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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我放棄聯考,和繼父一起供我哥讀書,繼父住院,我哥卻沒露面

作者:眼眸的堅定

文/李文濤

我6歲那年,親生父親去世了。母親為了給我們一個完整的家,在我9歲那年嫁給了老實巴交的繼父。繼父是個典型的農村漢子,粗壯的身材,皮膚曬得黝黑,手上的老繭厚厚的。他常穿一身深藍色的中山裝,褲腿上沾着泥土。

我記得他剛來到我們家時,我和哥哥都還有些生疏和抵觸。但繼父從不計較,總是笑呵呵地包容着我們的任性。母親是個溫柔又堅強的女人。在父親去世後,她一個人撐起了這個家。當繼父走進我們的生活時,母親的眼神裡多了一絲依靠和溫暖。繼父對母親很好,他們雖然沒有華麗的浪漫,但卻在生活的點滴中互相扶持,共同撐起這個家。

繼父每天起早貪黑地幹農活、做家務,還到工地幹苦力掙錢給我們當學費和家用。漸漸地,我感受到了繼父的關愛,心中的芥蒂也慢慢消融了。

哥哥比我大3歲,正處在青春的叛逆期。他對于繼父的到來始終心存抵觸,即便繼父對他百般呵護,他也總是冷眼旁觀,甚至有時故意找茬。但繼父從不生氣,他總是說:孩子嘛,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我讀高一時,一天,在縣城讀高三的哥哥放假回家,繼父在廚房燒柴火時,詢問哥哥的學習情況,哥哥說:“進步很大,但還不夠理想,和班上第一名相比,還有差距。”

當年我放棄聯考,和繼父一起供我哥讀書,繼父住院,我哥卻沒露面

下午,哥哥傳回學校了。我和繼父一起去地裡幹活,地裡的玉米苗長得很稀疏,我們父子倆一邊幹活,一邊聊起了哥哥的學習。繼父歎口氣說:“你哥上學那陣子,要是沒出那事,他也不會比班上第一名差多少。”

我注意到,繼父很自責,他覺得哥哥成績跟不上,責任全在他。

其實哥哥成績退步,不都是因為他。那年秋天,哥哥剛讀高三不久,爺爺就因病去世了。當初給爺爺看病,家裡欠下了不少債、為了還清債務,繼父就帶着哥哥和我去山裡采藥賣錢。我們三人整整采了一個月,債還清後,哥哥卻累得病了一場,在家休養了一個月。

他覺得自己學習沒跟上,再加上緊張,導緻他聯考考得不理想。哥哥選擇複讀後,繼父總覺得對不住他,這件事也成了繼父一塊沉重的心病。

哥哥第二年參加聯考後不久,母親病倒了。母親卻連續高燒不退。繼父急得夜不能寐,眼眶通紅。村裡的大夫束手無策,建議繼父趕緊送母親去縣裡的醫院。

那時家裡隻有一輛破舊的自行車。繼父二話不說,騎着自行車送母親去醫院。山路崎岖,繼父小心翼翼地騎着車,時不時回頭關切地看看母親,生怕颠簸的路途讓母親更加虛弱。

經過一路的颠簸,他們終于抵達了醫院。看病需要錢,我們剛還清債不到兩年,手裡沒有存款。繼父急得團團轉,回家後變賣了家裡能賣的東西,還向親戚們借了不少錢給母親治病。就在這時,哥哥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

當年我放棄聯考,和繼父一起供我哥讀書,繼父住院,我哥卻沒露面

哥哥開心壞了,可家裡拿不出錢給他交學費。當時母親就不願意治療了,她說他要省下看病的錢供哥哥上大學。繼父不肯給母親辦出院,兩個人吵了一架,誰也不理誰。

那天我從醫院回家,遇到了村裡的一個堂哥,他在建築工地上當小工,準備第二天就走。他告訴我說,他們村不少人在那裡打工,幹得好的每月能掙五六百元錢呢。我讓他也帶着我去,我放暑假了,在家也是閑着。

我擔心繼父知道了肯定會生氣,是以就沒告訴他。當時繼父在醫院照顧母親,哥哥在另一間屋裡休息。第二天一早,我在家吃好飯,就悄悄背着收拾好的行李出發了。臨走之前,我給家裡留了一封信,讓他們不要擔心我。

我在工地上幹得很賣力,到了休息日還會和工友們一起到附近的山裡采石料或者采草藥賣錢。我不怕吃苦受累:除了想掙錢給大哥交學費,也想掙錢讓母親好好看病。

為了省錢,我每天隻吃兩頓飯,中午一頓、晚上一頓;而兩頓飯合起來隻有一個菜,鹹菜或者醬豆子。我買了一口鍋,主食就是把玉米面或白面和成糊狀後放在平底鍋裡烙熟即成。

臨近過年時我給家裡寫信時,在信封上留下了我工地旁邊的小賣部的電話。信中我告訴父親要是家裡有什麼事需要聯系時,請撥打這個電話号碼,不過我把号碼寫錯了,信都寄出去了,老闆才告訴我。

