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馬是新晉頂流,上熱搜一夜爆紅之後的第一件事,是拉黑我。
後來我倆在戀綜上相遇,
我:「沈楓眠是誰,沒聽說過,素人嗎?」
沈楓眠:「餘又青?不認識,什麼怪名字。」
————
我早上一睜眼,習慣性打開微網誌看看熱搜榜單,就發現沈楓眠的名字挂在第一行,後面還跟了個爆字。
當時我腦子就清醒了,立馬切到微信點開置頂聊天框。
[喲,我們阿眠飛黃騰達了,苟富貴苟富貴啊]
朋友們,或許你們見過紅色感歎号嗎?
我這還是第一次見。
我翻到通訊錄,找出沈楓眠電話又打了過去,
響鈴10秒後,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您稍候再撥。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is power off, please try again later. 您好,您所撥……”
我火來了,我的火現在比内娛所有明星加起來的火都要大。
我強壓下這份足以燃燒一切的怒火,登上我八百年沒用過的qq,
進入搜尋欄,
輸入沈楓眠——
“沒有更多搜尋結果”
好哇!好你個沈楓眠!過河拆橋忘恩負義你是真有一手啊!
我翻身起床找到工作手機,剛一開機就被一連串微信消息卡得動彈不得,我點開一看,是我的助理小禾發過來的。
我略過一連串昨晚醉酒的醜照,翻了半天才看到第一條正事,
[老闆,眠哥這邊的合同簽好了,違約金大幾千萬,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了。]
後面跟了一個pdf檔案,是沈楓眠出演我新劇男一号的演繹合約,
當初影視公司找我買本子的時候我要了選角的決定權,想的就是把這個角色送給他做27歲的生日禮物。
爆款網文改編電視劇,S+的大制作,任誰不得感動的痛哭流涕?
為了確定萬無一失,我還給合同上加了天價違約金,隻要沈楓眠不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這個角色就是闆上釘釘。
現在倒好,我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辛辛苦苦為他人做嫁衣。
好你個沈楓眠!枉我真心實意待你27年!
我繼續往下滑去,又是一份pdf檔案,
[老闆,周導的綜藝開了天窗,現在少一個做幕後的嘉賓,我看了你的工作排期表,檔期剛好對的上,就給你接下來了。]
[對了,小道消息不保真,據說眠哥也接了這個綜藝。]
我打開檔案一看,是周荃做的一個戀綜,把娛樂圈台前幕後的人都拉到一塊,看抛開工作關系之後的他們,還能擦出怎樣的火花。
周荃是我第一部影視改編作品的導演,當時劇本圍讀會,我倆一見如故,大醉三天三夜,醒來之後在飯店找了個關二爺當場結拜為異姓兄妹。
不管沈楓眠去不去這個綜藝,就我跟周荃這關系,這個場,我也救定了!
對!我隻是去救場!跟沈楓眠半毛錢關系也沒有!
一周之後綜藝開播,周荃在郊區找了個獨棟别墅,離得最近的商業綜合體是十二公裡以外鎮子上的集市,
周荃,真有你的!
開播當天我是第一個到錄制現場的,倒也不是我起得早,純粹是喝了一晚上根本沒睡。
我拎着行李箱進了别墅,憑借着多年的拍攝經驗找到了一個隐藏攝像頭,
我的大臉怼到攝像頭跟前:「周狗我知道你看得見,勸你先好好想想怎麼還我這個人情」
螢幕外,彈幕狂刷,
[她真的,我嗑亖]
[小狗: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她會踏着七彩祥雲帶着二鍋頭趕來救我的每一個場]
[餘姐高義!又是友情出場]
沒辦法,周荃導的每一個綜藝都有我的出場,且,絕不少于一次。
這個人真的是很倒黴,一做節目就有嘉賓開天窗,偏偏他還不信邪,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導緻我這個閑人有事沒事就被拉過來救場,我的鏡頭感現在比表演系畢業不久的大學生還要好了。
估摸着這句話已經給周荃賺足了流量,我拉着行李去按電梯,準備上樓找個房間補眠。
電梯剛到一樓,一個小姑娘着急忙慌的推門進來:「餘…餘老師,周導說要等所有嘉賓都來了才能選房間。」
得,又是被周荃推出來擋槍的小導播。
我恹恹地擡了擡眼皮:「管他放屁,這是他欠我的人情。」
小導播愣了半晌,才結結巴巴的說道:「啊,好…好吧。」
我上了頂樓,随便找了個房間倒頭就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
肚子餓得咕咕響,我洗了把臉,腦袋清醒了一點後,下樓去找吃的。
節目開播第一天,周荃不會狗到不給嘉賓飯吃吧。
我到了樓下客廳,發現好幾位嘉賓已經唠起來了,其中有幾個還是跟我合作過的。
近來風頭正盛的95小花許靈意;在我新劇裡演反派,還跟沈楓眠有大量對手戲的童星謝春鶴;業内知名的金牌制片人祝冬;還有一到紅毯批發季就被各大藝人工作室瘋搶的化妝師陳升。
算上我一共5個人,周荃怎麼搞的?拍戀綜呢不知道要配平啊?
我走上前去打了個招呼,插入衆人的談話,寒暄了幾句,就有一個從業人員推門進來了。
「各位老師應該都認識了,咱們人也到的差不多了,先開始第一個任務吧」
說是任務,其實都不算是任務,就是大家一起坐在餐桌邊,一邊吃午飯一邊看前采。
餐桌是個方桌,一面對着電視,另外三面各擺着兩把椅子,我不過走慢了幾步,就給我隻剩下了正對着電視的那一邊,整的跟個主座似的。
我也不跟他們客氣,一屁股坐上左邊的椅子,右手往椅背上一搭,二郎腿一翹,這個範就起來了。
第一個放的是許靈意的趴,
一上來就被問對業内一個早都抱孫子的老前輩初印象怎麼樣,給許靈意吓了一愣,開口第一句話居然是:[徐老也要來參加我們節目嗎?]
鏡頭後的導播笑得喘不過氣來,見許靈意人都被吓傻了,腦子裡估計已經在飛速運轉思考還有哪些自己不知道的娛樂圈秘辛。
旁邊的從業人員才提示道:[是我們随便問的,導演說要迷惑一下嘉賓]
腦内80萬字秘辛删除後,許靈意才慢慢組織語言回答問題,過了幾個似真似假的問題後,終于問到了一個在場的嘉賓:[你跟編劇餘又青合作過一次,對餘老師印象如何呢?]
