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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清朝雍正年間,直隸大名府城南二十五裡有個古寺鎮,鎮上有個人叫張益民。他和妻子田氏都樂善好施,在鎮上人緣極好。

一年冬天的一個早上,張益民起早掃雪,一打開門,見門外的地上躺着一個人,急忙走過去一摸,鼻孔中還有一絲氣息,就把此人背到家中,靜心調養。

這人醒過來後,說他是蓬萊人,身上的盤纏被歹徒搶劫一空,因饑寒交迫,昏倒在這裡,腿也摔傷了。

張益民為他請醫、熬藥、喂飯,直至身體康複,又給他湊足路費,送他回家。這人被張益民的好心腸所感動,為報答救命之恩,臨别時,把家中熬膏藥的祖傳秘方傳給了他。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張益民讀過書,他根據秘方熬制出的膏藥,果然對腫毒、潰爛等症有神奇療效。于是,古寺鎮上有了新的傳說。

說張益民的大慈大悲感動了上八仙,是李鐵拐親自下凡點化,才熬制了這種靈丹妙藥。從此,張益民夫婦就以熬膏藥為生,“膏藥張”就成了他的名号。

“膏藥張”熬了幾十年膏藥,不知積攢了多少錢财,可遺憾的是,膝下隻有一女。他有個本家侄子,因父母雙亡,從小跟着他生活。歲數越來越多,兩口子都考慮,這熬膏藥的秘方該傳給誰?苦心經營的家産該讓誰來繼承?

“膏藥張”看中了侄子,覺得侄子忠厚老實,心腸好,秘方到他手不會失傳,家業交給他不會敗落。

可田氏說,侄子再好不是自家人,閨女才是爹娘的連心肉。再說女婿雖不太老實,但嘴巴乖巧,早晚回來,不叫爹娘不說話,不是親兒勝過親兒,家業、秘方該給他。

“膏藥張”呢,提起女婿直搖頭,說他華而不實,靠不住。這事,老兩口商量了多次,也沒最後定下來。

這年,“膏藥張”突然得了病,一天不如一天。

臨死時,他讓衆人都出去,拉着田氏的手說:“我不行了。你要多保重……切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說着,他取出一貼膏藥,交給田氏,千叮咛萬囑咐說:“這膏藥不治身上的病,卻能治心上的病,記住,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要輕易撕開。”

田氏接過膏藥,把它放在貼身處,回頭再看,老伴已經斷氣了。

田氏悲痛欲絕,哭了大半天,想想人死不能再活,這才叫來女婿、侄子,商量如何辦理喪事。

女婿說:“俺爹這輩子辛辛苦苦攢下這麼大家業,死了應該排場排場。”

他提出高搭靈棚,請四班響器,大待賓客,唱七天大戲,還要請和尚誦經,超度亡靈……

他侄子卻說:“活着不孝,死了胡鬧。伯父一生崇尚節儉,鋪張浪費不合他的心意。”

主張喪事簡辦。

田氏為女婿有這樣的孝心很感動,覺着侄子叫喪事從簡是想占家産。

她暗中罵侄子:這家産還沒說讓你繼承,你可算計起來了,我不會讓你達到目的。她當場拍闆:喪事由女婿操辦,家産由女婿繼承。

女婿當家理事後,仗着家産萬貫,整日酗酒賭博。

常言說,興家好比針挑土,敗家猶如浪淘沙。田氏的女婿為得到家産,對嶽母千方百計谄媚讨好,家産到手後,他的臉就變了。田氏勸他他不聽,妻子勸他他不理。賭輸時,就變賣家産,不久,他便把“膏藥張”一生攢下的家産變賣一空。

最後,除了後院那棵老棗樹,因沒人要才沒被賣掉,其它啥都讓他給賣光了。眼看着坐吃山空,家業敗盡,氣得他妻子一命歸陰。

閨女在,田氏的日子還好過。沒了閨女,她天天給女婿做飯、洗衣,女婿還橫挑鼻子豎挑眼,找茬罵她。田氏寄人籬下,隻好忍氣吞聲。

一天,女婿喝得東倒西歪地回來,質問田氏,“我待你勝過親娘,你為啥還昧着良心對我留一手?”

田氏戰戰兢兢地問:“我家财産沒給侄子留一磚一瓦,還有啥沒給你?”

女婿直截了當地說:“俺爹熬膏藥的秘方,你咋不拿出來?”

