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姐,是太子殿下心中的白月光。
後來,一場大火将她葬送。
我轉身成了東宮裡的女官,受到太子照顧。
而沒幾年,東宮裡多了一位和小姐相像的良娣,她不屑地嘲諷我:
「東宮的規矩,沒教你在我面前應該自稱奴嗎?」
一向厚待我的太子也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對我勸道:
「沈櫻,奴,不過一個稱呼罷了。」
1
我站在東宮門口,望着遠處的那對身影。
今日是太子殿下南下巡遊歸來的日子。
三日前,他來信對我說,他找到了很像江姑娘的人。
我的心驟然一跳。
就在他抱着那個姑娘一步一步朝東宮而來後,我終于看見了那張臉。
像,很像。
如果不是她臉上掙紮的神色過于明顯,我也差點要将她認錯。
看着她臉上的不情願,我心中百感交集,但也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想。
「沈櫻,你看她像不像一一?」
我看見了那姑娘被縛住的雙手。
難道殿下是将人強搶回來的?!
「殿下,像是相像,但……」
那姑娘聽見我的話,望向我的眼神中充滿了希冀。
但我話還未說完便被殿下打斷了。
「像就可以了。」
他無視了我,直接将人抱了回去。
我看着那姑娘眼中的希望漸漸變成了絕望。
再試一次,我對自己說,無論是為了那個姑娘,還是為了我自己那不該有的心思。
「殿……」
我剛踏出一步,便被身後的嬷嬷拉住了。
「沈女官,莫要節外生枝。」
我頓住了,最終收回了腳步。
2
沈女官,沒錯,我不過是這東宮中一個小小女官罷了。
我本是這京中的一個商賈之女。
五年前,家中所犯走私鹽鐵之事被查。
走投無路之下,他們用盡關系将我送入宮中。
漫天飛雪之中,我在東宮門口跪了一個時辰。
我被凍得瑟瑟發抖,但我不敢退縮。
族中長輩告訴我,若我失敗,那麼我娘便會先我一步死。
就在我意識漸消時,終于有腳步聲來了。
我跪伏在台階旁,一擡眼,便看見了眉目如畫的少年。
那一刻,我的心中無端湧出了難以言狀的自卑與屈辱。
他皺着眉,一臉不耐。
「這誰啊?」
「回殿下,是下面人送過來的婢子。」
「丫鬟?不需要,把她扔出去。」
聽見這句話,我瞬間抛棄了所有的自尊。
我跪在地上,像一條狗一樣爬着向他靠近,眼淚不自覺地流出,向他不斷地磕着頭。
「求殿下收了我吧,我很能幹的,求您了,求您了。」
有血迹自我的頭上滲出,但他并沒有被我打動,反而愈加惱怒。
「快點把她趕出去!」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際,一道溫柔的聲音拯救了我。
「景成,我挺喜歡她的,将她給我吧。」
我看向聲源處,發現那是一個容貌秀麗的姑娘
看見她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她的身上有着我終其一生也得不到的東西。
我跟着那個姑娘走了。
後來我才知道,她是江莞一,江府的大小姐。
她也是太子殿下的青梅竹馬,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從那以後,我跟在江姑娘的身後,陪着她出入各個場合。
我并沒有救下我的家族,但我救下了我的娘親。