這句話剛播完,我就注意到左側的許靈意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就見電視上的人狀态一下子都激昂了起來,
[哇,我是真沒想過能出演餘大的作品,要知道我在餘大還是個規培醫生,拿着直闆手機躲在值班室裡扣字寫小說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追她的文了。
[導播老師我跟你說實話,我有餘大每一本出版小說的首發、親簽、特簽,我還追過餘大的現場簽售,餘大,就是我心目中唯一的神。]
電視機裡的女孩右手抵在胸前一臉虔誠,電視機前的衆人笑得像中了八百萬彩票一樣,許靈意捂着臉,悶悶的聲音從手掌下傳出來:「餘老師對不起,我以為周導拿你來迷惑我的嗚嗚嗚」
[她真的,我嗑亖]
[什麼都嗑隻會害了你]
[周荃,真有你小子的]
周荃,我錯怪你了,你是真的狗啊。
許靈意的趴放完,餐桌上稍顯生疏的氛圍輕松下來,衆人也開始就着問題唠起了嗑,視訊一個接一個放過去,最後到了我的部分,眼看前采都快要播完了,還沒見有新的嘉賓來,看來周荃這次是真的想出其不意劍走偏鋒啊。
導播問我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周荃,我當時還特意正了肩膀清了嗓,
[有的狗叫邊牧,有的狗叫伯恩山,有的狗叫拉布拉多,還有一種狗,叫周荃。
[如果世上沒有狗,周荃便是唯一的狗。
[沒有最狗,隻有更狗。]
其餘幾個人被逗得哈哈大笑,電視裡的導播也捂着嘴偷笑。
播到最後一個問題時。
我身邊坐下來一個人,熟悉的氣味和呼吸頻率,坐好之後微微挺腰的幅度,肩膀往後靠,直到背碰到了我的手,
就好像,我的右手,
終于落到了實處。
電視上剛好播到我的回答,
[沈楓眠是誰,沒聽說過,素人嗎?]
其餘四人轉過頭來,看向我身邊剛剛落座的沈楓眠,
當事人面色平和,沒有半分不快,甚至還扯出了個标準的微笑。
我的右手慢慢從沈楓眠椅背上滑了下來,抱緊自己的左臂。
電視上的視訊無縫銜接到沈楓眠的第一條回答,
[餘又青?不認識,什麼怪名字。]
沈楓眠看向我,左手自然地搭上我的椅背:「餘老師,初次見面,還請您多多關照。」
沈楓眠的笑就這樣大剌剌撞進我眼睛裡,我偏過頭去,不敢看他。
[餘又青戀綜首僵!]
[眠哥前兩天不是才官宣出演餘大的書改劇,現在倆人就說不認識?有存在某種問題或陰謀]
[隐隐約約嗑到了一些]
最後的十幾分鐘采訪在全場尴尬的氛圍中播完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導播這才走出來,
「看完視訊,相信大家對每一位嘉賓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在今天的任務正式開始之前,請大家先挑選自己的房間,把帶來的行李歸置好之後,再來客廳集合。
我窩在沙發上看着他們幾個拎着行李,一個個消失在電梯裡和走廊盡頭,客廳隻餘下我和沈楓眠兩個人,他看了我一眼,冷哼一聲,推開陽台門走了出去。
哼,拽什麼拽?拉黑了我還敢舞到我面前,你小子有種别出去來跟我正面對線啊!
我盯着站在後花園的沈楓眠碎碎念,罵到一些不堪入耳的内容的時候,沈楓眠好像是有感應一般,回過頭來,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又轉過身去,徹底走出了我的視線。
[她真的,我磕亖]
[這對可不興嗑啊]
[這兩個人應該是有什麼過節吧,瞧這水火不容的樣子]
過沒幾分鐘,另外幾人就回到了客廳,沈楓眠也在他們之後走了進來。
又瞥了我一眼,哇,就是不想跟我獨處呗。
衆人剛各自找好位置坐穩當,周荃就鬼鬼祟祟跑進來給導播遞了個信封,還怪裡怪氣給我放了個電眼。
遭了,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導播笑眯眯地環視了一圈,悠悠然開口道:「今天我們的主題是“門當戶對”,是以住在同一層樓地兩位嘉賓将會結為第一天的情侶。那麼——」
她敞開手上的信封,面上衆人,上面寫着——
[許靈意×祝冬 ]
[謝春鶴×陳升 ]
[餘又青×沈楓眠]
周荃的這個文化水準真是要驚掉我的下巴,我再三确認信封裡寫的組合後,發出質疑:「門當戶對是這麼用的嗎?做導演的要不先去上上國小啊!」
[餘姐是不滿周荃,還是不滿周荃安排的組合]
[短短半天就能看出來某倆人不對付了,周荃這是要搞事的節奏]
[餘又青算老幾啊?不樂意跟眠哥一組幹脆别來啊]
導播完全忽視了我的抗議,自顧自宣布接下來的規則:「三對情侶完成接下來的小遊戲之後,就可以去購買我們今天晚飯的食材啦!」
遊戲圖檔一擺出來我就崩潰了,先是兩人各自比心,再把手放在一塊比心,最後摟在一起用手臂比個大心。
另外四人光速比完之後便沖出房間,我跟沈楓眠在客廳裡看着導播大眼瞪小眼,
不過基本上是我單方面瞪眼,
導播第三次說再不出發就要趕不上晚餐的時候,沈楓眠走到我身邊,扭着我的半邊身子跟他完成了任務,
我像個不會行動的bjd人偶一樣,任某擺布。
磨磨蹭蹭半天不肯動作給我們帶來的,
是院子裡的一台永久牌二八大杠,和導播手裡綠油油的五十塊錢。
沈楓眠把五十塊錢揣進自己褲兜,推着二八大杠就走出去了,看都不看我一眼!
