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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國少将李中權回憶政工會議羅榮桓談話:你們在遼南像蝗蟲一般啊

作者:愛讀書的老李

1947年11月底,我率領九縱3個師的政委(或政治部主任),從遼西磚瓦房出發,赴哈爾濱參加東北軍區政工會議。我們冒着零下幾十度的嚴寒,騎馬來到通遼以東的二縱縱隊部,與二縱參加會議的幹部會合。二縱政委吳法憲有吉普車,我和他一起坐車到通遼車站,而我們的師政委王文等同志卻隻能坐卡車,寒氣逼人,刺入肌骨,可把他們凍壞了。

在通遼我們又換乘火車,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坐火車,雖然坐的是悶罐子車,冷得不行,但總比步行、騎馬好。我們在齊齊哈爾下了車,來到二縱留守處,我嘔吐不止,病倒了。在二縱留守處住了一夜,我們又換乘客車奔赴哈爾濱。客車比悶罐子車要舒服多了,但沒有暖氣,以緻吳法憲到哈爾濱還在發脾氣:"媽的,我坐火車暖氣都沒有,給我冷得不行!"

這次軍政會議時間很長,從1947年12月底一直開到翌年2月。會議由羅榮桓政委和譚政主任主持。參加會議的有許多是我在延安時就認識的老戰友、老同志,大家重聚在一起心情都很激動。會議總結了前一段戰役中我軍政治工作的經驗,與會幹部無不為東北戰場的大好形勢而歡欣鼓舞。羅榮桓政委在會議上明确提出了"奪取大城市","截斷敵人退路","争取全部殲滅敵人進入東北的兵力"的作戰任務,并要求将這一思想在部隊中"廣為宣傳、教育,樹立起一個明确的方向"。

會議對冬季攻勢結束後的軍政訓練作了安排部署,要求各部隊在訴苦教育的基礎上,開展更大規模的新式整軍運動,通過"五整一查"(整思想、整作風、整關系、整紀律、整編制,查成份)和進行土改教育與開展民主運動,提高廣大指戰員的階級覺悟,激發求戰熱情,增強全軍的集中統一群組織紀律性;改善官兵關系,增強團結。并要求各部隊根據面臨奪取大城市的作戰任務,普遍進行城市紀律教育。

下面,我具體談一下我九縱關系密切的幾個問題:

1.羅榮桓政委同我的談話

在會議期間,羅榮桓政委找我談了話。羅政委幽默地說:"哎呀,你們這個八、九兩縱,我過去沒在文字上說,你們在遼南像蝗蟲一般啊!"

我知道羅政委是在批評我們紀律不好,大概地方上對我們有反映。我是做部隊政治工作的,羅政委的話給我刺激很大,心裡挺不是滋味。我對羅政委說:"羅政委,部隊的紀律方面我們是有錯誤的,我們一定通過'五整一查'很好的解決。但也有一些客觀情況,我們八、九兩縱部隊的冬裝沒有解決,冷得不行,好多人凍壞了。在那種情況下,打土豪來解決一些,主要是分給了群衆,特别是糧食,部隊還是有的,可是部隊還需要禦寒,解決帽子、鞋子、衣服問題。由于有些幹部掌握控制不嚴,出現了一些違反政策紀律的問題……"

羅政委認真聽取了我的意見。

談話結束了,但"你們在遼南像蝗蟲一般啊"這句話卻死死印在我的腦海裡。

2.林彪同我的談話

羅榮桓政委同我談話的第二天,有人通知我說:"林總要找你談話。"

林彪當時住在哈爾濱南面的雙城子東總指揮所。他派了一輛美式中吉普把我接了去。當天吃完晚餐,我就請他們轉告林彪:我已經到了。

林彪在延安時我就認識。那時他是抗大的校長,我是一隊的學員,林彪的住地離我們一隊很近。林彪認識我,知道我争強好勝。記得有一次我和譚政聞同志吵架,後來支部書記幫我們解決了。有一天,林彪在延安街上走,正好遇見我,他還問我:"李中權,你們那個吵架的問題解決了沒有?"我告訴他,已經解決了。

第二天早晨,林彪接見了我,問了我部隊一些情況,很和氣地對我說:"你們九縱的同志,就是一個溝幫子戰鬥沒有打好。如果打好了,我們這次冬季攻勢可以多殲滅敵人一個師。由于你們部隊動作遲緩,延誤了戰機,這個師跑掉了。我們東總批評了你們,前指也批評了你們。……你們應該好好整頓部隊,好好練兵。"

我當時離開縱隊在哈爾濱開會,還不知道家裡發生了這樣的大事,聽到以後,内心受到很大的震動。我對林總說:"溝幫子戰鬥的情況我還不知道。秋季攻勢以後,我們準備回冀東。後來沒有能夠回去。可部隊還是冀東的裝備,冷得不行,凍壞了好多人,是以紀律上有些問題,羅政委也批評了。溝幫子這一仗沒打好,主要是主觀上我們工作努力不夠;另外,我們的客觀情況也希望首長能了解。"

林彪認真聽取了我的意見,并詢問了有關的情況,臨别對我說:"你們縱隊詹才芳是司令員,組織已決定政委就由你來擔任。"

在這以前,我是九縱的副政治委員兼政治部主任。林彪和我談話不久,我擔任九縱政治委員兼政治部主任的任命也到了。我想到我的責任更大了。我是負責全縱政治說服的。羅政委和林彪所談到的九縱兩個問題對我壓力很大,但我決心要變壓力為動力,搞好九縱的軍政訓練,為九縱增添榮譽。