當年我放棄聯考,和繼父一起供我哥讀書,繼父住院,我哥卻沒露面

那時縣城裡公用電話非常少;有的飯店和商店安裝有電話,除此之外就是郵局有電話,農村人很難接觸到公用電話的。我寫上電話号碼,主要是為了安慰父親,告訴他我很好。

信寄出後沒幾天,我就收到了父親的回信。父親在信中說,母親很好,哥哥也去讀書了,不過我寫給他的信被家裡的羊吃了,他記住了号碼,但是打給我卻是空号,父親在信中一個勁兒地責備自己,說自己連個電話号碼都記不住。

我收到父親的來信後,心裡酸酸的。因為我知道,父親肯定是挂念我,跑到了鎮上的郵局打給我。一想到他這麼自責,我更心疼他了。我又給父親寫了回信,把正确号碼告訴了他。

沒過幾天,父親打來了電話。鋼筋、模闆等建築材料的聲響很大,我捂着另一隻耳朵才能聽見父親的聲音。

父親告訴我家裡進了小偷,小偷在到處翻找值錢的東西時把房子弄得很亂,好在我掙得錢都給哥哥交學費了,家裡沒有值錢的東西。父親在電話裡問我有沒有事,讓我趕緊回去上學。

可我不能回去,我問清了家裡進了小偷的情況後放下心來;繼續幹我的活。臨近過年時,工地停工了,堂哥給我介紹了另一個活,就是抗水泥,工資是當天結。一袋水泥一百斤,我一個人扛了一百多袋,手工後累得躺在床上,話都說不出來。

我連續扛了一個多月的水泥,身體終于堅持不住了,渾身沒有一點力氣、雙腿發軟、頭暈眼花。眼看着離過年越來越近,我才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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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後,我以為繼父會責備我,他卻一把将我拽到懷裡,趴在我肩上哭了起來。他哽咽着說他對不起我,我年紀這麼小,不應該早早就承擔這麼多壓力。聽到繼父的話,我也忍不住哭了起來,離家這麼久,我也想家。

但是現實問題擺在面前,哥哥上大學需要錢,母親雖然出院了,但是後期吃藥也需要錢,靠繼父一個人很難撐起這個家,是以不管母親和繼父怎麼勸,我都決定放棄讀書,繼續打工養家。

我告訴哥哥,一定要好好讀書,不要辜負我的期望,哥哥也很争氣,還拿到過獎學金,我們平時也會寫信聯系,不過自從哥哥成家後,這份聯系就淡了。

哥哥在外地工作,一年到頭很少回來,我在工地工作多年,自己帶着幾個人包了小工程,我的女朋友也是農村的,她是因為家裡窮,沒能讀完高中。我們倆都不認命,就一邊工作一邊提高學曆,考證書。

我考了二建和一建後,正式當了包工頭,女友考了教師資格證,在一所國小當老師。時間就這樣在生活的瑣碎中悄然流逝,我和哥哥都各自成了家,有了孩子。掙了錢後,我在縣城買了房子,把母親和繼父接到了身邊。

今年7月份,繼父得了腦出血,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妻子要照顧孩子,母親身體不好,不能勞累,我和哥哥商量,我們兄弟倆替換着照顧繼父。可哥哥卻以工作忙為由,拒絕回來。每次打電話給他,他總是匆匆說幾句就挂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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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哥哥心裡有道坎兒過不去,他覺得當初他要是沒複讀,說不定會過得比現在更好。我覺得他太沒良心,當時家裡發生了大事,能繼續供他讀書已經實屬不易了。

繼父見哥哥沒回來,雖然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他心裡難過。繼父住院時,變得沉默寡言了許多。我去照顧他時,他總趕我走,讓我不要耽誤工作,他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我當時挺不了解繼父為什麼這麼做,妻子說,繼父是怕拖累了我,是以才趕我走。雖然我喊他爸,但他畢竟不是我親爸,他心裡覺得愧疚。

我想到了繼父這些年對我的好,才了解了妻子的話。繼父這個人要強又不愛說話,他病了,最怕的就是拖累我們這個家。我不想讓繼父沒人照顧,便放下手頭的工作,親自去醫院陪護,我守在繼父的床前,給他喂藥、擦身、按摩。晚上,我就睡在他旁邊的折疊床上,以便随時照應。

繼父趕我走,我就問他,我是不是他兒子,如果是,兒子照顧父親不是應該的嗎?

漸漸地,繼父也不再趕我了。那段時間,我和繼父有了更多的交流。我告訴他我包工程時遇到的煩心事,他也給我講他年輕時的事,我們父子的心,也越靠越近。

當年我放棄聯考,和繼父一起供我哥讀書,繼父住院,我哥卻沒露面

在照顧繼父的過程中,我也感受到了母親的辛苦和不易。那些年,她不僅要操持家務,還要照顧我和哥哥。如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和越來越多的皺紋,我心裡五味雜陳。

繼父的病情好轉後,想回老家住,我開車将他和母親送到了老家,每隔一段時間也會去看望他們。我也給哥哥發了短信,讓他學着感恩,我們都不欠他的,繼父更不欠他的。如果他心裡還有這個家,就回來看看。

上周六,大哥一家三口回來了,繼父心裡高興,親自下廚做了飯。看着一家人其樂融融,我覺得之前吃得所有苦都值了。當然,我也告訴自己,不管哥哥以後對繼父如何,往後的日子裡,我都要好好孝敬繼父和母親,讓他們安享晚年。

#看見人間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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