我将她安置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似乎一切都朝着我的方向發展。
但後來,江府起火,她也在那場大火中屍骨無存。
失去了去處的我被太子殿下收入了東宮。
為了防止閑言,他給了我一個女官的職位。
我像是江姑娘的遺物,陪着他度過了整整三年。
3
第二日,我站在殿下房門外。
殿下已經外出上朝,房中隻有那姑娘一人。
聽殿下随行的侍衛說,那姑娘姓姜,名無憂,是江南一小官家的女兒。
殿下遊湖時正巧碰見與好友出遊的她。
春和景明,妙齡女子,自然如花般嬌豔。
但如今踏出這門檻的,卻是一個失魂落魄、了無生趣的人。
姜無憂赤腳走出房門,身上仍一襲裡衣。
我上前為她披好衣裳。
「姑娘還是先回去吧,小心着了涼。」
她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突然眼神一厲,将我推倒在地。
我的手心被摩擦出幾道紅痕。
「你昨日明明要出聲,為何不救我!」
她的雙目猩紅,對我似乎有無盡的怨恨。
我心中毫無波瀾,反而收斂姿态跪在地上。
「姑娘,太子殿下身份尊貴,您若願意,又何嘗不是一樁幸事?」
「幸事?哈哈哈哈哈。」她癫狂大笑,「可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有了兩心相許之人?縱使他太子再尊貴,我也看不上眼!」
她突然低下身揪住了我的下巴。
「你喜歡太子吧?」
我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迅速地移開視線。
「我就知道!昨日一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她又笑出聲,「你不過與那狗太子狼狽為奸,我竟然還想要你來救我,真是笑話!」
我被她狠狠甩開,掌心的傷再一次被摩擦。
「姑娘,殿下身份尊貴,他要誰死誰便不能多活一刻,若是姑娘還念着家中的父老兄弟,便安分些吧。」
我站起身,淡淡提醒道。
「你威脅我?!」
我愣了一下,我這不是提醒嗎,怎麼變威脅了。
但我已不願再和她多說,轉身便準備離開。
「我動不了太子還動不了你嗎?!我不會放過你的!」
4
那日之後,姜無憂像是真的恨上了我。
在她被封良娣後,更是将這恨意表現得明明白白。
「殿下,我要沈女官為我布菜嘛。」
姜無憂依偎在太子的身邊,嬌嬌柔軟地說道。
我知道面對這張臉他是不會拒絕的,我也不敢賭自己能否赢過這張臉,是以我主動上前。
「我為良娣布菜。」
姜無憂眉眼一挑,「怎麼?在這東宮中連個奴也不會說了嗎?」
我動作一頓。
當初我跟在江姑娘身邊時她并未讓我入奴籍,入東宮後更是從未有人要求我自稱為奴。
如此折辱于我的,她是第一個。
我看向殿下,我們之間多年相伴的情分,他難道就任這個冒牌貨這麼作踐我嗎?
「姜姜……」
殿下似乎也并不同意,我的心中松了一口氣。
「殿下,不過一個稱呼罷了,比起我你難道更喜歡她嗎?」
看到那張臉上露出如此嬌嗔的表情,就好像江姑娘站在這裡問着殿下。
李景成艱難地移開眼。
「沈櫻,不過一個稱呼罷了。」
我的心中頓如重石墜地,壓塌天穹。
是啊,不過一個稱呼罷了。
沈櫻,你在清高什麼。
奴婢,為奴為婢者,你不早就是了嗎?
在五年前那一天就是了。
你以為得了江姑娘和殿下一時的庇佑就能忘記這件事了嗎?
