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一個寒冷清晨,新田鋪村,籠罩在薄薄的霧氣裡。
這座隐藏在山溝溝的小村,正是部隊駐地。
村口哨卡的幾名戰士正站崗巡查,突然看到一位老太太坐在手推車上,跌跌撞撞地被一個後生推着靠近。
“您好,這裡是軍事禁區,有什麼事嗎?”
為首的戰士,攔住老太太,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穿的土布衣衫。
老太太急切地說:“同志,我找兒子陳錫聯!”
“陳錫聯?那不是陳司令嗎?”
戰士吃驚地瞪大了眼,連忙小心翼翼地将老太太扶下車。
轉眼間,值班人員已經将消息傳給了陳錫聯。
這時,陳錫聯匆匆忙忙從辦公室出來,眼角還噙着淚花。
“娘——”
他喊了一聲,快步上前,緊緊把老太太摟在懷裡。
老婦人已然淚如雨下,顫抖的手撫摸兒子的臉。
喃喃道:“兒啊,我這把老骨頭,終于盼到今天這一刻了。”
陳錫聯不住地抹淚,攙扶老母親去往住處。
這麼多年,母子倆經曆了什麼?
一切還要從頭說起。
父親病逝,母女相依為命
1915年,剛出生的陳錫聯,便遭遇了不幸。
父母辛勤耕作,也隻能勉強糊口。
更不幸的是,就在陳錫聯學會說話走路時,父親染上了難治的重病,卧床不起。
家裡的積蓄,很快便被母親變賣一空,可病情還是日漸惡化。
小小的陳錫聯,整日守在父親床前。
看着面黃肌瘦的父親,心中充滿了無助和悲傷。
母親為了籌錢,白天在村裡做工,晚上還要守護父親。
陳錫聯時常一個人蜷縮在病床旁的長椅上入睡,懷裡隻抱着一本破舊的課本。
卧病在床的父親,看着這殘破的家,心中無限惆怅。
這個家還能撐多久?
兒女還能受多少苦?
如果他一死,這家就更不要提了。
想到這裡,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指着年幼的女兒對妻子說:“我去了以後,你賣了她,才能讓其他人活下去......”
父親的話語,是如此紮心,卻也是當時絕望環境下的無奈選擇。
8 歲那年,一個飄雪的黃昏咽了最後一口氣,留下殘缺不全的家迎來更深重的寒冬。
陳錫聯跪在父親身前,淚水劃過臉頰。
他還不懂死亡的可怕,隻是本能地感到深深悲傷和恐懼。
母親痛哭失聲,卻還要忙前忙後安葬。
然而手頭連葬費都沒,隻能先将父親停柩在家。
陳錫聯跪在母親腳下,哭喊道:“娘,她還小,您怎能将她送火坑!”
這句哀求,深深紮進了母親的心口。
一家人傷心欲絕,卻無力回天。
雨水模糊了她的臉龐,但無法掩蓋住那份被拉扯的痛苦。
她像一隻無助的小鳥,被困在風雨交加的夜晚,失去了自由的翅膀。
之後,陳母帶着陳錫聯走南闖北,淪為乞丐。
路上行裝簡陋,母親還懷着身孕,行走艱難。
陳錫聯心疼母親,特意在路旁撿了一根結實的竹棍,讓她拄着走路。
兩人絮絮走一段歇一段,在鄉間小路上離家越來越遠。
地主家當長工
那一年夏日,他去了一個地主家當長工。
鄉野籠罩在酷暑中。
陳錫聯,汗流浃背地驅趕牛群歸棚,突然小腹抽痛,陣陣作嘔。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凜冽的鞭響将陳錫聯驚醒。
地主少爺手持皮鞭,正怒不可遏地俯視着他:“窮小子,居然還敢偷懶!”
沒等陳錫聯分辯,鞭子便如狂風暴雨般抽打下來。
一邊痛打,一邊大聲咒罵他是懶蟲。
陳錫聯痛苦地蜷伏在地,渾身都是血痕。
這種踐踏人性的淩辱生活,他再也不會忍受了!
投身革命,一戰成名
1927年春風送暖,附近經常有紅軍遊擊隊出沒,傳遞着革命的消息。
陳錫聯心中燃起參軍的激情,想投奔紅軍,脫離地主的虐待。
然而母親死死攔住他,眼淚汪汪地拉着他不放。
1929年的一個破曉,陳家院落外杏花盛開。
少年陳錫聯,背起簡陋的行囊,踮腳悄悄走出院門。
他深深望了一眼母親搭起的茅棚,眼底滿是決絕,轉身不再回頭。
兒去母慈心切,陳母自那以後日日魂牽夢系。
她更加沉默寡言,一有紅軍過境就主動去照看傷員,希冀打聽到兒子的音訊。
然而消息閉塞,在那個條件落後的年代,要尋找一個無名小兵幾乎是大海撈針。
抗日戰火中,陳錫聯迅速成長為一名優秀的紅軍将領。
22歲,出任八路軍一二九師三八五旅七六九團團長,是當時最年輕的團長之一。
陳錫聯在抗日第一線表現搶眼,率部東征西讨,立下汗馬功勞。
1937年十月初秋,陳錫聯奉命進攻敵軍控制的陽明堡機場。
大破敵軍,一夜成名,陳母才再次得到兒子的消息。
那是一個無月黑夜,我軍悄悄潛入敵占陽明堡機場。
陳錫聯握緊手中的沖鋒槍,神情凝重,他在計算最佳突擊時機。
這時,一聲警報驚醒黑暗,陳錫聯立即高喊口号,向跑道上整齊停放的飛機狂奔而去。
随着一聲爆炸,火光沖天。
子彈在頭頂呼嘯,陳錫聯翻滾着避開,心跳如雷。
濃煙散去,滿地殘骸。
沒多久,捷報傳遍全國。
陳母顫抖着手拿起一看,
她放聲大哭,八年不曾有過的激動喜悅填滿心頭。
鄉親們也紛紛慶賀:“你娃兒出息了,在八路軍裡當官了!”
時隔18年,一家人終團聚
随後,母親寄來一封信。
陳錫聯獨自站在營房窗前,夕陽漸沉山頭。
打開信封,
他細細撫摸信紙上的文字,眼底充滿懷念,心中五味雜陳。
那一刻,仿佛母親就真實地出現在他身旁,言語間透露着家的溫暖。
信紙上的文字,如同一串串細膩的珍珠,串起了他與家鄉之間的深深眷戀。
這些年在戎裝與槍林彈雨間成長,他已許久沒體會到家的溫暖。
革命的硝煙中,一家人的團圓成為了珍貴的瞬間。
直到1947年,時隔18年,一家人終于團聚。
然而,戰事緊急,第二天部隊就要開拔。
陳錫聯忍着淚,攙扶母親上了手推車。
目送她遠去後,心中久久無法平靜——他們經曆了那麼多離别,短暫相聚,卻還要再一次分道揚镳。
1954年冬日,北國飛雪飄揚。
陳母突然重病。
病榻前,她還在喃喃喚他的乳名,想再見到心心念念的孩子。
等陳錫聯趕回家時,母親已經過世。
終是沒見上最後一面!
眼前浮現兒時的點點滴滴,母親對他的無微不至照料。
跪在墓前,陳錫聯心如刀絞,淚如泉湧。
呼喊着:“娘啊,我想您啊,娘,我來看您來了。兒子不孝,這一輩子你為我受了太多苦,把我養大,可我還來不及孝敬您,您怎麼就離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