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丁先生
作者：小雅
我今年55歲，生活在一座小山村，目前與妻兒、老母親相依為命。
兩個月前，我家在短短的半個月内辦了兩場葬禮，一場是我爸的，他在十一月初去世了，享年80歲，沒能看到2024年的太陽。
另一場是我二弟的，事實上，很多人都說這一場葬禮早在十年前就該辦了，可是我爸媽一直不肯相信我二弟死了，怎麼樣都不同意辦。
事情還要從頭說起！我爸媽生有三兒兩女，我是家中的長子，上面有一個姐姐，下面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我爸媽是地道地道的農民，雖然賺得不多，我們兄弟姐妹從小到大過着節衣縮食的日子，但父母很疼我們，對待兒女一視同仁，一直教導我們要兄友弟恭，互幫互助，攜手度過一生，告訴我們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兄弟姐妹。
在父母的教育下，我們兄弟姐妹五人的關系一直很好。哪怕是随着年紀增長，我們各自安家，天各一方，也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聯系。
大姐嫁到了另一個縣，大概一個月回來看望父母一次。妹妹考上了大專，畢業後成為了一位老師，目前在市區安家，會經常回來看望父母。
至于三弟，由于家庭條件實在是太差了，娶不起媳婦，是以三弟在父母的許可下入贅到了一戶人家，跟着老丈人一起外出打拼了，目前在省城安了家。
我結婚後，考慮到自己是長子，需要照顧父母，便留在了農村老家，以種地為生。當我們農閑時，我就會與老婆兩個人去縣城打零工補貼家用。二弟娶了媳婦後，也在公路上安了家，與我一起照顧父母。
直到十年前，一件事情打破了我們生活的平靜。二弟的國中同學之前外出打工了，也不知道找到了什麼門路，賺到了一大筆錢，不僅開着車衣錦還鄉，而且還拿錢給家裡蓋了樓房，這讓大家感到羨慕不已。
二弟看到後，也感到十分羨慕，去找了自己的國中同學。回來後，二弟興奮地告訴我：“哥，我同學說他的确有賺錢的門路，願意帶着我一起去賺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聽到這話，我也感到高興不已，可是想到年邁的父母需要人照顧，我咬了咬牙，拒絕了二弟的建議，讓二弟安心出去賺錢，我會在家裡照顧好父母和弟媳婦、兩個侄子的。
二弟答應了，出發之前，二弟跟我喝了一夜的酒，構思了未來的美好藍圖。他說等到自己賺到錢了，要蓋兩棟樓房，我們一人一棟，他要給孩子好的教育條件，把孩子培養成才，不再吃我們吃過的苦頭。他還要把父母接到好房子裡住，不讓父母繼續吃苦。
我拍了拍二弟的肩膀，鼓勵他好好幹活，同時讓他放寬心，說家裡的事情我會好好照顧的。
第二天，在全家人不舍的目光下，二弟跟着自己的國中同學踏上了外出打工的路。
二弟出去的第一年，一切都很正常。他一有機會就會打電話給我們，說自己在外面的情況，說他過得很好，工作很順利，等到年底就可以拿到工資了，還問家裡的事情。
我跟他講了家裡的事情，告訴他家裡一切都好，不用太擔心，好好工作。
年關将近，我打電話問二弟什麼時候回來，二弟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假，但跟我保證一定會回家過年，沒成想，這成為了我們最後一次通話。
之後，我再打電話給二弟，就打不通了，這讓我感到擔心不已。
眼看着年關将近，二弟一不見蹤影二不接電話，全家人都感到驚慌失措。我爸媽去了二弟國中同學家，詢問他的家人，可是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搬家了，早已人去樓空。
