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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報處長”陳述:晚年貧病纏身,離世後,子女為遺産打官司

作者:十月刀1

“情報處長”陳述:晚年貧病纏身,離世後,子女為遺産打官司

常看老電影的朋友們都知道,從前的大陸影壇存在着“五大反派”。所謂“五大反派”,是指五位因為個人形象和表演風格而更擅長扮演反派角色的老演員。

當然,演反派并不意味着他們不好,恰恰相反。

新中國成立後,大陸的電影行業發展中,需要有一批具有奉獻精神的演員來犧牲自己的形象出演反面人物,進而襯托主人公的高尚人格與優秀品質。

在這五大反派中,陳強老師和葛存壯老師不僅演技精湛,還都有個影帝級别的演員兒子為人熟知(陳佩斯、葛優);劉江老師專門演漢奸,一句“高,實在是高”令人印象深刻;

方化老師更是因為塑造了深入人心的日本鬼子形象而有個“鬼子王”的稱号:滿臉橫肉,眼睛瞪得溜圓,再加一撇小胡子,令觀衆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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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化

相比較這四位老戲骨,五大反派中最低調的一位老師,似乎并不太引人關注。但是,他的演藝生涯乃至人生經曆,卻是最貼近普通人、最讓人能找到共鳴的。

晚年期間,他遭遇了病痛的折磨,離開人世後,子女還因為他留下的那些并不多的遺産打起了官司。世态炎涼都嘗盡,為誰辛苦為誰甜。

這位老戲骨,就是被稱作“情報處長”的陳述老師。一晃,他已經離開我們15年了。

“情報處長”陳述:晚年貧病纏身,離世後,子女為遺産打官司

陳述

全面全能的“情報處長”

說起陳述的經典角色,很多對老電影比較熟悉的觀衆朋友都能想起來一些:

比如姜文《鬼子來了》裡面的“瘋子七爺”,看似戲份不多卻串聯起了整部戲的情感脈絡;

再比如張藝謀的《搖啊搖,搖到外婆橋》裡面的師爺,讓人看上去就覺得不好惹,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

還有《難忘的戰鬥》中的汪明德、《51号兵站》中的金老太爺、1956年版《鐵道遊擊隊》中的憲兵隊隊長岡村......

這些角色,無一例外都是反派,同樣也都不是影片中的主要角色,是以陳述老師的名氣不如另外四位大反派那麼大,也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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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飾演的角色劇照

但是,如果為陳述的熒幕生涯選擇一位代表角色,那麼毫無疑問是1954年版《渡江偵察記》中的“敵情報處長”——他受過完整的情報訓練和軍事教育,作為軍人,講究軍容軍紀,一直以儀表堂堂的形象示人;

而作為情報處長,性格十分陰險狡詐、老奸巨猾,還好大喜功,想從我軍戰士這裡撈點便宜,然而陰謀并沒有得逞。

這個角色被陳述給“演活了”。以至于後來很多人在生活中見到陳述本人,想不起來他的名字,都會用“情報處長”來稱呼他。

但其實,陳述的演藝生涯絕不僅僅是上述的這些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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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飾演角色劇照

他出生于上海,祖籍浙江紹興上虞,算得上是出身于書香門第。年幼的時候在上海就讀于萬竹國小,那是上海當時最好的國小,這裡的孩子都有專門的老師教授英語,在那個年代可謂鳳毛麟角。

這樣的學習環境,為陳述打下了優秀的語言功底,後來學習表演的過程中,他還自學了英語課程。結合他的表演能力,這成為了他塑造角色時獨一無二的優勢。

比如在他的個人首部作品《斬斷魔爪》中,他的角色就是一位外國神父,能講一口流利的英文;《百老彙100号》中的美籍華人,英文和中文的對白均由他本人自己配音;

謝晉導演的作品《最後的貴族》中,他還完成了俄國小提琴手的英語對白,之是以讓他來配音,是因為謝晉導演對他說:“英語說得好的人有很多,但會模仿俄國人說英語的中國人幾乎沒有,這個任務非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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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貴族》演員合影

由此可見,“情報處長”不止會搞情報,英語水準也不錯。而且,盡管是以演反派人物為主,但陳述的表演風格絕不拘泥于将反派人物“臉譜化”。

衆所周知,在大陸的影視劇中,反派人物基本上全部都是配角,陳述的表演風格決定了他總是會成為配角。

但在他看來,演員想要塑造一個成功的角色,關鍵在于要進入人物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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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

反派人物有他們自己的想法和人格,且也都是有血有肉、有自己思考問題的方式,絕不能千篇一律、大差不差,那樣的反派就好像是工廠流水線上批量生産出來的東西,沒有任何特色可言。

陳述所飾演的反派角色,演什麼像什麼,從性格特點到表演方式沒有一個重樣的。而且,每一個角色都有自己的思想,形象十分立體,令觀衆印象深刻。

按道理來說,這位精通塑造反派人物,且演技精湛的老戲骨,應該可以憑借事業上的發展,在晚年享受美好的生活。但很可惜,事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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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飾演角色的劇照