田氏說:“都怪我不認字。熬膏藥的事是你爹一手操持的,秘方怕是帶到陰曹地府了。”

女婿冷笑一聲說:“這就别怪我不好了,養雞為下蛋,養狗圖看門,養活你有啥用?”

田氏聽了這話,氣得四肢顫抖,嘴唇哆嗦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原想把全部家産交給女婿,實指望老有所靠,誰知道女婿竟是一個口是心非,喪盡天良的人!

田氏被攆出家門,跑到“膏藥張”的墳上,大哭起來。也不知哭了多長時間,忽然她想起老伴臨終的遺囑,忙從懷中掏出那張醫治心病的膏藥。誰知剛掏出來,忽聽身後有腳步聲,她忙把那張膏藥又裝進衣袋,回頭一看,來人是她侄子。

原來她侄子聽說她被攆出家門,便四處尋找,最後找到這裡,要把田氏接到他家。可田氏說她哪裡也不去,隻想在墳上跟老頭兒作伴。侄子咋勸她都不聽,氣得她侄子将她背起就走。

這時,田氏在侄子的背上又哭起來。

她侄子問她哭啥呀,田氏不說,她在想:當初不但沒給侄子留一點家業,還說了他不少壞話,咋有臉去見侄媳婦呢?繼承了那麼多家業的女婿都不願養自己,沒繼承一點家業的人能會對我好嗎?即使是侄子願意養我,侄媳婦願意要我這個一無所有的人嗎?

她越想越感到不能去,可侄子說啥也不讓她下來。

到了侄子家,侄媳婦老遠就迎上來,問寒問暖,“伯母,伯母”地叫得親極了。

從此,她就在侄子家住下了。日子長了,她對侄兒、侄媳婦說:“都怨我看錯了人,把家産全……”

沒等她把話說完,侄兒、侄媳婦便攔住她說:“東西都是身外之物,一切都過去了,如今隻要伯母在我們家過得舒心,我們覺得比啥都好。”

他們說的好,做的更好,待伯母勝過親娘。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老天好像故意捉弄苦命人,這年冬天,田氏得了癱症,卧病在床,大小便不能自理。小兩口輪着為她擦屎接尿洗衣服,請醫熬藥,好話寬慰,無微不至,沒一點怨言。

田氏不忍心再拖累他們,熬藥不喝,送飯不吃,想一死了之,誰勸也不聽。

小兩口雙雙跪在田氏的床前,哀求,“如果我們對老人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您打也行罵也行,要是再這樣,我們就長跪不起了。”

田氏哭着說:“你們對我太好了,你們的心比金子還珍貴,我求你們快起來吧!”

當天,她吃了飯,也吃了藥,病又一天天輕了。

田氏看侄兒、侄媳婦對她是真心,就把老伴臨終前留給她的那張膏藥,拿出來遞給了侄子,叫他撕開看個究竟。

他侄子接過膏藥,撕開一看,原來裡邊藏着一張紙,上面寫的是四句話:

落淚看冬去,葉綠喜春來,

歸魂思故裡,根深理浮财。

這四句話頭一個字連起來讀,是“落葉歸根”。而第四句分明是“膏藥張”暗示還保留着一筆浮财。

田氏一想,忙叫侄子到她家後院那棗樹下刨刨看。

她侄子去那一挖,竟挖出一個缸來,缸裡沒一分錢,卻放着一本書,忙拿回來。

田氏讓侄子看書上寫的是啥,他侄子細細一看,原來寫的是如何熬膏藥的秘方。

田氏高興地說:“咱們也熬膏藥吧!”

侄媳婦說:“雖然書上寫了,可咱們都沒熬過,怕熬不好吧!”

田氏說:“沒事,你伯伯生前熬啥樣的膏藥我都在場。你們熬,我幫你們照看着。”

他們三人按書上寫的,熬起膏藥來。因為有田氏指導着,治各種瘡、病的膏藥都熬成了,送給病人們一試,神極了,啥号膏藥治啥瘡、病,都很靈驗。

他們又打出“膏藥張”的字号,辦起了膏藥店。他們價低利薄,不坑人,賺了錢在鎮上為百姓辦學堂和其它福利事業,深得民心。

多少年後,田氏和她侄子、侄媳婦都先後善終,而“膏藥張”的膏藥卻一代一代傳了下來。

直到今天,說起古寺鎮的“膏藥張”,無人不知,無人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