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峰哥
引言
從地理環境看，西方文明的發源地———古希臘羅馬，其景象與東方文明古國很不相同，東方文明都發源于江河流域的綠野平疇之中，而西方文明卻發源于四周環海的海島之上。
東方有江河灌溉之天賜，給農業生産以得天獨厚之條件;但東方又有高山荒漠之險阻，不便發展海外貿易。
西方有海洋航行之便利，給海外貿易以天然空間;但西方海島山谷多平原少，似乎不适于農業。
這樣的地理環境就很容易給人以心理錯覺，認為西方屬于“海洋文明”、“藍色文明”、“商業文明”，而東方屬于“大陸文明”、“黃色文明”、“農業文明”。
其實細讀古希臘羅馬史著作，事實哪裡是這樣。他們也和我們一樣，“民以食為天”，“倉廪實而知禮節”，倉廪實才能發展工商，他們也照樣重視農業。
一、古今思想家、學者對古希臘羅馬重農思想的論述
衆所周知，即使在生産力水準如此發達、貿易如此友善的今天，也沒有哪一個國家不重視農業的，因為“倉裡有糧心不慌”。
何況在生産力水準極不發達的古代世界，解決人民的吃飯問題，極力避免水旱之災，使人民豐衣足食，恐怕是任何一個政府、任何一個國家都要解決的頭等問題。
古希臘羅馬也一樣，他們對農業的重視不比古代世界任何一個國家遜色。
古今思想家和學者們的言論就能很好地說明這一問題。
荷馬史詩主要描寫的是貴族階級的活動，但對農業的描述也不乏精彩之筆。
阿喀琉斯盾牌上的場景:耕地、割麥、采摘葡萄、放牧、狩獵，可謂希臘農業社會生活的縮影。
希臘神話中的許多英雄都不脫離農業勞動。如大英雄赫拉克勒斯給伊利斯國王奧格阿斯清掃牛圈。
在古希臘人的觀念中，農業和土地是和平擷取财富、增殖财富的主要途徑，通過辛勤的農業勞動而緻富被希臘人視為最值得肯定的财富。
亞裡士多德指出:“我們首先關心那些出自自然的财富。根據自然的順序，農業是首位的……農業最為重要，因為它是公正的，它既不像零售貿易和雇傭術那樣，在征得他人同意的條件下，從他人身上擷取什麼，也不像戰争術那樣，沒有征得别人同意就從别人那裡掠取好處。
再者，農業是合乎自然的;因為萬物從母親那裡擷取養料正是合乎自然的，同樣人類也從大地之中撷取生活資料。
而比亞裡士多德早了半個世紀的色諾芬，其著作《經濟論》更能反映古希臘人的重農思想。
他認為種地是最高貴的技藝，農業應該受到國家最大的重視。
他說:“從事農業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享樂，也是一個自由民所能做的增加财産和鍛煉身體的手段。
因為第一，土地給種地的人生産人們賴以生活的食糧，此外她也生産人們所享用的奢侈品。
第二，她供給人們裝飾祭壇、雕像和他們自己的一切東西，并且提供最優美的景色和香味。
第三，她生産或供給許多美味食品的原料;因為飼養牲畜的技藝是與農業密切相聯的。
雖然她所供給的美好的東西十分豐富，她卻不讓人們不勞動就得到它們，而是使人們習慣于忍受冬季的嚴寒和夏季的炎熱。
二、古希臘羅馬重農思想在神話學上的證據
對農神的特别崇拜是古希臘羅馬宗教的共同特點。