淡泊名利卻遭遇疾病纏身

1995年的時候,陳述已經獲得了中國電影表演學會“特别榮譽獎”,2005年又入選了100位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評選的“優秀電影藝術家”。

按照陳述此時的能力以及資曆,他完全可以得到文藝一級職稱,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國家一級演員。

然而,陳述本人對此看得很淡,也沒有去争取評進階職稱,他個性耿直,不屑于名利争鬥,以至于這讓他錯過了很多評定職稱的機會。一直到他去世,也隻是一個文藝三級職稱,也就是中等職稱。

晚年的陳述生活境況十分凄涼。拍戲十分認真的他,對自己的身體也有些疏于照顧,全然不顧自己已經将近耄耋之年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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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右)

1984年就已經退休的陳述,一直沒有停止拍戲,直到2001年,81歲的陳老在拍戲時突發腦溢血,經過醫生奮力搶救才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不得不在病床上度過餘生。而且,長時間卧床不起,住院和吃藥都要花費大量的錢。

然而,由于陳述的職稱不夠,導緻沒有行政職務又隻是中級職稱的他,報帳醫藥費成了問題。

根據上海電影制片廠的政策,隻有達到副高職稱的人才能全額報帳醫藥費,而陳述的子女們也都是在社會底層的工廠工作的低收入群體,無法拿出太多的錢來照顧父親,導緻他的生活十分艱難。

如果此時筆者依然要提出“淡泊名利”“不問世事”甚至是“君子固窮”這樣的觀點,那樣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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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晚年

作為演員,陳述老師無可挑剔,但作為一個生活中的普通人,他顯然高估了理想的力量。演員對于演技精益求精沒有問題,無論在哪個時代,敬業樂業又看淡名利的人都會受到人們的贊許。

但是,追求理想的必要條件,是物質基礎能夠達到一個相當的水準,德藝雙馨的老戲骨不應該遭受這樣的待遇。

陳述老爺子在生活中幾乎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職稱事小,醫藥費事大,從未考慮過自己身體狀況的陳老,面對着自己從未遇到過的情況,被醫藥費壓得喘不過氣來。

跟陳老有着相同職稱的很多老演員,晚年也會遇到疾病纏身的情況,但是要麼是本人生财有道,要麼是家人能夠傾力相助,至少日子還能過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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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晚年(中)

陳述老師作為一名表演藝術家,退休後每月隻能拿到1132元左右的工資,這個數字在20年前左右的時候也隻是上海普通人的水準。

維持他的醫藥費根本不太夠,經常是拿着全部的工資去換醫藥費,說難聽一點,就是在“拿錢換命”,而這些用來換命的錢往往還不夠花。

于是,陳述老爺子想到了死,他想用結束自己生命的方式來減輕家人的負擔。

據家屬透露,陳述在生命的最後幾年裡不堪病痛折磨,曾經幾度自殺尋求解脫,都被家人及時發現并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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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的陳述

還好,在一些愛心人士的幫助下,社會各界對這位“情報處長”伸出了援手:

南京有一家公司,曾經得到過陳老的幫助,一直在默默對陳老的醫藥費提供支援,默默付出不求回報。家人得知後想要找到該公司的負責人,卻被對方婉拒。

可即便如此,也未能真正拯救陳老的命運。

2006年10月17日,陳述因病在上海瑞金醫院去世,享年86歲。

誰能想到,陳老已經駕鶴西去,他的身後也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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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的葬禮

子女和繼母之間的遺産之争

陳述的第一任妻子叫陸維華,也是一位演員,主攻話劇方向,與陳述可以算得上是“因戲生情”,二人曾經在話劇舞台上搭檔演出,效果十分出色,互相之間也漸漸有了好感,随後不久便情投意合、結婚生子,共育有3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可惜的是,陸維華的身體不太好,1991年3月底因病去世。夫妻感情深厚,痛失愛妻的陳述本沒有重組家庭的打算,直到他遇見了李波。

李波是原新疆軍區文工團的演員,比陳述小30歲,經曆過一段并不成功的婚姻後,來到學校任教學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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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與妻子

二人也是因為演戲而結識,剛認識的時候李波管陳述叫老師。陳述對于表演藝術的精益求精吸引了李波,李波的到來同樣填補了陳述在情感方面的空白。

久而久之,他們習慣了對方在自己身邊的陪伴,再加上陳述年齡大了需要人照顧,就這樣,他們走到了一起。

但陳述的子女們不同意。孩子們當然不希望在媽媽去世後,爸爸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這樣自己會平白無故地多一個繼母。性格耿直的陳述并沒有在乎孩子們的感受,毅然選擇了續弦:

1996年6月30日,陳述與李波舉行了婚禮,李波成為了他的第二任妻子。盡管沒有得到太多人的祝福,李波仍然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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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左)

從前文的介紹可知,陳述的家庭條件并不優越,李波嫁給他絕不是為了圖他的财産,而是單純地仰慕與崇拜他。從生活中二人的細節就可以看出來:

