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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個正式編背後1.8個臨時工!“公務員經濟”拼不了經濟

1個正式編背後1.8個臨時工!“公務員經濟”拼不了經濟

1個正式編背後1.8個臨時工!“公務員經濟”拼不了經濟

緊張的财政,根本上隻能靠更活躍的經濟、更充裕的财源才能解決。無論用如何精妙的刀法去分蛋糕,也無法改變蛋糕有限的事實,做大蛋糕才是更好的辦法。

撰文丨青柳

半月談最近刊發了一篇報道,揭開了縣域畸形财政的一角。

半月談記者近期在烏蒙山區A縣調研時看到“窮财政富養人”現象——财政供養人員數量持續擴增,給縣級财政帶來沉重負擔。

報道提到,2023年該縣當年保工資預算總支出為26.3億元,其中在職人員20億元,離退休人員1.7億元,臨聘人員4.6億元。雖然臨聘人員總工資預算小于在職人員總工資預算的四分之一,但數量是後者的1.8倍。

而2022年,A縣一般公共預算收入完成7.02億元。當地的收入,僅占工資支出總額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而剩下的全靠在轉移支付中騰挪資金來支付。

1個正式編背後1.8個臨時工!“公務員經濟”拼不了經濟

圖/“半月談”公衆号

也就是說,财政盈餘地區上繳的收入,被轉移到這個欠發達地區,不是用于産業發展、民生支出,而是給“體制内人員”發工資——這當中的相當一部分,還是臨時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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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報道一經刊出,即引發了廣泛的關注。

A縣這些臨時工,從生态護林員、協警、村組幹部到司機、廚師、打字員,各種門類都有。他們每個月工資不高,兩三千元左右,但由于無需經過編制部門、财政部門、組織部門、人社部門準許或備案,招錄程式較為随意,于是快速膨脹了起來。

而且在烏蒙山區部分區縣,按照基層“保工資、保運轉、保民生”的要求,必須将臨聘人員工資支出納入縣級财政工資預算予以保障。也就是說,别看這些臨時工工資不高,卻是個“類體制内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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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蒙山連着山外山(圖/圖蟲創意)

不難想象,這在缺乏造血能力的欠發達地區有多受歡迎。在當地找不到什麼體面工作,但是有七繞八繞的關系,可以在公家部門找個旱澇保收的工作,必然有很多人一擁而上。半月談記者也稱,“人情聘、關系聘較難杜絕”。顯然,“較難杜絕”怕是有點委婉了。

A縣的狀況不是個例,相當多的地方都存在類似現象。現如今,網際網路甚至造了個名詞:“公務員經濟”。

所謂“公務員經濟”,大緻是指體制内人員不成比例地擴張,縣域經濟圍繞廣義的公務員群體展開,連消費都要靠體制内人群帶動——缺乏支柱産業的地區,有穩定收入的他們,已經是令人豔羨的高淨值人群了。

而“公務員經濟”在一類地區格外容易滋生,就是依靠轉移支付的欠發達地區。正因為依賴轉移支付,是以擴張體制内人員的沖動格外強烈。畢竟,多一張吃飯的嘴,隻是“要錢”的時候在數字上加一點,這比發展産業容易,當地也不會感到肉疼,還能順帶解決一個就業。

1個正式編背後1.8個臨時工!“公務員經濟”拼不了經濟
1個正式編背後1.8個臨時工!“公務員經濟”拼不了經濟

▲正式編連着編外編(圖/網絡)

中國青年報2021年曾聚焦隻有3萬人的陝西佛坪縣。報道中提到,截至2020年年底,全縣有各類編制2194名,而當年行政管理費支出1802萬元,排在支出的首位。

在佛坪縣,有編制人員2194名,全縣隻有3萬人,“官民比”達到了驚人的1∶13,平均13個人就要供養1位财政人員,這與半月談走訪的A縣何其相似。

而放到更大的範圍也有這種趨勢。資料顯示,2023年多數省份公務員招錄規模都有所擴大,甘肅、雲南、廣西、内蒙古4個省(自治區)擴招規模超50%。而這幾個地方,都是接受轉移支付的大省。

這種狀況的出現,其實也有某種無奈。造富能力有限,又有保就業的壓力,那麼擴張體制内的規模——無論是公務員還是臨時工,就是一個直接、快速的方式。

但用常識就能想明白,如此做法後患無窮。

02

半月談走訪的A縣,其下轄的某鄉,每年臨聘人員的工資支出約45萬元,占公用經費總額的55%。光給臨時工發工資就發掉了公用經費的一半多,那麼還剩多少經費可以用于“發展”呢?