在我腦内左右互搏是拉下面子叫住他還是撂挑子不幹收拾行李回家的時候,沈楓眠停住腳,回過頭來:「走吧,餘老師。」
__
沈楓眠把車推到平坦的公路上,騎上去,讓我坐在後座。
像我們還在同窗讀書的那12年一樣,從國小一年級起我就坐在他的兒童自行車後座,到後來他上國中買了第一台山地車,高中時為了節省時間又換成了電動自行車。
四千多天,
我接受不了他突然拉黑我所有的聯系方式,更接受不了他在拉黑我之後又裝作沒事人一樣出現在我面前。
我坐在後座心裡覺得委屈,半晌才發現沈楓眠拐上了另一條道路:「哎,沈楓眠,你走錯了,這不是去鎮上的路。」
沈楓眠輕哼了一聲:「去鎮上幹什麼,五十塊錢還不夠給你買條魚的。」
?什麼意思啊?
我腦子飛速運轉思考他這句話的意思,他騎着車碾過幾個大坑,颠得我一時不穩,雙手環抱住了他的腰,
那一瞬間我都能感受到沈楓眠的上半身僵了,
我悻悻收回手,隻敢抓着他的衣角。
[好像90年代的新那個婚那個夫那個婦]
[看看餘又青那個想摸不敢摸的手]
[餘又青這裝的一臉羞澀,準備進擊演藝圈了啊?]
沈楓眠七拐八拐,最後在一條小溪邊停了下來,水面清澈,流速平緩。
他脫下外套鋪在地上:「你就坐在這,不要亂跑。」
然後不知道從哪拿出來一根木棍,脫了鞋襪就趟進水裡,不到半個小時,叉了兩條河魚,我也認不出來是什麼品種。
他從褲兜裡摸出來兩根塑膠繩,把兩條魚串在一起,扔到我旁邊:「想吃蝦嗎?」
我愣了愣:「這裡哪有蝦?」
沈楓眠脫下T恤:「那就是想吃了。」
他就這樣光着上半身,拿着T恤去河裡網蝦。
春寒料峭,我都能看到他牙齒在打顫。
[不是吧不是吧,眠哥這是哪門子操作啊]
[?餘又青就安安穩穩的坐在那啊?不知道搭把手啊]
[這怎麼看也不像是不合啊家人們]
又過了半個小時,
我坐在自行車後座,一手提着兩條魚,一手提着一兜子不到一拃長的河蝦。
沈楓眠穿着沾滿了沙土和草屑的外套,哆哆嗦嗦地騎着車,我都能聽到他不停地吸着鼻涕,肯定是感冒了。
沈楓眠屢次拒絕我騎車載他的提議,終于趕在太陽下山前回到了别墅。
我提着魚蝦下車,沈楓眠停好車後從我手上拿了過去,
多自然,跟以前從我手上接過書包一樣,我看着背對我走進房子的沈楓眠,愣住了。
[誰告訴我這不是靜止畫面?]
[餘姐演技高超,趕緊出道吧]
[這又是個什麼人設?懶狗嗎?]
啪——
沈楓眠關上門,我才回過神來,為了掩蓋我的慌張,我又指向了躲在院子角落裡,在人堆裡紮着的周荃:「好哇你周荃,搞差別對待是吧!」
周荃從螢幕後探出腦袋,環起手臂給我比了個心,還眨了下眼。
噫,怪裡怪氣。
[這還不嗑等什麼啊?]
[聽人勸,吃飽飯]
[是以餘又青來參加節目是為了公費和導演談戀愛啊?]
我對周荃比了幾個國際通用手勢,又進行了一番污言穢語輸出之後,被房子裡飄出來的飯香勾了回去。
損友可以晚點罵,飯必須準時吃。
沈楓眠叉到的魚很肥,他把兩條魚都處理幹淨後,把一條凍在冰箱裡,一條做了豉油清蒸。
另外兩個組也都隻有五十塊,他們在鎮上買了些蔬菜和熟食,陳升吃定了周荃不會做的太狗,對謝春鶴進行了一番糊弄,把錢都拿去買了啤酒和下酒菜。
直到開飯,還沒有導播進來宣讀什麼東西,衆人才放心的拿起筷子。
飯桌說白了就是另一種社交場所,邊吃邊聊才是這個圈子裡的常态。
許靈意向陳升讨教着護膚的方法,祝冬問謝春鶴近半年的檔期如何,
衆人各自雲雲,我沉默着扒飯。
我正在思考豉汁蒸魚裡的豆豉吃起來是什麼味道的時候,陳升撚着幾個鹽水花生放在我面前的骨碟裡:「餘老師嘗嘗這個,我們在鎮上買的,下酒蠻不錯的嘞。」
沈楓眠伸手擋在我面前,拿走了那花生:「陳老師,她花生過敏。」
飯桌上瞬間安靜下來,
在坐的有兩位也算是我的酒友,我都沒聽說過我花生過敏,沈楓眠這是做什麼?
氣氛過于尴尬,我硬吞下嘴裡沒嚼完的飯:「啊對對,之前生了一場病,病好之後就花生過敏了。」
祝冬get到我的眼色,打着哈哈附和道:「對對好像是有的人生過病之後就會對某些東西過敏,我之前有一姐們生完娃就開始對雞蛋過敏了。」
「啊哈哈哈原來是這樣。」
我幹巴巴地笑着,敷衍過了這個話題。
[花生過敏?還有誰記得餘某是花生醬愛好者?]
[沈楓眠該不會是不想讓她喝酒吧?]
