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好是個好爸爸

​作者：趙一川

來源：商業人物（ID：biz-leaders）

2002年，一個化名李天媚的人進入新希望，當了一名普通員工。

她原本對到這家公司不大感興趣，她還年輕，有自己的夢想。她的夢想是當歌星，或者充當社交名媛，混迹高端時尚圈。後來她的這個夢想被父親澆滅了，她的父親叫劉永好。

李天媚的真實名字叫劉暢，當不了歌星，就回自家的公司上班吧。

劉永好是當過中國首富的人，更多年蟬聯四川首富。他是新希望的實際掌舵人，雖然已經七十多歲，但目前仍沒完全退到幕後。

眼下劉氏父女遇到了大麻煩，由于深陷這一輪的下行豬周期，新希望養豬業務嚴重受創，拖累公司連年巨虧。從2021年到去年三季度，新希望已虧掉近150億，并且還看不到盡頭。

其實A股的幾家養豬巨頭都不好過，但最近公開喊出不躺平的，隻有劉永好。在慘兮兮的地産大佬之外，又一個首富級别的人，可能也要過不好年了。

李天媚雖然低調，但她拿到的自然是大女主劇本。進入公司十年，職位步步高升，“能力之外的資本”應該起了重要作用。到2013年，62歲的劉永好決定把部分權力讓給女兒，這時的劉暢已不再化名，她成了新希望六和（簡稱新希望，為新希望集團旗下最重要的上市平台）聯席董事長。

這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二代接班故事，一個逐漸老去的父親，一個稚嫩的少主。劉永好決定扶上馬送一程，他給女兒配了個搭檔——大名鼎鼎的管理學家陳春花，讓陳來“輔佐”劉暢盡快适應新崗位。

劉暢接管新希望時，這家公司的營收支柱是飼料生意，劉永好兄弟早年就是靠這個起家的。陳春花很受劉永好的欣賞，她在和劉暢搭檔三年後功成身退，少主開始獨掌大權。

為了讓女兒不被掣肘，劉永好不僅帶頭後退，還說服了一批創業元老退居二線。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玩法，在劉暢主導下，新希望的少壯派逐漸上位，一時間年輕的中高層管理者們紛紛登場了。

至少在這一輪豬周期之前，劉永好對女兒接班後的表現，是非常認可的。他幾次在公開場合表示，劉暢做的很出色，自己很滿意。新希望在2016年開始養豬，當時飼料生意雖然占比很高，但利潤較薄。于是劉暢（抑或仍是劉永好）希望涉足養豬業務，為公司尋找新的增長曲線。

養豬是個周期性很明顯的行當，大概每3-4年就會來一波。劉暢踏準了第一個風口，2018年因非洲豬瘟等多重因素，國内豬肉價格大漲，養豬企業大賺特賺。新希望決定大幹快上，提出2020年出欄800萬頭、2022年出欄2500萬頭生豬的目标。由于看好形勢，後來還調高了2022年的出欄名額，達到誇張的4000萬頭。

都說散戶不理性，追漲殺跌，大公司飙起來也毫不含糊。

定下那麼高的出欄名額，自然要大肆擴張産能。為此，劉暢調來了熟悉地産業務的高管擔任新希望總裁，加碼給豬建廠房。一直到2020年，新希望在這波行情中盡享紅利，公司股價也達到巅峰的42元，總市值接近2000億。

劉永好對這位接班人的公開褒獎，就發生在這個時期。他的評判标準之一，就是高漲的市值，也許那時他的确認為，果然是“年輕人更能勝任新經濟轉型的任務”，把權力交給女兒完全沒問題。

然而新希望的好日子在2021年戛然而止。并且從這年開始，新希望開始連年虧損，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豬周期轉向了。

大幹快上的惡果很快出現，全行業的供大于求導緻豬肉價格暴跌，再加上所謂大環境因素，豬企們陷入困境至今。除了持續虧損，新希望股價也一路沖下，目前徘徊在9元左右，總市值剩下約400億。而在負債方面， 截至去年三季度，新希望負債接近上千億。

去年6月份，在新希望的業績釋出會上，曾有投資者問了個尖銳問題：如果能穿越回2020年，新希望還會不會在養豬上激進擴張？

那位擅長地産業務的總裁老實回答說，如果真能回到過去，會更加穩健一些。而劉暢此前也坦陳，在生豬業務快速擴張後，管理能力未及時跟上，影響了生産效率與盈利能力。結果，導緻新希望出現上市多年來的首次虧損。

前台的總裁和董事長都承認了閃失，那到底誰該為此負責呢？很微妙。因為從當時的情形看，被一時繁榮沖昏頭腦的遠不止年輕高管們，連劉永好都放話稱，養豬戰略是整個集團的一号工程，這是上上下下一緻公認的。沒有劉永好的默許，新希望不大可能會在養豬業務上如此放衛星。

雖然劉永好說過新希望創業四十年，大風大浪見得多了，但一定程度上，目前算的上這家農牧巨頭的至暗時刻。這兩年，外界看多了地産大佬各種賣賣賣，劉永好似乎也要如法炮制——最近一段時間，定增募資、轉讓股權、出售資産等等招數，新希望也都掏了出來。總的政策就是，收縮戰線、趕緊回血。

前不久，劉永好接受了《中國企業家》的一次采訪，他承認自己在反思，做公司不能盲目擴大，要聚焦。也許是要給外部傳遞信号，他還表示，新希望的底子比較厚，他個人和主要公司的股權都沒有抵押，也沒有給其他人做過擔保，同時公司發的外債不多，金融機構的信任還在。按照新希望的最新說法，目前公司賬上有現金110億，養豬業務還不至于虧到現金，另外算上其他現金流，支撐兩年時間沒有問題。

創業這麼多年，這位前首富可能還沒如此公開強調過自己的“信用”。

這個時候，雖然董事長的職務已幹了十年，但43歲的劉暢，恐怕還得無比依賴自己的父親。企二代們可能不得不保留一種自覺，那就是既習慣于獲得父輩的巨大庇護，也要适應父輩的巨大陰影。劉永好曾經調侃過，他和女兒最大的不同是，女兒有一個有錢的老爸，而他沒有。對現在的劉暢而言，有一個有錢的老爸，果然彌足珍貴。

所幸的是，劉暢的局面還不算太糟糕。就在父親頻頻現身站台，憑自己的号召力再為新希望“續命”時，同樣是二代接班的美特斯邦威胡佳佳，剛剛辭去了董事長職務。而出來給女兒收拾殘局的，正是他的父親周成建。這對父女第一次交接權力的時間，是在2016年。周成建過了七年逍遙日子，不得不再度出山。

劉永好，可不太想要這樣的複出機會。

*題圖 | 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