3.關于27師政委王文所謂"反土改"的問題

在哈爾濱政工會議進行期間,譚政主任在講到要對部隊進行土改教育的時候,忽然十分嚴肅地說:"反對土改是不允許的!九縱的一個師政委反對土改,寫信給地方,地方告到中共中央東北局,東北局現在把信轉給我們了。這件事情責成九縱處理,并把處理結果報告給我們。"

在這樣的大會上首先點了我們九縱的名,而且是一個師政委反對土改這樣嚴重的政治問題,把我們開會的幾個人都震動了。尤其譚主任所點的政委就是27師政委王文同志。他當時和我一起來參加會議,就坐在我們身邊,他更是吓壞了,直到散會一直情緒不高,回住地的路上都哭了。我當時勸他說:"你不要急,這個問題回去你向我們說清楚,我們也查一查再說。"

王文是冀東薊縣人,家裡是地主成分。對這個同志我比較了解,他工作有魄力,能打仗,是大暴動的幹部,在我縱師一級幹部中是唯一的一個冀東的師級幹部。如果把這樣個同志搞掉,對部隊是一個不小的損失。

4.傳回九縱

1948年2月,東北軍區政工會議結束,我帶着傳達好會議精神,搞好軍政訓練,改換九縱面貌的決心,率領我縱與會幹部從哈爾濱回到遼西北鎮城。

我向詹才芳同志介紹了會議的情況。詹才芳心情沉重地對我說:"你走了以後,溝幫子戰鬥沒打好,受到了東總的批評。"我把林總、羅政委同我談話的情況向他講了,他也感到壓力很大。我便對他說:"我們都不要背包袱,應該把批評當成鞭策,把壓力變為動力。"

關于怎樣變壓力為動力,我向詹才芳談了我的意見,我們可以結合部隊的整訓提出一個口号:"為雪掉溝幫子的恥辱,去掉蝗蟲一般的臭名,我們發誓,一定為打翻身仗而努力奮鬥!"這個口号一定可以激勵全縱隊的指戰員的雪恥求榮的思想,把壓力變成動力,把部隊的氣鼓得足足的,使整訓更有針對性,取得更理想的效果。

詹才芳很同意我的意見。在我們九縱,他是司令員,我是政委;在黨委會中,他是書記,我是副書記。他人很溫和,脾氣好;我卻是急性子,有時火氣很大。但無論作戰指揮還是說服,我們都親密合作,互相都很尊重對方的意見。我們九縱之是以搞得好,和上司幹部的團結是很有關系的。

就這樣,我們制訂出了具有我們九縱特點的整訓的初步方案。

關于王文的問題我也和詹才芳認真做了探讨。我對詹才芳講:"關于王文的問題我們要弄清性質,如果他不是反土改,我們卻按反對土改開除他的黨籍,那政委也不能當了。這樣一個同志被搞掉太可惜了!根據他談的情況,我們還需要調查一下。"詹才芳同意了我的意見。

調查的結果是:王文同志對縣裡土改的一些過"左"的做法有意見,他給縣委寫了信,認為他們的一些做法不妥。縣委不同意這個批評,就向上面告了。

我和詹才芳認為,王文同志對土改的一些做法有意見,應該允許他提,但要注意方式,向組織提出。他卻直接寫信給縣委提意見,縣裡不同意,便弄出了問題。在這個問題上他是有錯誤的,但不能定性為反對土改。根據一貫的表現,他是個好同志,又是大暴動的幹部,不應該給他撤職和開除黨籍的處分。我們決定,讓王文同志在九縱黨委會上做個檢讨,大家批評幫助一下。

縱隊黨委會開會以前,我們在同志間做了一些工作。開會時王文做了檢查,态度很誠懇;我們講了話。黨委委員知道我們的态度是要保他,批評時都很有分寸。

黨委會後我起草了電報,大緻内容是:

報東總,并報東北局:我縱27師政委王文同志對地方上土改的某些做法是有意見的,他應向組織上反映,不應直接向地方上提意見。他這樣做是錯誤的,但縱隊黨委認為不能構成反對土改。該同志檢查态度很好,我們認為不應按反土改處理,而給以嚴格批評。妥否,請批示。

電報起草好詹也同意,就發轉東北軍區并轉東北局了。但東北局和軍區再也沒有回音,實際上是不表态的表态。我們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王文同志當然也很高興。

我這個人脾氣不好,有時批評幹部很過火;但在處理幹部問題時,我一向是十分慎重的。

萬沒想到的是,20年後文化大革命中,王文被打成了"三反分子",又把他"反土改"的舊帳翻了出來。專案組去找詹才芳,詹才芳說:"這件事情我記不得了,你們可以去找李中權。"

我那時候也被專案組關押起來,我對專案組說:"這件事我處理的,黨委怎樣處理,以及電報的原文我都背得出來。不能說他反對土改,如果說他反對土改,那麼縱隊黨委豈不就錯了。"專案組第二次又來找我,我對他們說:"你們不用問了,還是上次說的那些,沒有什麼新的補充。"他們隻好悻悻地走了。但這樣仍不行,王文同志的問題仍然沒有解決。直到後來,我又向空軍寄出證明材料,王文問題才得解決。

開國少将李中權回憶政工會議羅榮桓談話:你們在遼南像蝗蟲一般啊

【李中權(1915年~2014年8月4日),四川達縣人。1928年加入中國共産主義青年團,1932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1933年加入中國共産黨。參加了土地革命、抗日戰争、解放戰争、抗美援朝戰争等。1955年被授予少将軍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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