[說起來餘又青這頓飯到現在還沒沾過酒]
我繼續低頭扒飯,腦子裡一片混沌,像是大醉了三天三夜睡眠不足還去爬了泰山,分不清東南西北,隻看得到眼前的碗,
然後,
碗裡就多一塊去幹淨刺的魚肉,
過了一會,又放上來一隻剝好殼的河蝦,
大概是我這副像被人孤立的樣子實在可憐,許靈意主動主動挑起我熟悉的話題:「聽說餘大新劇女主角還沒定下來,有哪些可以八卦的内情可以說說嗎?」
我正要開口,腳下被人踹了兩下,我試着踹了回去,果然是謝春鶴對我使眼色。
正要出口的話就轉了個向:「一直沒選到心儀的,是以我打算親自上陣了。」
話剛說完,沈楓眠便冷哼了一聲:「還是餘老師高義,為了捧人真是不擇手段了。」
沈楓眠是知情人士,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我說的話隻是敷衍,我壓低聲音對他說:「沈楓眠你發什麼瘋?」
但他好像不打算把這事翻過去:「誰在發瘋誰自己知道。」
祝冬打着哈哈試圖圓場:「嗨,咱們搞創作的不都瘋瘋癫癫的,大家都瘋,一起瘋。」
我來時忘了帶藥,腦殼子嗡嗡響,又想到他簽完演繹合同就拉黑我這回事,就一肚子無名火什麼也不顧地直往外撒:「沈楓眠,你别太沒良心了。」
沈楓眠摔了筷子,聲音逐漸高漲:「我十度的天氣下河給你抓魚,沒良心的是你吧?」
「是我要吃魚的嗎?不是你非要去抓魚嗎?我是喜歡吃魚,但又不是頓頓要吃魚,你自己脫了衣服自己下的河,怪我沒攔你嗎?我把着自行車頭逼你往河邊騎嗎?」我急火攻心,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上,開始口不擇言,「沈楓眠!你最沒有資格說我沒良心!從小到大你的每一份告家長書都是我簽的,你學習成績不好想走表演,是我去勸了你媽兩個月,就連你高三集訓的藝術學校,都是我幫你找的!你說我沒良心?」
[從小到大?感情是發小啊?那你們中午還裝什麼不熟呢?]
[二位莫不是藏得太深了吧!]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嗑!]
見我翻起了舊賬,沈楓眠也開始倒起了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餘又青,你搞搞清楚!你規培最後一年連熬三個大夜哭着說自己不想學醫了,我連夜從劇組跑到你們醫院給你送吃的送喝的安慰你,到底是誰沒良心?」
沈楓眠語氣實在惡劣,刺得我腦袋發懵,像喝多了假酒上頭了一樣:「我沒為你跑過幾千裡路嗎?你在藝術學校被老師同學欺負的時候,我翹了一周的課,坐三十個小時的火車去給你找場子,把你那個傻.逼室友揍到調宿舍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研究所學生讀不下去要退學,鬧離家出走的時候是誰收留的你?我在那個8平米的客廳打了一個月地鋪對你寸步不離,生怕你想不開,你能活到今天還得感謝我!」
他扯開椅子與我對峙,木地闆被劃得嗞啦響,好像站起來氣勢就會比我強一些。
「沈楓眠,你第一次上紅毯的西裝是我攢了一年的稿費給你買的,就是怕你在别人面前跌面兒,活該我掏心掏肺全打了水漂!」
「餘又青,我第一部主演劇殺青的時候,連慶功宴都沒參加就為了跟你一起慶祝,你呢?你跟周荃在酒吧裡喝到天昏地暗,是我照顧了你一個晚上眼皮都沒合過!」
「沈楓眠你滾!二十七年的交情你拉黑我!你滾!」
「餘又青咱倆穿開裆褲一起長大的,你拿我給别人做嫁衣,現在跟我送出情?!」
…………
祝冬誰也沒攔住,我忘了是誰先摔的碗,豉汁蒸魚,油焖河蝦扔得滿餐桌都是,沈楓眠的頭發上還挂着一顆鹽水毛豆,
隻記得最後我用油乎乎的手指指着沈楓眠,兩眼通紅,目眦欲裂,說出來的話字字帶着哭腔:
「絕交!沈楓眠我要跟你絕交!」
「老死不相往來。」
沈楓眠說老死不相往來。
我被祝冬攙扶着離開,踏進電梯前的一瞬回過頭去,強撐着站直身體:「沈楓眠,我腦子裡進了二鍋頭了才這麼對你,你最好說到做到。」
第二天早上,我睜眼後下意識點開熱搜,沈楓眠又挂在榜上,我以為是昨晚争吵引起的讨論,沒想到是沈楓眠的戀情被曝光,卻是我自作多情了。
#沈楓眠 鄭明月#
#楓月相眠#
熱搜下面是鄭明月的微網誌推送,她的最新一條微網誌内容是:常相伴。
配圖是夜幕下的一輪彎月和香山紅葉。
點進去評論第一條是沈楓眠和鄭明月的cp粉:楓月常相伴。
緊跟着又有沈楓眠唯粉的罵聲:眠哥這是做了什麼孽,一天天被你蹭來蹭去,大猩猩撓癢蹭樹皮呢你?
鄭明月的粉絲也不遑多讓,指責沈楓眠談着戀愛還要上戀綜抱我和周荃的大腿,屬于是既要又要還要。
過了幾分鐘,有營銷号發了一張沈楓眠和鄭明月相擁的照片,很明顯的偷拍角度,鄭明月還點贊了這條營銷号,不過很快又取消了。
這種行為無疑是承認了兩人的關系。
有人發了我和沈楓眠吵架的那段錄屏,說沈楓眠是為了不讓女朋友多想才拉黑我,畢竟沒有幾個人願意自己男朋友身邊有個穿開裆褲長大的,行為還沒那麼純潔的“鐵杆”朋友。
還有人說我單戀沈楓眠多年,不成想沈楓眠隻把我當朋友,我發現沈楓眠談了戀愛,于是便使出了一些下作的手段,想在戀綜上逼沈楓眠就範,結果沈楓眠甯死不屈,我的死命倒貼最後變成了大型撕.逼現場。
總之一個個說的有模有樣,胡編亂造得連我都要信了。
半個小時之後,導播宣布來了一位飛行嘉賓,
是鄭明月。
沈楓眠跟在鄭明月身後一塊進來,
她在玄關處站定,微笑着看向沈楓眠:「楓眠,可以幫我把行李箱拿上去嗎?」
聲音膩的讓人發慌。
沈楓眠看了我一眼,而後又迅速别過頭去,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她那個碩大的30寸行李箱:「我提不動,你自己拿吧。」
随後側身越過她走了進來,肢體動作十分避嫌。
鄭明月怔在原地,臉上标志性的笑容有一絲崩裂,過了片刻,才有一個從業人員出來解圍:「我來幫你拿箱子吧鄭老師,沈老師有點感冒,身體不太舒服。」
聽到這番話鄭明月才重新扯開嘴角,對沈楓眠關心道:「楓眠感冒了嗎?剛好我每次出門都有記得帶常備藥,你吃點藥很快就會好了。」
沈楓眠頭也不擡:「不用,我已經好了。」
[沈楓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眠哥是因為餘又青才感冒的,餘又青都沒有什麼要表示的嗎?]
[大哥你說話還帶着鼻音的這叫好了?]