我想着二弟可能是遇到困難了，不想麻煩我們才故意玩失蹤的，寬慰了父母幾句，可是随着新年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爸坐不住了，決定出去找二弟。
然而，我們隻知道二弟去了廣東，具體哪個城市都不清楚，要想出去找人，無疑是大海撈針。可是，我們怎麼勸說，我爸都聽不進去，執意要去。
無奈之下，我陪着我爸去了廣東，在廣州、深圳多個城市待了兩個星期，把手裡的錢都花完了，也沒能找到二弟的行蹤。
三弟知道後，求助老婆的娘家，可是也無濟于事。我們甚至登報尋人，可是也沒有找到二弟。
就這樣，二弟一失蹤就是十年，音訊全無。鄉親父老議論紛紛，大家懷疑我二弟可能是已經去世了，由于無人知曉他的身份，聯系不到家裡，是以沒人通知我們，可是我爸媽怎麼樣都不相信，年年都去找，年年失望。
眼看着二弟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爸媽感到悲痛欲絕，我媽承受不了思念兒子的痛苦，病倒了，這些年來要不是我姐姐妹妹、老婆和弟媳婦精心照顧，我媽隻怕撐不到現在。
說到二弟媳婦，我就感到十分内疚。這十年來，我們每次去找人，二弟媳婦都跟着去，滿懷期待又失望而歸。
二弟失蹤的第五年，二弟媳婦娘家人找上門，建議二弟媳婦離婚，跟他們回去，不要在我家浪費光陰。我爸媽覺得對不起二弟媳婦，點頭同意了。
可是，二弟媳婦怎麼樣都不肯離開，說自己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哪怕是離婚，也要等到看到二弟了，讓他給個交代再說。
我爸撐了十年，年年去找年年失望而歸，最終撐不住了。從半年前起，我爸的身體就越來越差了，醫生也說他命不久矣。
十月下旬，我爸跟我說：“老大，我現在相信老二已經去世了，我想我快要見到他了。在走之前，我想給老二辦個後事，把他的衣服安葬在我旁邊，這樣我下去了也許還能盡快找到他。”
聽到我爸的話，大家泣不成聲，最終同意了我爸的要求，給我二弟舉辦了喪禮，親戚朋友都前來哀悼。
事實上，我明白我爸的意思，他知道這些年來我們為了找二弟，不僅傷心傷身更是搭了不少錢進去。給二弟辦喪禮，也是下定決心讓找二弟的事情告一段落。
十天後，我爸去世了，為了不讓我媽傷心過度，大姐把我媽接走了。
然而，讓我們都沒想到的是，前天，正在家裡做飯的我聽到了一陣敲門聲，前去開門，我看到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站在我家門口，眼睛裡包含着淚水。
我不敢相信，抱着一絲希望喊出了二弟的名字，他大喊一聲“哥”，撲到我懷裡，我才知道眼前的人真的是我二弟。
我與二弟抱頭痛哭，哭了很久才緩過勁來，打電話聯系了所有的親人。很快，大家都趕了過來。
二弟媳婦看到了十年不見的二弟，一步不動，質問他這些年來幹什麼去了。
二弟吞吞吐吐地告訴我，他當年跟着國中同學外出打工，發現國中同學口中的工作損人利己，感到十分生氣，不願意幹這樣沒良心的事情。
與同學鬧翻後，他本想回家，可是沒賺到錢又不甘心，于是他自己到處去找工作，最終進入了一家工廠。
他辛辛苦苦幹了将近一年，攢下了一筆錢，本來打算回家過年的，可此時他不幸上了自己信任的工友的當，不僅賠光了自己的血汗錢，還欠了一屁股債，這讓他更加覺得沒臉回去，也擔心連累我們，便玩起了失蹤，還換了手機号碼。
這十年來，二弟一邊打工一邊還債，起起落落，直到這兩年才還清債務，攢了幾萬塊錢，才敢回家。
對于二弟的解釋，我們大家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可是看到抱着二弟嚎啕大哭、喊着“回來了就好”的母親，我們想了一下，人活着比什麼都強，也決定放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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