我低下頭,「是,奴知錯。」
姜無憂終于滿意了。
而我在布完菜後也退出了房間,候在了門口。
與我交好的侍女們聽見了裡面的話,擔心地看着我。
我也隻是搖搖頭,松開了泛白的手掌。
膳後,姜無憂回了房,而殿下入了書房。
為殿下送午茶時,我看見了他腰間嶄新的荷包。
「殿下這荷包哪兒來的?從前的荷包呢?」
他說這荷包是姜無憂親手為他縫制的,從前的荷包已扔了,反正是外面買的。
我看着那從滿風樓買的新荷包沒有出聲。
隻是想起來自己做那舊荷包時的滿手針孔。
「怎麼?你喜歡那個舊的?」他不以為意地看着我。
我搖搖頭,退了出去。
5
第二日,我提着食盒準備出門。
今日是每個月出宮見娘親的日子,隻有今日,我才會忘記所有煩心之事,忘記這東宮的一切。
不巧的是,我正碰上在浮橋上喂魚的姜無憂。
她看見我,便也不再喂魚了,不知扔了個什麼到湖中。
我走上前,她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沈女官來了,正巧我有個耳墜掉水中了,你下去幫我找找吧。」
我的眉頭瞬間緊皺。
如今已近深秋,這湖中的水必是極涼的。
「良娣,這湖水寒涼,我命幾個太監為您找吧。」
說着我便要去找人,但姜無憂已是攔下了我。
「不用,我就要你下去幫我撈。」她的眉目間滿是驕橫,「我是良娣,身份尊貴,你一個小小女官敢違抗我不成。」
我也不知是突然起了什麼氣性,行了個禮。
「良娣,我今日正要出宮,實在無暇,我現在為您找兩個侍衛來。」
說完我便越過她,朝着宮門走去。
「你給我站住!」
她說着便要上來抓我。
「撲通——」
推搡之中,我跌入了湖中。
我的後腦不知撞到了什麼硬物,瞬間失去了所有意識。
我仿佛在一場大夢之中。
夢中,這個世界是一出替身白月光戲碼。
白月光為江姑娘,替身就是姜無憂。
而這個戲碼的男主角便是太子李景成。
他與姜無憂在這夢中上演着虐戀情深,曆經千帆磨難後終成眷屬。
而我,在這戲碼中不過是一個癡戀着李景成的路人甲。
故事的最後,姜無憂将我的心思告訴給了李景成。
她說,「這奴婢癡心妄想,殺她不足洩恨,陛下不如讓她們母女泉下相見,也算她盡了孝道。」
我看見阿娘慘死在我面前,她的眼睛因恐懼而不斷放大,這一幕深深印在了我的腦中。
飛濺的血液染紅了我的淚。
6
「啊——」
我尖叫一聲,從夢中驚醒。
我的手不斷地顫抖,我捂着胸口,心髒正在狂跳。
「怎麼了,櫻櫻。」阿娘出現在門口,放下茶水急忙朝我奔來。
阿娘出現在我面前,我卻不敢放松。
「阿娘……」我緊緊抱着她,雙手仍止不住顫抖。
「怎麼了,我的乖櫻櫻,是做噩夢了嗎?」
我沒有回答,埋首在她的頸側。
阿娘沒有再問我,隻是不斷為我輕拍着後背。
良久,我終于松開了手。
「今日你沒來找我,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後來殿下派人接我入宮我才知道你落水了,幸好你出什麼大事。」
「阿娘,我出宮跟你一起生活好不好。」我突然出聲問道。
我決定了,無論那個夢是不是真的,我都不能冒險,如今姜無憂針對我,我在這宮中不會有好日子過的,出宮是最好的選擇。
「啊?如此突然。」阿娘被我吓了一跳,但下一秒是驚喜,「你若是願意那當然好了,當初我便說你不該入宮,要不是你……算了,你如今想開了便好了。」
看着阿娘臉上的笑顔,我突然覺得前幾年我究竟在幹什麼,竟然讓阿娘等待了我這麼久。
「你出宮後,我們便換一間大一點的宅子,再為你相看幾戶人家,你前幾年的積蓄我可都給你攢着當嫁妝呢。」
無論阿娘說什麼,我都含笑點頭。
隻要離開這是非之地,一切都會好的。
下午,我去找李景成,提出離宮之事。
「出宮?為什麼?難道是因為昨日姜姜為難你落水之事?沈櫻,你未免太小氣了吧。」李景成看着奏章頭也不擡地說。
若是從前的我必然會為他的話大受打擊,但如今已是截然不同了。
「姜良娣是殿下所愛,我不會與她計較此事,隻是我知道殿下收我入宮是看在江姑娘的面子上,但殿下,三年已過,我留在這兒不過是徒留殿下感傷罷了。」
李景成終于擡起頭,「沈櫻,你什麼意思?」
他的語氣中已有不悅,我隻能跪在地上。
「宮中如我這般年紀的宮女多半已出宮,還望殿下同意。」
李景成臉色愈加難看,「他們出宮是要婚配,你出宮幹什麼?我每月又不是不讓你出宮看你阿娘。」
我愣住了,他這話是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會嫁人嗎?