中青報采訪的佛坪縣也類似,行政管理費支出1802萬元,占全年總支出的37%;而那一年的經濟建設支出是405萬元,隻有不到前者的四分之一。

财政供養人員擴張的直接後果,就是占用了大量的公共支出,導緻其他領域投資缺血。然後,陷入惡性循環:擴張體制規模——占用社會投入——經濟發展乏力——就業問題嚴峻——繼續擴張規模……

而對于進入體制的人員來說,恐怕也不意味着就此歲月靜好。

2019年,一名自稱屬于江蘇揚州市寶應縣的網友“樂樂”在揚州市人民政府網站“寄語市長”頻道留言,咨詢生活壓力較大、公務員周末送外賣是否違紀問題,引發廣泛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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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網絡

“生活壓力較大”的公務員,恐怕不是一個個例。早在2016年,安徽就有一名副鎮長因在上班時間開網約車而受到行政警告處分。

關于所謂公務員“規範調整津貼補貼發放”、“工資下調”之類的傳言,近些年更是不絕于耳。而一些财政能力較弱的地方,已經開始琢磨縮編了。

比如,最早進行人口小縣機構改革試點的山西省,已經有了具體舉措:

忻州市河曲縣,36個黨政機構精簡為22個,135個上司職數精簡為114名,186個涉改事業機關整合為40個,1964個事業編制核減為659個;

太原市婁煩縣,全縣9個縣委機關減少至6個,26個政府部門降至16個,133個事業機關則削減了29個,等等。

這麼做也不意外。

财政是有限的,人太多了肯定不夠分,當壓力累積到了一定程度之後,哪怕已經“上岸”的體制内人員,也不會是絕對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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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從更大的範圍看,機構精簡、人員縮編還談不上普遍現象。體制擴張的趨勢還沒有根本性改變,财政緊張的壓力恐怕會一直存在。

今年10月24日18時,2024年國家公務員考試報名結束。據國家公務員局消息,共有303.3萬人通過招錄機關資格審查,報名人數首次突破300萬人。

而且,2024年國考的招考職位比上一年同期增加1293個;招錄人數也是創曆史新高,比上一年同期增加2461人,漲幅近7%——這也是國考連續第六年擴招。

不斷創下新高的國考報名人數、國考連續第六年擴招,和A縣不斷膨脹的臨聘人員,是大小同構的:有太多的人想進體制,希望被納入财政的盤子,獲得“穩定”的工作。

但世界上沒有恒穩定,一切都是時間問題。

這些不堪重負的縣城,隻是把後果集中并提前展示了出來。這些甚至不是公務員的臨時工,都成了甩不掉的包袱。他們或是有什麼關系、人情,抑或是誰誰誰的親戚,在一個近似熟人社會的小縣,這種事情處理起來有多棘手,完全可以想象。

在半月談的報道裡,有些細節很有意思。

“A縣财政局有關負責人提供保工資支出預算表”,“A縣财政局有關負責人說”,“A縣縣長說”,從他們主動說出問題的态度看,一些上司幹部受不了了也沒什麼好辦法,隻能希望媒體能幫忙解決。

臨時工尚且如此,更遑論其他“飯碗更鐵”的群體?現在是縣城遇到這種問題,未來會擴大到何種程度?

1個正式編背後1.8個臨時工!“公務員經濟”拼不了經濟

圖/冰川

對于一些地區來說,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動刀的程度了。10月24日,财政部公布了2023年前三季度财政收支情況。今年前三季度,全國一般公共預算收入166713億元,同比增長8.9%。這一累計增速自6月以來持續縮窄,前三季度首次跌破兩位數。

财政收入增長降速,也必然影響轉移支付的力度。此時如果财政供養人員還在增長,工資從哪來?哪裡還有百寶箱,藏着呼之即來的經費?

往小了說,那些财政吃緊的地方,應當迅速進行人員精簡,形成更強的财政限制,将公共支出、行政成本和地方債務降下來,臨時工也不能“想招就招”。學會過緊日子,這不是一個态度,而是一種必須。

往大了說,社會應當着重形成造富機制,降低企業負擔,鼓勵行業發展,引導人們尤其是年輕人進入創造财富的領域。

說得通俗一些,就是“搞錢”。

緊張的财政,根本上隻能靠更活躍的經濟、更充裕的财源才能解決。無論用如何精妙的刀法去分蛋糕,也無法改變蛋糕有限的事實,做大蛋糕才是更好的辦法。

道理簡單,但做起來又很難。但形勢逼到眼前,有些關口,隻能咬牙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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