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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老闆娘”範湉湉:盧美琳是嫁給黃河路的女人

作者:周到用戶端
《繁花》“老闆娘”範湉湉:盧美琳是嫁給黃河路的女人

上一次見到範湉湉,是《繁花》開播前的上海路演。

她用熟練的上海話與我們分享片場趣事:阿慶老師的滬語課堂,唐嫣哭到不得不狂喝水,範湉湉自己的扮演的黃河路“老闆娘”盧美琳,有點不一般……

《繁花》播出過半,盧美琳的“不一般”逐漸被觀衆看到:她有張牙舞爪、強勢狠厲的一面,也有曾經純愛、後來遺憾的悲傷。無論是和初戀情人杜紅根、丈夫金老闆的戲份,還是和寶總、汪小姐等等主要人物的交集,她都有豐富的層次值得挖掘,#範湉湉繁花演技#甚至登上了微網誌高位熱搜。

在和新聞晨報·周到記者的對話中,這個從演員出道,在綜藝節目中摸爬滾打多年,随後再次回到演員賽道的40+女演員坦言,感謝王家衛導演願意給一個配角設計那麼有層次的情感線索,讓盧美琳成為“嫁給黃河路”的獨特存在。而面對《繁花》帶來的“潑天富貴”,範湉湉直言自己“不會飄”,“飄過好幾次,也墜落過好幾次,我特别明白這種起起落落。我會踏踏實實地拍好戲,一步一步地拍下去”。

和王家衛拍廣告“面試”

新聞晨報·周到:能不能談談是怎麼和《繁花》結緣的?

範湉湉:每個上海演員知道《繁花》的時候都是萬分期待的。我當時說趕緊去聯系吧,哪怕是一個小角色我都願意。但一開始并沒有後續,聽說開拍了我也很失落,覺得心裡有個心結打不開,對吧?它是“上海人的《哈利波特》”嘛。

沒想到幸運從天而降,有一天公司給我發消息:王導說要找你拍個廣告。

我非常吃驚,廣告?不是《繁花》嗎?我說我必須去演,因為我明白,這可能是我的敲門磚,是我的面試——用一個大廣告來面試,真可以的!

第一次見面,我非常忐忑。導演一定是看過我以前的綜藝節目或者别的什麼,見到我就說,“湉湉,好好演,你沒有問題的,我相信你。在我的廣告裡,你可是女主角”。那句話好暖心,原來導演那麼平易近人,那麼溫和。

我們拍的是汽車廣告,幾分鐘,但也拍了十幾天,沒日沒夜地拍。到最後一天我都很忐忑,要不要問導演《繁花》有沒有我的位置啊?我皮薄,說不出口,隻能拼命地想演好。殺青時導演拉住我,我剛想開口,他就說“《繁花》你要來”,當時我的内心真的已經淚如雨下。

《繁花》“老闆娘”範湉湉:盧美琳是嫁給黃河路的女人

新聞晨報·周到:是以你一開始就知道導演的風格了。

範湉湉:王導拍的條數多很正常,因為我們一般都是單機拍攝,機位永遠在遊動——要麼機器動,要麼人動,要麼兩個一起動,難度很高。前面走的20遍戲可能都是必要條件,演員也在這個過程中熟悉了台詞、情緒。等人和機器已經很熟的時候,你才開始摳戲的内容。拍到後來,如果一條隻拍一兩遍就過了,大家會很吃驚:這條是不是不用了?導演是不是放棄我們了,是不是不愛我們了?(笑)

這些我都很甘之如饴。你走10遍、20遍、50遍或是70遍,有質的差別。量上去之後,質會有飛躍。而且這個劇組很公平,每個人進來的初期,三五十遍都是熱身吧。

新聞晨報·周到:片場有什麼難忘的細節?