我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實不相瞞,殿下,我此次出宮正是因為阿娘已為我相看好人家。」
「孤不許!」
李景成突然高喝起來,将我吓了一跳。
我忽然覺得不對,将低下的頭擡起,直視着他,聲音也高了幾分。
「殿下為何不許?殿下難道喜歡我嗎?」
7
李景成久久不答,書房中陷入一陣沉默。
他終于開口,「你若是願意,我也可以給你一個良娣之位。」
「……呵。」我冷笑一聲,随即又放聲大笑起來。
這算什麼?
我這多年的自以為是的暗戀算什麼?如果他早就知道的話那我的一切不就像個笑話嗎?如果他早就知道那他又為什麼要任姜無憂殺了我與阿娘!?
沈櫻,你自以為藏得很好的心思,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個永遠等待他李景成施舍的小醜罷了。
我終于笑夠了,停了下來。
我跪下來,朝李景成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
「這三個頭,是報殿下當年救我與阿娘的恩情,從此以後,我與殿下,便再無瓜葛了。」
磕完頭,我起身欲走,但下一秒。
「砰——」
烏黑的硯台砸在我的腳旁,墨水從中暈染開來。
「沈櫻!你以為孤是誰?!孤是太子!這東宮是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嗎?!你不要忘了你娘還在東宮!」
我瞬間回頭,狠狠地盯着他,「殿下拿我阿娘來威脅我?!」
我沒有想到當初我勸姜無憂的話語如今竟然也變成困住我的牢籠。
我又忽而想起了江姑娘說的那番話,是啊,他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隻有太子之名的少年了,他早被這個位置困住了,殺他的人數不勝數,他要殺的人也數不勝數。
甚至,連江姑娘的同胞哥哥他也下得了手。
「是又如何,孤是太子,孤想要什麼,什麼就必須是孤的,你也是。」
他的神情中沒有一絲後悔,反而滿是倨傲,再也看不見當初令我心動的一分一毫。
「若是我不呢?殿下當奈我何?」我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沒有絲毫退卻。
我不知道自己在賭什麼,我與他相伴的這幾年甚至沒有江姑娘久,連她都不能讓李景成改變,更何況我。
李景成步步走近我,神情慢慢溫柔下來。
他撫摸着我的臉,「沈櫻,我隻有你在我的身邊了,留下來,陪着我好嗎?」
我微微側過頭,忍不住退了一步,不願再接受他的觸摸。
他的眼神中已滿是執拗,我知道我逃不出去了。
「我會留下來的,但請殿下不要給我任何位份并放我阿娘出宮。」
李景成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了一聲好。
8
我依舊和以前一樣在東宮中做着一個小小女官。
但不知道是不是李景成跟姜無憂說了什麼,她已許久沒有來找過我的麻煩。
