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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還有家長群?

大學還有家長群?

建家長群的通知是突然下發的。2023年12月,湖南一所重點高校大一學生許燃的班級群彈出消息,為友善宣傳各項事務,學院現建立家長群,請學生通知家長添加輔導員微信。當天,沒有老師的班級群“快炸了”,剛走進大學校園不到半年的學生們,第一次感覺遭到學校的“背叛”。許燃聽說,學院輔導員也很無奈,但隻能服從學院的規定。

得知建家長群,許燃的爸媽非常贊同,他們希望了解女兒平時在做什麼,也能提醒她該做什麼。此時,臨近期末考試,輔導員給家長發了考試安排,沒過多久,許燃便收到爸媽的提醒,“好好準備考試”。她仿佛被拉回了高中,爸媽時刻關注她的學習,甚至記得高中班裡大部分同學三年成績的起伏。許燃聯考最大的動力,便是逃離父母,考一個離家遠一些的大學,“家長群把我打回了原點”。

近期,“大學也有家長群”的話題在社交平台引發讨論。在大衆認知中,家長群隻存在于中國小,大學生已然成年,大學生家長和學校的交集,大概隻是送孩子上大學,或去參加畢業典禮。但事實并非如此,大學建家長群的趨勢正在蔓延。大學是培養學生獨立思考、獨立處理各種難題的關鍵階段,但家長卻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急切走近孩子。大學是否有必要建家長群?家長、學生和學校的邊界又該是什麼?

大學還有家長群?

本文圖/視覺中國

從資訊公示欄到“AI問答機器人”

家長群主要有兩類形式:一類是由大學某個學院成立,輔導員為群主,主要釋出學校的通知、成績等,以加強家校溝通;另一類由家長自發組建,以學校、年級、學院或班級來劃分,群裡沒有學校的老師,家長們互通有無,分享和孩子學業、生活相關的資訊。

上海财經大學大二學生周可所在學院的家長群,甚至在新生入學前就已建好了。2022年暑假,她收到學校的通知書,還沒開學,輔導員便添加周可家長的微信,并把他們拉進家長群。周可這一屆的學院新生共200多人,群裡有300多位家長。

周可預感“會被父母和老師聯合制約”,這一擔憂很快得到應驗。大學期間,比賽通知、獎學金獲獎名單、貧困生補助申請等資訊被發給學生時,家長群會同步收到通知。周可爸爸關心成績,他看到群裡獎學金的名單,便會問女兒,“你怎麼沒拿到高等獎學金?認不認識拿國家獎學金的同學?要跟優秀的同學搞好關系”。周可的媽媽關注比賽,她認為,輔導員把資訊發在群裡,就是希望家長起到督促作用。周可很快也會收到媽媽發來的一串問題——你有沒有參加?為什麼沒有參加?其他同學有沒有參加?别人參加了你為什麼不參加?

家長也會主動在群裡向輔導員咨詢學校的情況。早在2022年秋季學期開學時,武漢大學一個重點班的家長群截圖曾在網上引發熱議。大四學生的家長們在群裡向校方提議,該重點班的學生“都應該保研,而且應該保到更高一級的學校”,還有人要求,男生和女生要分開保研,工科專業要給女生更多名額。

供職于黑龍江一所市屬高校的林紅,擔任高校輔導員近30年。她向《中國新聞周刊》自嘲說,近幾年來,自己管理的家長群,已經從最初學校資訊的公示欄,演化成了“AI問答機器人”,扮演AI的便是輔導員本人。家長群一般在大一第一個學期最為活躍,新生家長們迫切想了解孩子是否适應大學生活,他們的訴求往往是“我要看什麼,我要知道什麼”。各式各樣的問題向林紅湧來——有家長想知道孩子軍訓的安排;也有家長沒有來送孩子,想知道寝室怎麼樣,讓輔導員介紹,并發照片和視訊。

家長們找不到“組織”,有人便自發組建“民間”大學家長群。這類家長群,沒有老師加入,但管理嚴格。中國農業大學一位大四學生的媽媽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兒子大一時,推薦她進到了一個農大家長QQ群。進群需要經過稽核,送出孩子的就讀資訊認證,通過後,還要把群昵稱改為網名+生源地省份簡稱+孩子年級專業。她所在的家長群有2800多人,接近QQ群人數上限3000人,如果人數滿了,想進群的家長得排隊,有人退出後才能申請加入。

大學生的班級群除了發通知,常年沒人說話,相比之下,“民間”家長群要熱鬧得多。上述家長在群裡看到,有家長會詢問如何給孩子轉專業,畢業了如何轉戶口。還有人聯系不到自己的孩子,在群裡求助,很快有人将學校男生和女生宿舍的電話号碼分享到群裡。甚至還有家長在群裡給孩子釋出戀愛交友帖,“有人會說,兒子畢業後要到某個城市工作,群裡也有當地的家長,他們就會問,能不能給孩子介紹女朋友”。