[還是我們月月人美心善,沈楓眠真的不配]
[不配?頂流配不上你們家出道五年最大的作品是營銷的鄭明月?别把我笑死]
我還是挺佩服鄭明月的,這麼一個冷屁股,她也能撐着張好臉去貼。
我也是真想不明白,沈楓眠這是避嫌還是怎麼着,女朋友都給你請來了還在這甩臉子,
啧,啥也不是。
鄭明月被晾在玄關,氛圍有些過于尴尬,說到底還是制片人社交能力強,祝冬率先迎了上去,帶着其餘幾人也湊上去一起寒暄。
她适應得也快,變臉跟翻書一樣,很快就和衆人從東扯到西,熟絡了起來。
我對她的印象算不上好,甚至還有些過節。
如果沒和沈楓眠鬧掰的話,或許還願意和她相處相處,但是現在這種狀況,看起來也沒必要跟她過于客套。
我坐在餐廳外的吧台椅上,和她對上了視線,我莫名覺得心虛,低下頭開始扣指甲。
頂不住她主動與我攀談:「久仰餘編劇大名,今天終于見到真人了。」
我擡起頭笑了笑:「鄭小姐謬贊。」
鄭明月落座在我身旁:「我很喜歡餘老師的作品,如果以後有機會和餘老師合作的話就太好了。」
我:「多謝鄭小姐擡愛。」
[哇,鄭明月臉皮也太厚了吧,這就開始自薦了?]
[鄭女士也不看看餘大的劇請的都是哪些咖,做夢呢吧]
[餘又青也太沒禮貌了吧,我們月月想演你的劇是給你面子,客套客套,别太當真]
[餘大可别當真,就鄭明月那幹瞪眼的演技,别給好好的一個角色演毀了。]
我鼻頭有些發癢,她身上的香水太濃了,我的噴嚏已經在嗓子眼了,馬上就要出來。
為了避免更尴尬的場面出現,我借口身體不适,要回房午休。
我躺在床上,聽見沈楓眠在我門口踱步。
我不知道他清不清楚這座房子隔音其實很差,也不知道他清不清楚我其實很熟悉他走路的頻率,甚至落腳的力度。
「楓眠」是鄭明月的聲音,「大家在準備晚飯了。」
沈楓眠淡淡的嗯了一聲,跟着她走了。
我把自己悶在被子裡,有些喘不上氣。
小禾休了年假,我是一個人來的節目組,走的時候太過匆忙,帶了各種日用品卻忘了帶必需品,到了這裡歸置行李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疏漏。
在打電話叫人來送和翹周荃鴿子回去取之間,我選擇了開始戒掉藥物。
我腦袋有些發暈,心悸,焦慮,隐隐做嘔。
半夢半醒之間眼前全是沈楓眠。
我在夢裡回到高中時代,高中的沈楓眠和現在的沈楓眠同時存在,高中的他問我下課要不要去買零食,現在的他看我像看一個陌生人,眼神裡帶着明顯的嫌惡,我意識混亂,追着他問為什麼這樣對我,他躲開我的肢體接觸,冷冷說了句:餘又青,你腦子真的有病。
我像一條快要窒息的魚,掙紮着想從夢裡醒來。
直到許靈意敲響了我的房門:「餘老師,你好點了嗎?該吃飯了。」
一陣恍惚,我從夢裡醒來,渾身冷汗。
「好,我馬上下來。」
沈楓眠坐在我和鄭明月中間,像是怕我會和她起什麼沖突似的。
飯程過半,沈楓眠有意阻擋,也攔不住他人
鄭明月:「聽說餘老師新劇女二的演員還沒定下來?我對這個角色還挺感興趣的,很好奇會花落誰家呢。」
我:「那可能要讓鄭小姐失望了,面了一通沒找到心儀的人選,打算我自己上陣呢。」
[又來了又來了,這麼缺戲演嗎?]
[我們月月真的好努力,時刻不忘本職工作]
[什麼本職工作,炒作營銷嗎?那确實是沒忘過哈]
鄭明月笑容僵在臉上,臉色有點難看:「我沒記錯的話,這個角色和男主角有很多對手戲呢?」
我埋頭吃着飯,随口應着她:「啊對對,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餘又青這是明晃晃的插足吧?是吧?]
[做什麼不好非要做小三?]
[沈楓眠也有不對的吧?談着戀愛還來上戀綜?]
[不是,沈楓眠從頭到尾有承認過他和鄭明月的關系嗎?]
[不回應就是預設的規矩還不懂嗎?]
[這是什麼歪理,我罵你一聲傻.逼你不說話就是承認了是吧?臭傻.逼]
飯桌上的氛圍突然凝固,
沈楓眠一摔筷子:「我吃飽了,各位慢用。」
然後上了樓,好像趕着去殺宿敵一樣。
鄭明月一臉得意,捏着嗓子說:「餘老師别生氣,楓眠他興許是身體不舒服呢,應該沒有對你不滿的意思。」
求求你直接說他就是在對我甩臉子,我巴不得呢。
鄭明月起身:「我幫餘老師勸勸楓眠吧,我的話他應該還是聽得進去的。」
兩人撤席,本就尴尬的氛圍再度降至冰點,我草草扒了幾口飯,便以身體不适為由回房休息。
「香山紅葉是黃栌,不是楓葉,你有沒有文化啊!
「鄭明月我已經警告過你的經紀人不要再炒作了,你還是這麼不知悔改,那隻能讓律師跟你談了。」
剛踏上最後一級台階,我便聽到了沈楓眠暴怒的聲音,随後又重重地甩上了門。
鄭明月察覺到我的存在,滿臉怒氣地看向我,我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我什麼都沒有看到哦。」
她氣勢洶洶地向我走來,在與我擦肩而過的一瞬頓了頓:「餘又青,你别得意的太早!」
果然,她第二天就讓我知道了什麼叫“别得意得太早”。
#餘又青 抄襲#
一個知名營銷号列出了一個調色盤,左側是一個作者為“逢春”的小說,右側是我的成名作之一。
它生動地描述了我是如何在一個不知名平台的角落裡發現了這顆滄海遺珠,對作品進行加工後又以各種手段進行炒作,說我的成名就是資本的一場營銷大作。文章的最後還列出了它對“逢春”的調查,這個筆名寫完這部小說之後再也沒有了新的作品,由此又引申出了一些諸如我對“逢春”進行威逼利誘,又或是拿錢封口的一些陰謀論。
一時間,罵聲疊起。
許多和我合作過的藝人的粉絲都開始替自己的偶像與我撇清關系,紛紛抵制我的各種原創或改編作品。
#餘又青 退出影視圈#又爬上了熱搜前排。
不知道是該說節目的贊助商勇還是制作組勇,開播三天連着兩個負面熱搜,依舊堅持直播。
勇啊周荃!
