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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台上起糾紛?網絡圍觀請多一些理性和體諒

手術台上起糾紛?網絡圍觀請多一些理性和體諒

“醫生在手術台上重拳猛擊82歲患者頭部”,如此聳動的标題像一塊石頭投進輿論水面,蕩開層層漣漪。

12月19日,有醫療部落客發帖稱,廣西貴港一位82歲患者在當地愛爾眼科醫院接受手術時,身體感到不适,結果受到主刀醫生“三次拳頭猛擊”。

“82歲”“拳打面部”“痛苦呻吟”“被醫護按住雙手”,這樣的字眼配上視訊監控畫面,無疑極具沖擊力。盡管兩天後的淩晨,院方即釋出聲明,解釋事情經過,系患者接受局部麻醉後不耐受,試圖在手術過程中“伸手摸眼部”,醫生“情急之中”出手制止,且術後經過解釋,“雙方已消除誤會、達成諒解”。

手術台上起糾紛?網絡圍觀請多一些理性和體諒

 愛爾眼科醫院釋出聲明。(圖/@愛爾眼科醫院官方微網誌)

但這樣的聲明,顯然無法完全平息網民的憤怒。“醫生憑什麼打患者?”“怎麼對老人下得去手!”“現在的醫生都怎麼了?”盡管事情已經過去一周,但相關讨論已經延伸到更廣泛的醫患關系上。就像每一次類似事件一樣,很多聲音離事件和事實本身已經越來越遠。

在當今的網際網路上,醫患問題總是不缺少流量、不缺少一邊倒的憤怒、不缺少滿屏的正義感,我們真正缺少的,是具有溫度和人情味的體諒感。

關注情緒的同時,

更要關注事實本身

我們首先回到事情本身:僅從視訊畫面判斷,醫生以手握拳,捶打老人,是否妥當?答案顯而易見。

這一點在院方後續的進行中也有所展現。12月21日夜間,愛爾眼科醫院集團在微網誌釋出最新聲明,表示“涉事醫生粗暴對待患者的行為,已嚴重違反醫療機構從業人員行為規範”,已經被免去相關職務(院長),并接受進一步調查。

那我們把探讨更進一步:醫生做出這一舉動,背後可能會有什麼原因?

出于個人對患者的不滿甚至怨恨?這種可能性似乎微乎其微。一貫粗魯,對患者擡手就打?這樣的可能性恐怕也不大,相信如此蠻橫的大夫很難成為院長。

手術台上起糾紛?網絡圍觀請多一些理性和體諒

 醫患問題常有,體諒感難得。(圖/《機智醫生生活》)

那麼醫院聲明中的解釋,盡管有淡化責任的嫌疑,但有可能就是事件的重要起因:眼部附近為手術無菌區域,一旦觸摸将可能造成感染,且手術正在進行中,醫生的動作是為避免發生危險,“不存在傷害患者的動機和行為”。

值得注意的是,當事患者采取的麻醉方式是“局部麻醉”。有媒體采訪了相關醫療專家,專家表示,進行眼科手術時,對醫生操作的精細度要求非常高,一旦患者配合不好,就會大大增加手術失敗的風險。是以在手術之前,醫護人員通常會與患者和家屬充分溝通,術中醫生也可能會幹預患者的動作,以保證手術正常進行,甚至有可能因為患者緊張亂動而暫時中止手術。

一位眼科專家就對媒體“醫學界”表示:“這個手術本身比較複雜,手術醫生可能因為(患者)反複亂動影響操作,導緻手術過程不順利,最終情緒失控了。”

“情緒失控”的醫生捶打老人,惡劣性質是确定的。但在我們聲讨這種行為的同時,不能被情緒裹挾,為了發洩而發洩,為了批評而批評。例如,就在上述試圖找出事情症結的報道之下,便有網友憤憤不平地要“揪出這些接受采訪的專家”,因為他們“包庇涉事醫生”,這種氣話和渾話當然無益于杜絕類似事件重演。

手術台上起糾紛?網絡圍觀請多一些理性和體諒

 (圖/《機智醫生生活》)

公衆更該做的,是挖掘事情背後的緣由,探究解決之道,比如是不是應該加強術前對患者的宣教,提升醫生醫療技術的同時做好心理培育,現場配置專門的醫護人員關心局麻患者的情緒,等等。

一次次的輿論事件反複提醒我們,關注情緒的同時,更要關注事實,這樣的公共讨論才能最大程度發揮價值。

體諒感,有時候比黃金還寶貴

有網友發問:既然局部麻醉這麼容易造成患者不适、亂動,為什麼眼部手術不一律使用全麻呢?

随即就有其他網友給出專業解答:被患者動作幹擾的手術畢竟隻占很小的比例,而衆所周知,相比于全麻,局部麻醉給人體帶來的負擔更小,為了一種不太高的可能性而調整所有的手術執行規範,也并不科學。

你看,這就是醫患問題的複雜性,它關乎科學,關乎倫理,關乎經濟。牽涉面如此廣泛的問題,往往不能用一兩個簡單的答案覆寫。

但今天的網際網路,偏偏更歡迎絕對的聲音,因為絕對的聲音足夠簡單易懂,飽含感染力。于是,在許多醫患話題上,大衆總是呈現一種“大幅度”的搖擺。

一些醫鬧事件中,輿論一片聲地指責患者,“現在有些患者太不講道理了”;一些醫患糾紛中,輿論又一片聲地謾罵醫生,“現在的很多大夫真是太不像話了”。

放在個别的案例當中,這些聲音也許未必有多偏頗,但反反複複地讓表達流于表面,确實助推了公衆的情緒極化。很多時候,醫生群體真正具備理性專業的意見,患者群體也真正擁有通情達理的态度,迫切需要的是寶貴的“體諒感”,作為連接配接二者的橋梁。

古人常說“将心比心”,體諒感就是對彼此訴求的了解、對各自情緒的尊重。特别是在醫患問題頻頻登上熱搜的當下,這樣的體諒感更顯得至關重要。

比如2018年,江蘇一名3歲的燙傷女童在醫院拆線時麻醉醒來,醫生便将她擁入懷中,“孩子别怕,我在呢”,迅速安撫孩子的情緒;2015年,常州的一名麻醉醫生主動體驗全身麻醉,并把過程和感受發到網上,幫助自己和更多同行真實地了解病人的感受。這就是醫生群體的體諒感。

再回到這次事件,在了解完前因後果,批評當事醫生、聲援受害患者之後,細究問題的成因和解決辦法,而不是逞一時口舌之快,揮動道德大棒打倒全體大夫,這就是公衆參與醫患讨論時的一種體諒感。

體諒感,一定不是和稀泥,不是各打五十大闆,而是基于事實的科學嚴謹,也是基于了解的脈脈溫情,是我們看待醫患問題的一劑良藥。

為什麼我們格外珍視這種體諒感?著名社會學家蘇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隐喻》中有這樣一段描述:

“疾病是生命的陰面,是一重更麻煩的公民身份。每個降臨世間的人都擁有雙重公民身份,其一屬于健康王國,另一則屬于疾病王國。盡管我們都隻樂于使用健康王國的護照,但或遲或早,至少會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們每個人都被迫承認我們也是另一王國的公民。”

世間的所有人都将或早或晚地成為患者,醫生們也不例外,恰恰是這種身份的必然,讓我們必須常懷體諒感,常懷包容與尊重。

作者:一舟

校對:賴曉妮

排版:小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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