浙江一所醫學院大四學生阿布在入學不久就發現,爸爸不知從什麼管道,加了一個“民間”學校家長群。阿布的爸爸很少在群裡主動說話,但會認真看群聊内容,并把一些資訊轉發給她。2023年11月。她收到爸爸從群裡轉的一份學校保研檔案,上面包括學生所選研究所學生方向、身份證号碼、成績排名等許多個人資訊,由一位家長傳到了家長群。“他們把如此詳細的個人隐私資訊發到魚龍混雜的群裡,供大家議論和比較,我無法容忍。”阿布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直升機父母”

蘆雅潔從2019年起開始擔任首都經濟貿易大學金融學院輔導員,每年新生開學典禮後,總有家長會主動問她,學院有沒有家長群?蘆雅潔和同僚了解家長的心态,但會明确回應,不會建家長群。她發現,一些家長自然而然延續了中學時家校交流的習慣,認為大學也應有家長群。有一些外地家長,陷入孩子上了大學脫離自己視線的“分離焦慮”,迫切希望跟學校建立一種連接配接。

她注意到,主動咨詢要進家長群的家長有兩類:一類對孩子有較強掌控欲,他們擔心孩子上大學後不夠自律,或難以相信他們的能力;另一類是孩子的心理需要特别關注,家長想通過家長群,密切關注孩子在校的狀态。

家長群是何時開始增多的?多位受訪的高校輔導員說不出一個準确的時間節點,但都提到,95後尤其是00後這一代大學生,和上一代人比有明顯的變化。廈門大學高等教育發展研究中心教授徐岚與多位高校輔導員、班主任交流過家校溝通和家長群。她向《中國新聞周刊》分析說,現在這代大學生的家長,受教育程度在提高,他們多是高等教育的受益者,期望孩子複制自己過往的成功經驗,也更自信地認為,自己對下一代的教育擁有話語權。相比之下,更早一代大學生的父母,通常忙于生計,或受教育程度不高,他們希望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但限于自己的經曆,不知道如何做,也就不會過多幹涉。

周可是一個極為典型的案例。她成長在一個父母都很嚴格的雙教師家庭,爸爸是大學老師,媽媽是高中老師。中學時,父母便對她嚴加管教。那時高中班級也有家長群,老師會在群裡公布每次考試的成績和排名,或通報哪些學生上課遲到。周可爸媽對名次較真,她每次沒考好,都會被父母斥責。壓力在高三時達到頂峰,她和父母大吵過幾次,最終說服他們退出了家長群。

周可聯考發揮失常,之後,她明顯感受到,爸媽對她的考試能力失去信任,認為相較于考研,保研或出國留學于她來說更加穩妥。在周可看來,父母時刻關注着她的一舉一動,從沒有把學習和升學看作是女兒自己的事情。

美國教育界最早使用“直升機式父母”一詞,形容這類經常幹預或直接替代子女做諸多選擇的大學生家長,因為他們像直升機一樣盤旋在孩子頭頂。這類關心不僅操心孩子的吃穿住行,而且更在意成績。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鮑威研究過高等教育的家校關系,她向《中國新聞周刊》介紹,當下中國社會也經曆着父母參與範式的變革。徐岚注意到,這類家長進入家長群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希望孩子在資源争奪中搶占先機”。

不同城市、不同學校的輔導員都描述了一個相似的細節:新生入學時,不少家長們關心孩子所學專業的就業或升學,不約而同表達,想讓孩子保研,進而倒推大學四年如何安排。林紅記得,家長群裡曾有新生家長要了保研檔案,還要求看每學期的課表。如果家長意識到孩子保研無望,會很快調轉方向,進一步打聽考選調生、公務員、考編的标準有哪些,并詳細詢問,需不需要有當學生幹部、支教或其他獲獎的經曆等。

教育問題的答案,往往在教育之外。2022年,中國應屆大學畢業生首次突破千萬大關,達到1076萬人。據新華社報道,2024屆高校畢業生規模預計1179萬人。受經濟下行壓力增大等多方因素影響,就業市場的人才競争前所未有的激烈。在鮑威看來,這一代父母感覺到勞動力市場的就業壓力,引發他們對孩子前途的焦慮,進一步傳導至大學階段,加速催化其深度參與孩子的大學生活。

一些學校組建家長群,是出于友善通知學校事務、保障學生安全或提升就業率等目的,一定程度上,家長也在被校方主動拉進大學。四川某大學的一位輔導員提到,近些年,高校的管理日趨精細和嚴格,某種程度上,也是學校出于“自我保護”所做的選擇。