為了回報周荃這份勇敢,我選擇緘默,任由一切言論發酵。
我在頂樓的露台上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處理熱搜對我其他工作帶來的影響,幸好小禾動作夠快,到我手上隻剩下了一些收尾事項。
我坐在躺椅上啪啪敲着手機,這副悠閑的姿态惹來了觀衆的不爽。
熟悉我的客戶都知道抄襲是無稽之談,好些個被粉絲代表的藝人還發來消息向我道歉,我看着一長串令人哭笑不得的消息笑了出來。
[餘又青瘋了嗎?這還笑得出來?]
[餘又青靠着抄襲拿了多少獎?最佳編劇,新銳作家,最具價值網絡作家等等,現在還準備撈一份演員的活賺錢,别太貪得無厭了吧?]
[建議所有獎項将餘又青除名,這種人根本不尊重創作。]
露台門被推開,鄭明月款款來到我面前,還是那個甜到令人發膩的嗓音:「餘老師,你不回應一下嗎?抄襲這麼嚴重的事情,你應該向所有喜歡你的粉絲道歉吧?」
[都這會了餘又青還坐在這玩手機,不就是看人家被抄的小作者退圈了,沒人告她呗]
[一個漏洞百出的調色盤就能讓你們在這蓋棺定論了?]
[我持中立态度,坐等真相]
[什麼粉絲?餘大說過最讨厭别人把讀者叫粉絲]
我放下手機擡頭看向她,站起身:「你這是對一個創作者最惡劣的指控,一句話就能輕飄飄毀掉我為了作品做出的所有努力,說我抄襲就跟說一個藝人品行不端道德敗壞一樣。」
我伸手将麥關掉,走到鄭明月面前,将她精心别在衣領前的麥扯下來:「我敢說我的每一個作品都是我一字一句苦思冥想出來的,你敢說你為人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嗎?」
[怎麼突然沒有聲音了?唇語大師呢!]
[唇語大師來了,正在錄屏!]
[餘又青這是要開撕了?]
[餘又青這意思是她沒有抄襲?]
她一步步向後退,我緊跟着一步步逼近:「你知道我是做幕後工作的,就應該知道我每天都在和什麼人打交道。
「你找人走了那麼多路子攢了那麼大一個局為了在我的劇裡演一個女n号,就因為我拒絕了,你就懷恨在心了?你自己什麼實力你不清楚嗎?」
她被我逼到無路可退,後脖頸頂在圍欄上,勉強撐住才沒滑下去。
「鄭明月,你買通營銷号給我身上潑髒水,往我頭上扣屎盆子我都無所謂,可你要是敢動沈楓眠,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鄭明月的假面瞬間崩裂,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把扯下來的麥連着線團了團,扔到她身上,而後打開我自己的:「我是不是血口噴人,你最清楚。」
[什麼血口噴人?]
[我就知道一定另有隐情!]
[餘又青這算是職場霸淩吧?]
[抄襲這事還沒說清楚呢大家夥]
我走出兩步,想起還有沒說完的話:「你要是好奇我能做到什麼地步的話,盡管去試,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鄭明月尖銳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餘又青,沈楓眠知道你是他的舔狗嗎?」
我在樓梯口站了片刻,然後轉身回到鄭明月身前,雙手環胸盯着她的雙眼,
「舔狗?啊——以你的文化水準大概也就能了解到這種程度了。」我伸出手,将她身上亂成一團的耳麥線捋捋順,「嗯……沒關系,我原諒你的無知,你大概也沒體會過這種純粹的感情。」
我将鄭明月因慌亂而掉出來的碎發别到她耳後:「皎皎明月,真是可惜了你父母為你取的好名字。」
我回到客廳,還是沒有見到沈楓眠。
昨天晚上他和鄭明月起了沖突,難保她不會狗急跳牆,做出對沈楓眠不利的事來,雖然我剛才已經打過了預防針,可是見不到沈楓眠,我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
半下午的時候,節目組又上了熱搜,不過這次是沈楓眠和鄭明月。
不算清晰的視訊裡,沈楓眠扯着鄭明月的身體将她拉入懷裡,雖然動作看起來有些僵硬,但确确實實是沈楓眠先伸的手。
後面還跟了兩段直播的錄屏,有人把我那句“你要是敢動沈楓眠,我不會讓你好過的”用唇語翻譯了出來,又将鄭明月說我是舔狗的言論放在後面。
直指我自作多情,插足兩人感情不成,反對正宮倒打一耙。
抄襲是假的,但插足這件事情,連我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從昨晚他二人的對話來看,沈楓眠對她的态度算不上好,但是對那些绯聞卻沒有任何澄清,實在是讓人感到有些撲朔迷離。
我正打算聯系小禾處理節目違約金的事情,終于,消失了一整天的另一個當事人出現了。
鄭明月悠然坐在沙發上看我的笑話,沈楓眠推門進來後隻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轉身向她走去。
她滿臉意外,做出一副嬌羞的表情起身去迎,卻見沈楓眠在幾步之外停了下來,與她保持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鄭明月一臉詫異地站在原地,正欲開口,沈楓眠将他從進門起就一直拿在手上的檔案狠狠拍在桌上:「我已經找律師起訴你和你的團隊了,包括餘又青那份,咱們法庭上見吧。」
半個小時前,
沈楓眠發了一條微網誌:清者自清。
配圖是一條長長的時間線,囊括了我寫作生涯中使用過的所有筆名,那個“逢春”也在其列。
圖檔結尾處非常貼心的注明了cr:沈楓眠。
緊跟着的便是兩段由工作室發出來的澄清視訊,第一段直指前幾天那則“世紀擁抱”視訊,指責鄭明月委托從業人員在劇組違規拍攝,并利用拍攝内容對沈楓眠造成不良影響。