李景成喜歡我嗎?我這樣問過自己,答案是否定的,隻是在太子這條路上,他已經丢失得太多了,以至于任何能留下來的東西他都想要抓住。
而于我而言,我隻能等,等一個時機,逃出去。
幾日後,邊境大軍歸朝,陛下命太子于東宮設宴,招待楚小将軍,楚元朗。
其實慶功宴早就在大殿辦過一遭,東宮這宴隻有京中世家的小一輩和朝中的年輕朝臣參加,而目的自然是幫李景成聯絡人脈,形成勢力。
「沈女官,昨日的菜品已備好了,您要去看看嗎?」
「不必了。」我看着殿内的席面,頭也不擡地回道。
東宮甚少有這種活動,我籌備起來也是有些手忙腳亂。
但好在一切都在順利地進行。
「沈女官,這位大人打濕了衣衫,要尋個去處換一換。」
我看了眼宮女身後的江玄明,點了點頭,帶他去閑置的房屋。
「……你還是同從前一樣。」江玄明在我身後突然出聲。
「江大人亦如從前。」
江玄明是江莞一的二哥,從前與我也有過交集。
「沈櫻,當年……」
江玄明話還沒說完便被我打斷,「大人,此處人多眼雜,有什麼話還是等會兒再說吧。」
我知道江玄明要說什麼,如今這東宮中都是人,難保不會被有心之人聽到。
江玄明預設了我的話,一路上沒有再說一句話。
不一會兒,換完了衣裳的江玄明被我送了出去。
我松了一口氣,但是沒想到一轉頭,就又看見一個人出現在我的面前。
「你就是沈櫻?」
那少年風姿俊朗,随意站立在梧桐樹上,此時已是深秋,稀落的樹葉根本遮擋不住他的身姿。
微風輕拂,梧桐樹葉劃落在我的臉頰,我仰頭,便見伊人如畫。
9
我終于回過神來,後撤兩步,向那少年行禮。
「楚小将軍貴安。」
楚元朗從樹上翻身而下,好奇地打量着我,「你認識我?」
我擡起了頭,笑了笑,「今日能做出如此舉動的,必然隻有楚小将軍一人。」
他沒有生氣于我的打趣,反而也笑了起來。
「你這人,倒是和她說得一樣有趣。」
「她?」我疑惑道。
「一位故人罷了,好了,見過你了,你帶我出去吧。」
楚元朗沒有多言的意味,而我卻對他口中的「她」十分好奇,我實在想不到自己與這位小将軍能有什麼交集。
「小将軍是專程來見我的?」我邊給他帶路邊說道。
「是也不是。」楚元朗走在我的身側,滿不在乎地開口,「隻是迷路了,又恰巧看見你與那江玄明走在一處。」
「你喜歡他?」楚元朗忽然轉過頭來認真地問我。
「啊?」我被這猝不及防的話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反應過來,「這樣的玩笑話小将軍還是少說為好。」
楚元朗笑了,「我就知道你瞧不上那人。」
瞧不上?難道在他眼中我比江玄明還好不成?
但我沒有問出口,把他引入席後便與他分開了。
接下來的席面一切順利,到了月上樹梢,終于圓滿結束。
第二日,我還沒有放松太久,便又被姜無憂搞出來的動靜鬧起來了。
「姜良娣說她的首飾丢了?」我重複了一遍宮女的話。
「是,姜良娣說那是殿下給她的,十分珍貴,如今正在大殿處鬧得雞犬不甯。」
這件事聽上去沒有任何問題,但我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沈女官!姜良娣要搜宮,殿下已經準了,她往你的屋子去了!」
不好!