英國著名神話學家唐納德．麥肯齊專門研究了希臘羅馬神話的起源，并且寫了一部名為《克裡特島迷宮:希臘羅馬神話起源之謎》的著作。
該書認為古希臘人最先崇拜的對象就是大地女神，因為大地給人類提供萬物:谷物、蔬菜、水果以及各種動物。
克裡特人信奉的蛇女神、鴿女神以及“百獸夫人”，實質上是大地女神在不同季節、不同地區展現出不同形态的濃縮形式。
這些女神經歲月的變遷就逐漸演化為希臘人崇拜的豐饒女神瑞亞了。
瑞亞最初既是地母，也是谷物之母，同時還是牛羊牲畜的保護人和繁殖者，同時新石器時代的民族還是狩獵民族，是以瑞亞也是野獸的保護神。
瑞亞崇拜被希臘人繼承下來之後，她的諸多神性就逐漸被她的子女取代了。
“前希臘時代最著名的母神之一瑞亞，被希臘人繼承下來，并能在奧林匹斯山的神譜中找到她的位置，盡管她最初的特征早已變得面目全非。
她坐在王座之上，身旁卧着一頭雄獅，她當初所具有的原始特征全都從她的‘孩子們’身上展現出來:女竈神赫斯提，與羅馬神話中的維斯塔極其相似;
農業、婚姻和豐饒女神得墨忒耳，與羅馬神話中的谷物女神克瑞斯如出一轍;仙後赫拉，與羅馬神話中的主神朱庇特之妻朱諾形同一人;
而衆神之神宙斯和他的弟弟海神波塞冬，同樣與羅馬神話中的朱庇特和納普丘頗為相似……
所有這些似乎都表明:克裡特人崇拜的女神瑞亞曾經就是蓋亞、得墨忒耳、阿耳忒彌斯，以及早期的阿芙羅狄蒂，另外，她最初還與前希臘民族崇拜的雅典娜和佛裡吉亞人崇拜的西布莉也都等同。
可見，古希臘人早在愛琴文明之時或更早就開始崇拜大地女神、農業女神、谷物女神、豐饒女神了。
得墨忒耳這個名字就鮮明地刻畫了大地女神這個古老的信仰和人類文明的特殊關系。
人們首先把農作物的繁榮歸功于她，也正因為她教會了人們種植農業，是以她———得墨忒耳———也就成了真正的文明女神。
她教會人類農業，進而把人類從以狩獵、畜牧為生的低級文明中解救出來而進步到以農業為生的進階文明中。
有關得墨忒耳最著名的神話莫過于女兒珀耳塞福涅被冥府王哈德斯劫奪的故事。
當女兒失蹤之後，得墨忒耳焦急萬分，一連找了九天九夜，最後終于從太陽神赫利俄斯那裡得知了女兒的下落。
悲恸欲絕的得墨忒耳詛咒大地一切不生、一切不長。
于是地面上發生了異乎尋常的變化，萬物失去求愛的興趣，樹不開花，果不結子，禽獸停止交配，人類不再生育。
這說明了農神的威力，也說明了農神在古希臘人們心中的地位。
一旦農神發怒，大地便一片荒蕪，别說人類因沒有食物而挨餓，就連神明也享受不到人類給他們獻祭的物品了。
無奈隻好下令哈德斯把珀耳塞福涅還給得墨忒耳，但為時已晚，因為珀耳塞福涅已經吃了哈德斯的石榴籽，也就是說珀耳塞福涅已經同哈德斯結婚，不能完全回到陽間了。
宙斯隻好采取一個折中的方案:讓珀耳塞福涅每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冥界與丈夫哈德斯呆在一起，其餘三分之二的時間與母親得墨忒耳在奧林匹斯山上度過。
按弗雷澤的解釋，這是指五谷每年冬天有好幾個月埋在地下，每年春天又再複生，就像從墳墓裡出來一樣，長出莖稈，展開花葉。
如果說珀耳塞福涅是當年新谷的化身，那麼母親得墨忒耳就是頭一年舊谷的化身，舊谷生新谷，不正是她們是母親和女兒的關系嗎?