第二段是昨晚的一段錄像,從鄭明月跟着沈楓眠上樓,并在他門口敲了半天門才等到沈楓眠出來,一直到沈楓眠說了那句“香山紅葉是黃栌,不是楓葉。”
視訊中間,鄭明月先是向走廊盡頭的窗戶看了一眼,随後倒退一步,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抱住了沈楓眠——
原來,是倒放啊。
小禾用我工作室的賬号轉發了沈楓眠那則時間線澄清,又發了一條起訴他人對我進行造謠诽謗的微網誌,被告人的名單裡赫然寫着‘鄭明月工作室’。
當天晚上,鄭明月便收拾了行李灰溜溜離開了節目組。
創造了有史以來戀綜出場最短時間飛行嘉賓的記錄,順帶付了一大筆賠償款。
周荃鏡頭後的臉都笑開了花。
晚飯的餐桌上,沈楓眠不停地往我碗裡夾菜。
男人如此多變,前腳說完絕交,後腳又開始大獻殷勤。
我把他夾的菜全部挑了出來,默默吃完自己的飯,然後便回房休息。
我洗漱完躺在床上沒一會,沈楓眠就在外面咣咣敲門。
敲了兩下見我沒出去,就靠着門開始嘟嘟囔囔:「餘又青,小魚,魚魚。」
「求你理一理我吧,餘又青。」
我被他吵得頭疼,氣沖沖地拉開房門,沈楓眠原本正靠在門上,被閃了一個趔趄。
我面色不虞地盯着他:「你還想要做什麼?把剩菜揚我頭上還回來嗎?」
沈楓眠低着頭,扯着我的衣角:「她是因為我才針對你的,這對你來說是無妄之災,我來向你道歉。」
我把他的手硬掰下來,退後一步與他拉開距離:「這件事情對我來說不痛不癢,我不在乎。」
沈楓眠上前一步,想再說些什麼,被我伸手攔住:
「老死不相往來,這話可是你說的。」
沈楓眠怔在原地,支支吾吾地還有話要說,
我伸手關上門,将他和他沒說完的話一起,擋在了門外。
一夜無眠。
次日,周荃安排嘉賓兩兩去約會,我落了單。
我拉着水管澆完了前院的花,又把後院的幾棵樹修剪了一下,在前院後院跑了三趟實在無事可幹時,才發現那輛靠在牆根處的二八大杠。
我猶豫了不到一分鐘,扭頭便推着車出門了。
出門五分鐘後,我才意識到,沒有了沈楓眠,我連個自行車都騎不好。
可是都已經出來了,這個時候再回去未免有些太丢人了。
于是我一個晃神,便騎到了沈楓眠為我抓魚的那條河邊。
直到身後跟着的攝像出聲提醒我,我才反應過來:「啊,不小心走錯路了。」
[她真的,我磕亖]
[潛意識!你的潛意識還愛他!]
[家人們,别忘了二位已經絕交了,這可是官方蓋章的be]
我抹了把臉,又歪歪扭扭地往鎮上騎,剛趕上集市散場,買了一堆水果蔬菜,等我拎着大袋小袋準備回去時,才想起來自己騎的自行車,這些東西根本沒辦法拿。
攝像大哥說他可以幫我拿一部分,我看了看手上的東西,全是沈楓眠喜歡的,我想了又想,還是拒絕了攝像大哥,把東西送給了路邊的一個婆婆,隻留下了一盆草莓。
我把草莓挂在車把上,原本就騎得不太好的我這下更掌握不了平衡了,等我磨磨蹭蹭回到别墅時,已經是傍晚了。
夕陽西下,滿天紅霞,沈楓眠佝偻着背站在院子裡。
他的腦袋反射着落日的餘晖,像一顆橙紅色的燈泡,等我走進了些才勉強看清楚他的樣子。
沈楓眠頂着一頭花白的頭發,臉上畫滿了老年斑,手貼的像榆樹皮一樣,拄着一根拐杖,活脫脫一個腿腳不便的老頭子。
我在院子外下了車,推着自行車走進去,他拄着拐杖,一步一頓地向我走來:「餘又青,我一夜白頭老到不行了,你願意跟我說話了嗎?」
我無視了他,将車推到牆根下停好,他跟在我身後小聲嘟囔着:「魚魚……」
我背對着他,肩膀松下來像放了氣的皮球一樣:「沈楓眠,你太傷我的心了。」
聽到這句話的沈楓眠沒有再追上來,我聽到拐杖落地的聲音:「我就不傷心嗎?我有時候都想,幹脆跟你斷了聯系離你遠遠的,也好過眼睜睜看着你和别人幸福美滿。」
他聲音傳來的方位越來越低,到最後變得悶悶的,像是隔着一層厚厚的東西。
我轉身俯視着蹲在地上縮成一團的沈楓眠:「那你為什麼還要來我面前現?」
他擡起頭看着我,眼睛濕漉漉得像隻大型犬:「周荃說可以給我黑箱,我想……哪怕跟你做一次假的情侶也好,圓我一個執念。」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前,拉起我手上拎着的草莓袋子,借着袋子搖晃我的手臂撒嬌:「餘又青,我們暫時和好吧,節目結束之後你想怎麼樣都可以,我可以搬家,退圈,出國,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我看着這樣的沈楓眠,與過往的無數次吵架後向我求和的時候一樣,低個頭,撒個嬌。
隻不過這次吵得比過往的每一次都要難堪,我歎了口氣,松開拎着袋子的手,越過他向屋裡走去。
或許是他對我了解的實在透徹,不過片刻就明白了我的妥協。
他腳步輕快,手上的塑膠袋也被晃得沙沙作響,他追上我的步伐和我并排走着,又開始在我耳邊絮絮叨叨:「餘又青,你以後不要随便捧人了,至少在捧他之前先調查一下他的背景,行嗎?」
這話問的我一頭霧水,止住腳步反問他:「我捧誰了?」
沈楓眠:「所有人都在說你腦子裡進了二鍋頭,一擲千金為了捧一個大學生。」
「大學生?」我應該是明白他為什麼對我發脾氣了,還說我為了捧人不擇手段,「對,我是捧了一個,我他媽捧了一個畢業了五年的超齡大學生,把他捧成了主演,人家轉頭就把我給踹了。」
當事人不知道自己是當事人,真是要把我氣笑了。
沈楓眠還像沒反應過來一樣執着追問:「你終于承認了是吧,那個大……?畢業五年?」
他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我,真相呼之欲出,頃刻間又被他自己否定:「不對!你還拿謝春鶴當借口單獨去見他!你連周荃都沒有告訴過!」
說到這裡我才想明白他到底在因為什麼置氣,原是先前我和謝春鶴被拍的幾次商務局,席間他帶了個新招的助理,被傳成了是他在向我引薦剛畢業的學弟。
