車後，他就趕忙跑進有人的門衛室，緩解一下異常緊張的情緒。
不能說不害怕，但也不能說害怕，借着過人的膽識，不願丢掉工作的王亮留了下來，強迫自己接受恐懼。
不過在王亮的接屍生涯中，的确有着他所害怕的“死而複生”的情況，當時家屬連忙将人送回醫院急救室裡，連壽衣都沒有脫，隻留下一個既高興又被吓得心髒亂跳的王亮，但是三個小時後，王亮又重新回到醫院，接走了這位逝者。
不過兩千多具接送過的屍體中，王亮最怕的其實并非這種“死而複生”，原地坐起人，而是孩子。
他曾接到過一個小孩的遺體，對方因病去世，面容安詳平靜。但是孩子的父母卻是那般痛不欲生，撫着孩子的臉頰久久不願離去，眼淚早已哭幹。
因為“白發人不能送黑發人”的忌諱，父母并沒有上車跟随，等到王亮啟動車輛後，便聽見車後傳來父母歇斯底裡的哭喊聲，并且像瘋了一般追着他跑。
王亮心中五味雜陳，為此，他特意放慢了車速，希望在這人生最後一程上，兩位父母能多看看自己的孩子。
等到兩位家長精疲力盡後，他才開車加速離開，送孩子到殡儀館完成儀式。
不光是王亮，王亮的同僚、老師傅們都不怎麼願意接送孩子遺體，因為和正常黑發人送白發人不同，孩子的死亡背後往往意味着一個家庭的破碎，令人傷感。
沉重的故事看多了，王亮開始漸漸有些麻木，神情上略顯冷漠平淡，并且因為這份工作的原因，很多親戚朋友都開始避諱他，不願意與他來往。
直到2018年在網絡上開啟了直播以後，在幾萬個粉絲的支援下，王亮才重新點燃了生命中的亮光，明白自己的工作其實是極具意義的。
王亮常常會在閑暇時直播，剛開始直播時，很多人都是抱着獵奇的想法走進他的“接屍人”直播間，常問的問題就是“害怕嗎”“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嗎”這些問題。
在了解了王亮的工作以後，粉絲們都不希望王亮出門工作，忙活起來，因為他一旦動身，便意味着有一條或是幾十條生命已經離去。
因為這個原因，粉絲們也戲稱王亮為“黑白無常”，去引渡死者了。因為工作時尊重逝者，王亮常常會中斷直播畫面，将手機揣進兜裡，他的粉絲們也被稱為“兜粉”。
車上載着死者，兜裡載着陪伴，有了網友們的尊重了解與陪伴，王亮的生活似乎也不再寂寞孤單，活潑了不少。
因為特殊的工作原因，王亮一直沒有好好照顧好家人，2021年，孩子的出生讓王亮有了新的想法，于是他告别粉絲，告别接屍人工作，滿載着粉絲的祝福，辭職回家過上了普通平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