得墨忒耳把向世人傳授農業技藝的任務交給了特裡普托勒摩斯，而且把她的龍車借給他作為交通工具。
特裡普托勒摩斯駕着龍車駛過地球的每一個角落，每到一處便宣揚農業的好處，教給農耕技術。
女神的善行赢得了人們的尊敬，在地球上隻要有人居住的地方都确立了對造福人類的谷物女神的崇拜。
對谷物女神得的信仰，在古希臘人的心目中究竟孕育得多麼深厚，弗雷澤舉了一個例子加以說明。
他說19世紀初年，一位名叫道德威爾的英國旅行家再次通路埃萊夫西斯的時候，當地居民曾向他哭訴丢失了一尊得，這個雕像于1802年被一個人拿走送給劍橋大學了。
道德威爾說:“我第一次去希臘的時候，這尊保護神正是盛享榮譽的時候，它立在一個打谷場的中央，周圍是她神殿的廢墟。村民深信他們豐富的收成是她賜福的結果，他們對我肯定的述說，自從神像拿走後，再也沒有豐收了。”
赫西俄德在《神譜》中講述了一則有關得墨忒耳的不太令人注意的神話:“聰明的女神得墨忒耳在富饒的克裡特一塊犁過三次的休耕地上與英雄伊阿西翁歡樂結合，生下一位好心的神祗普路托斯。
他走遍各地陸地和廣闊的海洋一路上讓找到他的人或抓住他的人發财，給他們帶來巨大的财富。”
注意這則神話，這則神話的寓意十分明了，也十分重要:第一，财神普路托斯是農業女神得墨忒耳的兒子，說明财富出自土地、出自農業，而不是出自别的其它産業。
财神是在犁過了三次的土地上降生的，說明财富是需要辛勤耕耘才能獲得。聰明睿智的希臘人用他們的财神闡釋了他們對農業的敬重，對農業的依賴。
在古希臘羅馬，還有一位可與得墨忒耳相媲美的農神，就是或巴克斯。
狄奧尼索斯是酒神和酒文化之神，還是樹木之神、豐收之神，他為人類帶來累累碩果，同時還為人們帶來一切文化善舉、高度的文明與井井有條的國家秩序。
由于葡萄是古希臘人最重要的水果，葡萄酒是古希臘人餐桌上離不開的飲品，是以隻要有希臘人種植葡萄的地方，就有對他的崇拜。
是以，對狄奧尼索斯的崇拜并不僅限于希臘，在意大利、小亞細亞、色雷斯和馬其頓都有他的聖地。
植物一年一度的枯萎和新生，便成了代表植物之神靈的周期性的死而複生———象征生命持續不斷地自然循環生與再生的永恒特征。
像埃及的奧西裡斯，佛裡吉亞的阿提斯和叙利亞、塞普勒斯的阿多尼斯一樣，狄奧尼索斯也經曆了死而複生的生命曆程。
俄耳甫斯教認為狄奧尼索斯就是紮格柔斯，他是宙斯與珀耳塞福涅的孩子，是一個帶角的嬰兒。
剛出生不久，這孩子就爬上他父親的寶座，仿效他父親的威嚴，用他的小手放出雷電。宙斯害怕赫拉因嫉妒而殺害了這個可愛的孩子，于是就把小紮格柔斯托付給枯瑞忒斯監護養育。
但是赫拉還是打聽到了嬰兒的下落，便派提坦神前去捉拿。紮格柔斯先後變成獅子、老虎、山羊和公牛企圖逃走，但都徒勞無功。
提坦們抓住了他，并把他肢解、剁成碎塊放在一口鍋裡煮。
就在此時，他的姐姐雅典娜及時出現，救出了他的心，将它送給父王宙斯。
宙斯把這個心髒交給了塞默勒，塞默勒食後懷孕，再次生下這個孩子。
為這個孩子的再次降生，宙斯給他取名狄奧尼索斯。
狄奧尼索斯的死而複生，便成為希臘人為他哀悼和歡呼的兩個節慶。
冬至的時候是哀慶節，因為在這段時間葡萄藤逐漸枯萎，是以人們認為狄奧尼索斯也正在遭受苦難，他被冬天的惡魔追蹤，逃亡到海裡或陰間。
人們和他一起分享苦難，用各種狂野的動作來表達狄奧尼索斯的消失給他們帶來的哀傷。
酒神真正喜慶的節日則是在春天剛剛開始、人們第一次品嘗新釀造的葡萄酒的時候，如雅典的大狄奧尼索斯節。
在這樣的節日裡，人們同樣用放縱的、無節制的歡呼來慶祝自然界萬物的複蘇。
作為酒神和歡樂之神的狄奧尼索斯，以巴克斯的名字在羅馬受到敬奉，同意大利古老的豐産神利柏耳和帕忒耳混同。
結論
綜上所述，無論是從古代作家和現代學者的論述，還是從神話學的角度分析來看，古希臘羅馬社會對農業的重視這一事實是毋庸置疑的。
其實，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農業發展，糧食自給，糧食安全，都是任何政府、任何社會都要解決的頭等大事。
隻有解決了糧食問題，才能保持社會的穩定，才能保證兵員的征招，才能保證國家的安全。
隻有優先發展農業，解決了糧食問題，才能發展其它産業。
隻有農業發展，解決了糧食問題，才不怕水旱災害，更不怕國際局勢的動蕩，不會在危急情況下受制于人。
這一點，古代政治家恐怕比我們看的更深遠也更深刻。即使在生産力水準如此發達的今天，農業也向來被認為是第一産業，何況在生産力水準極不發達的古代世界，還有什麼産業比農業更為重要，更為受到重視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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