因為這種輿論對我來說沒什麼影響,刻意澄清反而會暴露正在籌備中的項目進度,故而我将那些無趣的绯聞全都置之不理。
沒成想沈楓眠看到後卻想多了,不止想多了還上頭了。
我長出一口氣向他解釋道:「阿眠,沒有那個背景不清白,蠱惑我用各種資源捧他的大學生。如果非要有的話,那從頭到尾也隻有你一個。」
沈楓眠盯着我,眉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最後擰巴在一起,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我輕笑了聲,擡手想要撫平他緊皺的眉頭,他卻一把抓住我的手,幾次深呼吸之後才緩緩開口:「你這是在向我表白嗎?」
他把我的手攥在手心,無比确切又緩慢地問我:「你愛上我了嗎?餘又青。」
我像被燙到一樣抽回手,在扭頭就跑和繼續否認之間來回糾結,突然,别墅門被緩緩打開。
陳升的手還搭在門把手上,一時間六目相對,四臉懵逼,
前一秒耳朵還貼在門闆上的許靈意瞬間直起身子擺擺手:「我們沒有在偷聽啊,我們絕對沒有在偷聽!」
祝冬着急忙慌一隻手捂住她的嘴,一隻手去夠着關門,關上門的前一刻,謝春鶴伸出個腦袋:「百年好合哈二位!」
這一個小插曲讓沈楓眠冷靜了下來,他将草莓遞回到我手上:「沒關系,你再想想,反正我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了,也不差這幾天。」
貼在他下巴上的白胡子因為時間太久已經失去了黏性,隻有半邊還粘在該在的位置,臉頰上的老年斑也有些脫妝,暈成了一片片褐色的斑塊,眼角用來做皺紋的蠟塊翹起了邊,現在的沈楓眠是我認識他27年來最滑稽的樣子。
莫名地,我想看他有一天真正老去的樣子,我撕下那條搖搖欲墜的假胡子,輕笑着說:「不用想了,就現在吧。」
番外一:
高二那年的夏天,我意識到我對餘又青的感情并不是純粹的友情。
那天下午我們在家附近的公園打球,炎炎夏日,她本來就是怕熱愛出汗的體質,打了沒幾分鐘就鬧着要去買雪糕。
小賣部找不開零錢,我便拿了幾顆糖湊了個整,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樓下剛上國小的小孩。
小姑娘平地摔了一跤,坐在那就開始哭,我剛把糖摸出來準備哄一哄,她立馬咧着嘴爬了起來,走之前還甜甜地說了聲謝謝楓眠哥哥。
等小孩和家長走遠,餘又青掐着嗓子沒骨頭似的靠在我身上,陰陽怪氣地叫着楓眠哥哥。
我故作嫌惡地輕輕推開她,她又賤兮兮地靠過來:「楓眠哥哥,魚魚也想吃糖糖。」
我背過身子躲開她,她不依不撓地追着我叫我哥哥,我一時不注意被她撞倒在地,她也跟着摔進我的懷裡,仍是沒心沒肺地笑着。
在那一瞬間,我萌生了一個令我自己都覺得羞愧的想法,
我想讓餘又青在别的地方也叫我哥哥。
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面對她,看到她時總會讓我想起我那些龌龊的想法,可她實在是過于坦蕩。
坦蕩到讓我無法堂堂正正地将愛宣之于口,隻敢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對着睡夢中的她說。
即便我懷疑她當時是清醒的,卻從來不敢與她對峙。
這樣的餘又青讓我總是莫名其妙地生氣,
我氣她沒有任何保留地對我好,我氣她把我放在最特殊的位置,我氣她無比清醒地為我做最大限度地付出卻從來都不說愛我。
我陪她度過每一個對未來感到迷茫的夜晚,她以為我事業提供最大的助力來回報我,有那麼幾個瞬間,我以為她也愛我。
直到我聽說她喜歡上一個二十出頭的小男生,那時候我才明白,她隻是一直都把我當成了家人。
她當我是她的家人, 于是便以對待家人的方式對待我,不講道理的偏幫,不經大腦的站隊,都是她把我當成家人的一個個佐證。
我在我愛的人心裡擁有至高的地位,我愛的人和我隔着最遠的距離。
我一氣之下拉黑了她所有聯系方式,卻在周荃拿着她簽了名字的那份合約來找我的時候,軟了骨頭。
我知道他目的不純,我提出用熱度和他交換,他要不擇手段地把餘又青和我綁定在一起。
可是見到她的那一刻我又開始别扭。
我内心陰暗,龌龊,我對她有過太多算不上純潔的幻想,但她的眼神太過幹淨,隻會讓我覺得無比羞愧。
我刻意不去澄清那些绯聞,嘗試着從她臉上看到一絲吃醋的表情,或者是類似的情緒也可以。
但是她沒有,她甚至抛開個人意願去和鄭明月交好,從未想到先向我求證绯聞的真僞。
她罵我發瘋的時候我是真的繃不住了,從發現自己喜歡上她到現在已經十年,這十年來的每一次我獨自生的悶氣都在此刻,化為傷人的話語,脫口而出,不經大腦。
從口角更新到械鬥就那麼幾個回合,直到我最先說出了絕交,說完的那一瞬間我就後悔了。
可是餘又青從來不給别人後悔的機會,也包括我。
她好像是很認真的要與我老死不相往來。
我試着去彌補,去挽回那些直接或間接地因我而對她造成的傷害,可是她對我說,老死不相往來。
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沈楓眠給我出了一個損招,我考慮了一個晚上,才下定決心。
不去試試,我又怎麼能知道她不會對我心軟呢?
她說老死不相往來,那我如果老到快要死了,她應該就願意跟我往來了吧。
然後她對我說:就現在吧,現在就在一起吧。
萬物複蘇,枯木逢春又青,楓樹正在發出新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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