當下,各高校臨近寒假,有輔導員提到,并非所有學生會如實告訴家長放假時間。假如學生外出遇到安全問題,家長會第一時間問責學校。家長群中,輔導員把學生哪天離校、哪天開學的安排發到群裡,甚至有老師要求家長在群裡接龍報備學生安全。在家長群釋出通知,一定程度上也劃分了校園安全的權責。一位高校輔導員坦言,如果輔導員把通知和注意事項發到了群裡,不管家長和孩子是否能做到,“至少輔導員的工作沒有問題”。

父母的“提線木偶”

學院建了家長群後,周可感受到家長和學院的雙重不信任與不尊重。周可媽媽每次看到家長群的重要通知,就給她發來長語音微信叮囑,大部分時候,周可隻是轉成文字,大概掃一眼,用“好的好的”“下次一定”“謝謝媽媽”的話糊弄過去。有時候,這類消息發太多,她直接假裝沒看到,等到第二天回複說“沒看手機”。

南京大學的一名大一學生對《中國新聞周刊》提到,其所在學院近期建了家長群,同學們不贊同,又無法拒絕,于是,不少人自己扮演家長進了群,或讓其他同學“代理”自己的家長一職。在他看來,建家長群後,學生在大學的主體地位被忽視了,“我們是切實生活在校園裡的人,對學習生活有需求或意見,學校卻企圖通過家長來了解”。對家長而言,學生原本應是家長和學校間最好的橋梁,并不需要老師轉達。

在網際網路上,圍繞大學生家長群最有代表性的一種聲音是,大學是學生成長為獨立個體的重要階段,但大學家長群依然是把學生作為被管理者,是對大學教育理念的弱化,是在制造“巨嬰”。

大學生家長群隻是部分家長對孩子過度幹預的冰山一角。除了家長群,幾乎每位受訪老師都能輕松列舉出家長“越界”的表現。徐岚接觸的一位大學輔導員,曾在淩晨3點接到一位家長的電話,對方希望輔導員早起去學生宿舍叫醒孩子,以免錯過早上7點的飛機。鮑威提到,有研究顯示,“直升機父母”培養下的子女,更有可能成為“依賴”“任性”“嬌慣”“以自我為中心”“缺乏社會責任感”的“巨嬰”。

徐岚在調研中發現,家長過度操心大學生的生活,造成一些學生更叛逆,與家長激烈争吵,甚至發朋友圈都會屏蔽家長,進一步加劇家長和學校尋求連接配接。還有一些孩子開啟“省電模式”,任由家長擺布。她注意到,應試教育階段,家長隻關注孩子的學業,導緻學生在價值觀、人格的養成上都存在問題,是以這一代大學生在社會化過程中遇到許多障礙,比如心智成熟的時間越來越晚。一些大學專業課老師跟徐岚分享,近年來,心理韌性差的大學生在增加,面對困難時,更傾向于采用鴕鳥式的逃避态度。

“以前的大學生肯定都不會因為‘去哪裡買牙膏’這件事情問老師。”一位輔導員感慨。如今,輔導員們在本職工作外,需要花費許多精力解決大學生的生活瑣事,比如指導學生怎麼買衣服,怎麼在宿舍買電,告訴學生宿舍的門壞了該怎麼辦。這類大學生整體占比不大,但相較于之前有明顯增多。

林紅擔任高校輔導員近30年,她看到,和過去的學生相比,現在的大學生還是像在讀高中,是父母的“提線木偶”,她但凡見到一個沒按父母的想法走的學生,“都會竊喜一下,說明這個孩子有生命力”。她對《中國新聞周刊》感慨,人們常常會把學生形容為“溫室裡的花朵”,但這一代的學生,不少人甚至“還沒有開出屬于自己的花”。有些人看着成績優秀,表面是早熟,但實際是晚熟,“我希望的成熟,是他能成為自己,而不是讓外界看來他做的每件事都有意義,都能得到切實的回報。成長可以慢一些,可以吃一點虧,受一點苦”。

很多受訪的輔導員都不贊同大學生家長群的存在。蘆雅潔會明确告知家長,大學要培養學生獨立處理個人事務的能力,希望家長不要過多介入。她還擔心,一些“民間”家長群裡的家長過度關心成績,可能會引發攀比心理,造成家庭沖突等。這也會影響大學生的自我定位和預期。“學生不獲獎就不優秀嗎?還是因為有些家長以過去高中的标準判斷大學,不清楚大學的評價體系是多元度的。或者即便他們知道,但做不到以平和的心态去看待這件事情。”她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從實操角度來看,一些輔導員認為,學院建家長群“不太現實”。徐岚在與輔導員交流時發現,建家長群會極大增加輔導員的工作量。按照教育部規定,高等院校應按師生比不低于1:200的比例設定專職輔導員崗位,即一個輔導員最多負責200名學生。但徐岚訪談時獲知,高校輔導員缺編情況嚴重,學校實際上以彈性的方式來計算師生比。她的一位學生畢業後,成為其所在學院唯一的輔導員,一個人面對本碩博超過600多名學生。如果建了家長群,輔導員根本将難以應對。