我神色一變,立刻起身疾步回屋。
10
我還沒到便看見一群人吵吵嚷嚷圍在我的房間外。
「沈女官來了!」
外圍的宮女看見我連忙讓開了路,但她們的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我大概猜到她們看見了什麼,這時也不着急了,腳步慢了下來。
看見我走進去,姜無憂的臉色更是黑了一個度。
「沈櫻!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詛咒本良娣!」
姜無憂大概是來得太匆忙,竟然連那牌位上寫的字也沒有看清。
她的手上拿着一張畫像,氣勢洶洶地便想向我問罪。
東宮中認識江姑娘的人雖有但也不多,如今大多數的宮女也是同她一樣,認為我嫉恨她嫉恨到了要給她立牌位的程度。
我不緊不慢地走過去,無視她吃人的眼神,從她手中拿下畫像。
「良娣多心了,此人并非是你。」
既然她已經發現了,那就幹脆把真相告訴她好了,反正我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
「你放屁!這張畫像畫得明明就是我!你還敢抵賴不成!」
「這畫像上的人乃江家小姐江莞一,若良娣不信,可以看我所供奉的牌位!」
我将牌位取下,展示給她看。
「怎麼可能!這江家小姐怎麼會跟我長得一模一樣!沈櫻,你别以為你随意編出一個人名就能逃過去!」
「呵。」我輕笑一聲,「良娣,并非她與你長得像,是你與她長得像!」
姜無憂的臉色瞬間一白,腳步虛浮地後退了兩步。
看樣子她還不知道李景成為何千裡迢迢把她從江南帶回來,我當初與李景成的對話她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你是說,我,是這個江姑娘的替身?」姜無憂瞪着眼睛地看着我,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我終于對她起了一絲憐憫之心,其實她也不過是一個被迫離家的可憐人罷了。
「江姑娘與殿下自小相識,有青梅竹馬之誼,三年前江姑娘亡故,我不過思念她,才在我房中設下靈位,并非詛咒于你。」
姜無憂的臉色越來越白,她看了我一眼,忽而又笑了起來。
「罷了!替身又如何!如今她不過一個死人,又怎麼争得過我!」
我的臉色卻不好看起來,我不喜歡她言語中對江姑娘的輕蔑。
「雖然得了殿下歡喜,但還不是死了,估計是作惡太多被閻王收了吧,哈哈哈哈。」
我眉頭緊皺,神色愈冷。
「啪——」
我一巴掌在姜無憂的臉上打出一個紅印,她被我打得跌倒在地。
「你不該這麼說她。」我睥睨着她,「十個你也比不過她。」
「沈櫻!你憑什麼打我!」姜無憂尖叫出聲,「你在宮中私設靈位本就犯了大忌,你還敢打我!你信不信我讓你被逐出宮去!」
那我真是求之不得,我在心裡默默地想。
不過我又覺得姜無憂實在是蠢笨得很,我把所有宮人都遣出去後,低頭看着她,「姜良娣,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殿下與江姑娘是青梅竹馬,你猜她知不知道我立了這靈位。」
又或者說,我這靈位是誰讓我立的。
三年前,我被李景成接入宮中後,他什麼也沒要求我做,隻讓我在宮中為江姑娘設下靈位,有時他便會來我的房中與她說上一些話。
姜無憂的神色已經大變,我話說到這個份上,她自然是明白這件事是受何人指使的。
她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我的房間。
這件事也以飛速的方式傳到了李景成的耳中。
而正好,當時我也在場。
11
「你就這麼容不下她?」
我神色不變,「殿下若是聽到她說的那些話,就算是她長着那張臉您也不會放過她的。」
李景成長長地歎了口氣,但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于他而言,姜無憂隻不過是一個替代品罷了。
在我的夢中,他們二人是以大吵過一架,隻不過這一次因為我的原因提前了,姜無憂還沒有夢中那麼愛李景成,自然不會是以太過生氣。
「你跟我出去一趟。」
我諾了聲,拿着東西跟在李景成的身後。
我們出了東宮,便向前殿的方向去了,此時正是下朝的時候,前殿中到處都是各家的小厮。
「楚小将軍。」李景成喊住了下朝的楚元朗。
「太子殿下?」
聽見熟悉的聲音,我頭也不敢擡,緻力于把自己當成一個透明人。
「楚小将軍,上次宴席看你十分喜歡吃着綠豆糕,這次我特意讓人做了些送來,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去我東宮一坐?」
這是赤裸裸地拉攏,我在心裡默默想到。
如今朝中黨争激烈,李景成雖為中宮嫡出,但母家不顯,貴妃所出的皇子又在旁虎視眈眈,他不采取點行動确實會陷入被動之中。
但楚元朗顯然對此不感興趣,一副神色缺缺的模樣。
「不必……好,我随殿下去一趟。」他的目光似乎停留在了我的身上,連語調都變得歡快了起來。
李景成和楚元朗在前面寒暄,我跟在他們身後默默無言。
回到了東宮,我下去準備茶水,等回來時便隻有楚元朗一人了。
「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