範湉湉:我們在現場拍攝時都是有音樂的,有時候找不到感覺,不知道這場戲應該怎麼演,導演會放歌給你聽,告訴你說,“就是這個感覺”。你一聽,就給到了。我覺得導演是360度地用味覺、視覺、聽覺,讓這90年代的迅速圍繞到你身邊,讓我們非常沉浸在這個過程中。

導演給我講戲說,黃河路對上海來說是面子,進賢路是裡子。黃河路是上海的縮影,有光鮮亮麗,有金碧輝煌,有人山人海,有車水馬龍;但時代是不停地在往前走的,有的人被車輪碾過,有的人跟車輪一起走了。聽他說的時候,感觸非常深。

和範大将軍“世紀對決”

新聞晨報·周到:盧美琳這個角色,一開始給大家的感覺就很“炸”。

範湉湉:盧美琳是一個九分硬一分軟的人,從乍浦路一路打拼到黃河路,能在上海灘站穩腳跟,特别是在飲食行業站穩腳跟,她不容易。如果沒有那些張牙舞爪的東西,她不可能有今天的。

是以我一開始的戲都比較炸。導演跟我說,你要像獅子一樣地沖出來,獅子吼啊。要未見其人、先聽其聲,是以我永遠是先叫一聲再講話,嘴裡有東西在吃,要麼叼着牙簽,要麼在吃東西,永遠是忙碌的、嘈雜的、速度快的。

《繁花》“老闆娘”範湉湉:盧美琳是嫁給黃河路的女人

新聞晨報·周到:吵架的戲份多,是不是演起來特别累?

範湉湉:像我和“範大将軍”(範志毅)的戲,我們要對扯。王導說你跳起來去打他呀,抓他,你的兇勁要出來。我就跳起來打,但範将軍紋絲不動,他人高馬大,一身肌肉,我連抓的餘地都沒有,指甲還斷在肉裡了。

我當時還去找導演撒嬌呢。我說導演,你看我這指甲斷了。他說,好的好的,快點找個502(膠水)給她粘一粘。沒事,你繼續跳起來打他。(笑)

範大将軍特意跑過來關照我說:我等會兒誤傷你的話,你自己當心點,不要生氣。他說他不是專業演員,不懂怎麼避讓,可能就是要來一點比較真的,真的人非常好。

我們對吼的時候,導演在後面說:你們範家人怎麼都這麼兇啊?我說這場戲不是你安排的嗎?導演在現場好開心啊,一直說“世紀大對決”,範志毅對範湉湉,看誰結棍。

視訊加載中...

新聞晨報·周到:有兇的戲,美琳和杜紅根的戲份又讓人覺得特别柔軟。

範湉湉:我覺得王家衛導演是一個非常會掌握、駕馭情感的人,感謝他會給我們這種40+的女演員,還是一個配角如此豐富的情感線。他經常跟我說,美琳啊,你老吵也不行啊,柔軟要給人看到一點的。我說那怎麼看到呢?現在的戲天天在吵,我都要腦溢血了。他說你放心,會有的啊。是以我們很多感情的戲是後來再拍的,導演經常回去剪完之後說,這裡缺一點,要讓美琳怎麼怎麼樣。他是一個如此為配角着想的導演,我是萬萬沒想到的。

我覺得導演是在平時的生活中觀察你,你演戲的時候也會觀察你,然後不斷豐滿、潤色人物。盧美琳的九分剛一分柔,也是在這些細節裡展現出來。像至真園出問題的時候,盧美琳雖然恨人家恨得要死,但也見不得人家真的墜落,這些心态都是她的軟肋。

《繁花》“老闆娘”範湉湉:盧美琳是嫁給黃河路的女人

新聞晨報·周到:還有打完寶總一巴掌的落寞,特别好。

範湉湉:那場戲我壓力非常大,導演平時對我很好,經常都是表揚、鼓勵,讓我覺得不能辜負導演的期待。但那場戲他給了很大的壓力,也是這種壓力,最後那一耳光我全部都宣洩出去了,造就了那麼經典的一幕。

當時拍完大家歡聲鼓舞,就差放鞭炮、開香槟了。我一個人站在原地反而有點失落,打人的人壓力也很大,很痛苦。導演跑來跟我說,你看看汪小姐有人保護,你們家這個男人躺在地上還跟“小江西”搞暧昧,這個情緒你要記住。

是以後來有了那種起承轉合的複雜情緒,當然,也有我自己私人的情感在裡邊。導演說,你一定要把頭擡起來,盧美琳是不會低頭的,打了就是打了,她不在怕的,這才是盧美琳的底色。我說,我明白,你放心,我一定高高地會把頭擡起來的。

我感覺老天爺還是很眷顧我,那場戲竟然可以一場一條過。當然一個月以後又被抓去拍特寫了。我問不是拍完了嗎?導演說對,還有30幾個鏡頭。

《繁花》“老闆娘”範湉湉:盧美琳是嫁給黃河路的女人

新聞晨報·周到:你會怎麼形容美琳和紅根、金老闆兩種不同的感情?