在蘆雅潔看來,大學家長群的營運,和中國小的家長群有着本質差別。大學的行政管理體系複雜且龐大,家長們想了解的保研資訊由教務處老師負責,财務報帳、學生職業發展等都由不同部門協作完成。學院很難通過一個家長群,把所有老師都拉進來。如果建了群,隻是簡單傳輸一些學校日常的政策,也很難達到家長的訴求,這些資訊在學校官網、微信公衆号等平台都能查得到。

高校的确有一些事務需要與家長溝通,比如就業和升學。就業率是高校的一個很重要的考核名額,這一代大學生會出現“慢就業”等現象,學校也希望家長能提前引導學生,或為學生提供一些就業資源和支援。但這并非一定要通過家長群實作,一些學校原本有自己的群發平台,許多問題更合适一對一聯系。此外,家長對高校政策的了解參差不齊。一位輔導員曾告訴徐岚,家長群也會有個别家長,對學校政策了解偏頗,将臆想的猜測發表在群裡,容易誤導其他家長,也給學校管理帶來挑戰。

大學還有家長群?

2023年9月8日,安徽淮北師範大學相山校區迎來新生報到。

家長應在多大程度上參與大學生活

“(大學生晚熟)問題很大程度上由家庭教育及應試教育帶來,最後卻讓大學來承擔。這使大學老師和輔導員的責任無限擴大,是一個很危險的趨勢。”徐岚對《中國新聞周刊》說。而是否建立家長群背後,更關鍵的問題在于,家校如何健康溝通,真正幫助學生獨立成長。

多位受訪的大學教師與輔導員提到,目前,家校關系正在發生變化。更早前,大家認為,大學是教書育人、培養學生獨立思考的地方,家長對學校首先是信任的。但近些年,不少輔導員明顯感受到,家長把學校當成了一個服務行業。

林紅直言,現在一些家長認為,送孩子上大學就像是“購買商品”,家長掏了錢,學校老師就要在“售前、售中、售後”提供無微不至的服務。正因如此,家長們會要求學校和輔導員細緻地照顧他們的學生,并延伸出諸多訴求。

多位受訪者并不否認家長對孩子大學生活參與的必要性。近幾年,高等教育領域越來越關注家校合作。鮑威提到,面對父母參與的強化,美國高等院校通過開展家校合作或設立專門的事務中心,與父母之間建立積極的合作夥伴關系。2003 ~2015年,美國高校中提供父母/家庭教育的比例從61%增至98%,擁有面向父母的網站的大學比例從8.3%增至100%。

家校合作的邊界是什麼?前述四川某高校的輔導員提到,有些學生在學校挂科嚴重,家長接到退學通知書時可能都毫不知情,也有一些學生,面臨嚴重的心理問題。對于這類需要重點關注的學生,輔導員在主動談話後,如果情況沒有改善,會希望尋求家長的介入。此外,關于學生的行程和安全問題,學校也會通過學校的群發短信平台與家長确認,但家長反複詢問的關于孩子的很多其他問題,讓輔導員難以回答。

北京大學教育學院2018年曾對全國高校大學大一學生進行調研,範圍囊括國内72所高校的超過兩萬名學生。2020年,鮑威團隊曾基于這些資料,探讨父母參與對高校新生适應的影響,發現父母的适度參與,采取溝通而非幹預的方式,能有效幫助新生實作從高中到大學的過渡。

在鮑威看來,在如今的社會和經濟環境下,很難簡單批評家長的過度幹預。但她指出,目前高等教育階段的老師和輔導員,承擔了太多本不應該承擔的事務,問題在于,家校職責邊界還不夠清晰。她呼籲,大學生家長要理性參與孩子的教育,無論情感還是行為層面,基礎教育階段的參與模式,顯然無法複制到高等教育階段。在大學階段,父母的參與應該是支援性的,而非直接幹預和控制,這對大學生的獨立發展和人際關系适應至關重要。

徐岚認為,無論是家長還是大學自身,要正确認識大學的本質,大學是培養人才的地方。以大學對輔導員的績效考核體系為例,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學生打分,相當于“顧客給商家打分”,輔導員可能因為評分名額去讨好學生,進而改變其育人的工作重心,有違大學的定位。“大學管理還是要回歸教育的本質,才能更好地解決教育的問題。”徐岚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許燃、周可、林紅、阿布為化名)

發于2024.1.29總第1127期《中國新聞周刊》雜志

雜志标題:大學還有家長群?

記者:楊智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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