在陳述一病不起後,李波放棄了她原本在某個酒店當大堂經理的工作,專心照顧陳述,早上5點鐘就起床做飯,給他擦拭身體,幫助他進行恢複性訓練。陳述眼睛看不清了,李波就給他讀報;陳述覺得煩悶了,李波就陪他聊天。

就算子女因為不贊成他們的婚姻選擇了疏遠,李波也依然對子女們笑臉相迎,她從心底裡覺得,陳述的子女也是自己的子女,盡管這些子女的年齡跟自己差不多。

然而,這樣的生活并沒有持續太久。陳述卧床将近5年,他的工資無法全額報帳,随着年齡增大,抵抗力變差,病情越來越重,治療的費用成為了他們生活的最大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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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和李波

為了給陳述掙醫藥費,李波拿出不多的積蓄開了一家小飯館,可2004年之後陳述的病情越來越重,離不開她照顧,李波隻好把小飯館交給其他人來打理,生意受影響後,自己也拿不到太多的分成。

正是在這段時間,陳述開始覺得活着對家人是個牽絆,想到了放棄生命一了百了。

李波一直鼓勵着他,讓他堅持活下去,還跟他說,等到你病好了還可以繼續去演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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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

願望很美好,但現實太骨感

由于陳述去世之前一直處于昏迷狀态,是以沒有訂立過任何遺囑,或者是關于财産的配置設定和安排。

在陳述去世兩年後,也就是2008年10月,陳述的四個子女将李波告上了法庭,要求對父親留下來的房産進行分析,并要求按照法律規定獲得相應繼承權。

這對于李波而言十分艱難。嫁給陳述的時候,李波是隻身從新疆來到上海的,過來之後與陳述在一起的她,沒有屬于自己的穩定工作,他們兩口人居住的房産是陳述留下來的。

而陳述為了治病,已經基本上掏空了家底,李波為了陳述也拿出了全部積蓄,包括她開飯館的收入都當做了醫藥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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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波

與李波剛結婚的時候,陳述搬出了他位于淮海路的老房子,跟李波在楊浦區租了一套一室一廳大概60平米左右的房子。

這套房子離徐家彙的上海電影制片廠比較近,後來為了拍戲友善,他把這套小房子買了下來,把那套位于淮海路的老三居留給了子女。

他還曾經跟李波說,這個家雖然小,但是非常溫馨。卻不曾想過在自己身後,他的子女要為了這個溫馨的小家,跟他的繼母對簿公堂。

子女們本來就不同意父親再婚,這套房子又是父親買的,他們不想讓房子落在李波手裡。他們認為,李波來上海後都是靠父親的收入過日子,現在這套房子卻變成了李波和她前夫的女兒住,他們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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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波和陳述

但其實,這對于李波非常不公平。陳述生病卧床的五年時間裡,基本上一直是李波自己在照顧,陳述後來進入重症監護室,醫院規定家屬每天隻能派一個人陪一小時,那段日子也是李波自己扛過來的。

隻不過,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最終,經過法院的調解以及雙方的讓步,達成了關于陳述遺産的最終協定:

李波擁有房子一半的份額,剩下的一半屬于陳述的子女,李波需要給每個子女各十萬元。如果無力償還,可将房子變賣。

最後,為了履行法院的判決,以及對陳家子女的承諾,李波決定将她和陳述共同居住了十年的房子賣掉,結束了這場紛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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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

李波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在醫院照顧病重的陳述期間,李波非常細心,向細心照顧陳述的護士們道謝,又協助護士給陳述打點滴。

“他的身體太弱了,靜脈又非常細,護士想找到下針打點滴的地方都很難。李波回憶起這段日子的時候,不禁歎了口氣。

陳述的業餘愛好有很多,除了喜歡鑽研表演、學英語之外,他還是一位攝影愛好者。以前還能活動的時候,曾經帶着李波出去攝影采風,教她如何拍出好看的照片。

陳述去世前一年,畫冊《陳述的陳述》出版,當時的陳述已經無法說話了,但當李波把畫冊給他看的時候,他的眼神裡流露出來的開心,是李波從來沒有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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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波在照顧陳述

這本畫冊能夠出版,李波功不可沒。她說:

“我在這幾年一直在搜集陳述的報道、照片,并把這些東西分門别類交給出版社,裡面還有一些我拍的照片,我的攝影技術都是陳述教給我的。

這個畫冊非常有紀念意義,隻可惜的是,我拿到畫冊的第一天,就接到了陳述的病危通知書......”

盡管晚年生活有些凄慘,但陳述臨終能得到一位深愛自己的妻子相伴,也是不枉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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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波和陳述

盡管他的家庭生活并不那麼盡善盡美,身後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子女為了遺産跟第二任妻子打官司。但作為演員,陳述的演藝生涯無疑是成功的,演反派很不容易,能夠幾十年如一日堅持就更不容易,陳述配得上老藝術家的稱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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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對于陳述的簡介,都會配上一張他身穿西裝、打着紅色領結、戴着金絲眼鏡微笑着的照片。

李波說,這是他自己最喜歡的一張照片,因為這是他最喜歡自己的樣子。

“情報部長”已經離我們而去,但他的作品将永遠留在觀衆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