範湉湉:我覺得不可能用一句話能概括這兩段感情。盧美琳跟紅根從純愛開始,他們沒有真正走到一起其實是一件好事,這段珍貴的感情永遠留在那兒,他們永遠能夠在江湖上互相回望對方,永遠會在對方低潮的時候拉一把,不失為一種美好的男女之間的感情。

跟金老闆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不離婚,選擇堅持下去,她不肯認輸,不想讓别人嘲笑她的婚姻失敗,這是她的個性所造就的。打落牙和血吞,自己的選擇自己承受。

當然我覺得即便是失敗,她的頭都是不會低下來的,她去哪兒都能重新開展一片新的天地,隻要她肯放棄自己過去的那些東西。

“我是黃河路的女人”

新聞晨報·周到:追劇到現在,有哪些網友的評價觸動了你?

範湉湉:我是沒有想到大家分析得這麼透徹,盧美琳的細節、表情,她那一分柔軟的東西,網友很快就都看到了。我覺得觀衆的觀影水準真的提高了,我們也要趕緊跟上步伐。

其實剛播的時候我也很緊張,但是金子一定會發光。現在大家都開始問爸爸媽媽要以前的老照片,跟父母學講上海話。我爸爸這兩天眉飛色舞,開始叫我“老闆娘”,把他以前照片翻出來給我看,告訴我那個時候“大哥大”多少錢一隻,家裡的話題也開始多了起來,我完全沒有想到。

《繁花》“老闆娘”範湉湉:盧美琳是嫁給黃河路的女人

新聞晨報·周到:大家也專門研究了你的上海話水準。

範湉湉:我不拍戲時經常會拍一些滬語的視訊,但對推廣上海話其實效果甚微。這部戲的橫空出世,我相信滬語圈包括江浙滬一帶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種家的溫暖。我們的文化不能遺忘、要傳承。

這部片子裡什麼地方的人都有,有甯波的,有海甯的,有諸暨的,有蘇州的,有無錫的……語言體系很混雜,是以沒有什麼正宗不正宗,本來就是海納百川,上海人的語言體系也包含了各種各樣的吳語地區的方言。我們平時在現場都在一起研究,好有樂趣。

新聞晨報·周到:如果不演美琳,你想挑戰誰?

範湉湉:第一想挑戰的就是小阿嫂,因為小阿嫂很糯——很多人沒有看到範湉湉身體裡也有這個部分;芳妹我駕輕就熟。但說内心深處,想挑戰的是玲子,她是跟我截然不同的一個人。理智的、客觀的,嘴上說着最刻薄的話,内心卻對我關心,是對我幫助最大的。我最好的朋友就是玲子這樣的人,這個角色對我來說才是真正的挑戰。

新聞晨報·周到:很多演員離開《繁花》會有失落,你呢?

範湉湉:我在家裡放了一張很大的盧美琳站在黃河路上的照片,這是我的劇照,還貼在“金美林”的牆上。正式殺青時,我跟劇組申請可不可以把那張照片送給我,劇組的老師特别特别好,列印了好幾張送給我。我做了個相框放在家裡邊,那是一張我擁抱黃河路的照片,證明我曾經嫁給過黃河路,我是黃河路的女人。每天回到家,我都能看到盧美琳與我同在。

新聞晨報·周到:後續怕不怕被定型?

範湉湉:我是不太怕被定型的,如果有一種角色,你能夠演到天花闆的話,也是一種成功——當然我絕對不能說自己是天花闆,還差得太遠太遠。但《繁花》這個電影大師班,确實讓我提升了很多很多,對表演的要求、想法,對人物的刻畫,各方面都上了一個新的台階。是以我不在乎是重複演這樣的角色,還是嘗試不同性格的角色,我是一個很開放性的态度。

我希望有導演能看到我,能給我更多的機會去嘗試不同的角色,如果沒有的話,我也不會後悔,也不會覺得遺憾,因為我覺得隻要能繼續演戲,能夠繼續有戲演,我就是一個幸運的和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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