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個男人。
從河裡飄來的。
我本不想救,因為話本子裡說,救男人會變得不幸。
可是,我又想起來我爹說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話本子是人編的,不一定可信。
我爹是個活人,他曾是我們村裡最讓人信賴的人,他的話可信。
我下水,把那男人拽上了岸,他還有氣,我把他拖回了家。
隔壁大嬸,見我拖了個人回來,趕忙跑來幫忙。
我們合力給他換了衣裳,上了藥。
又合力把他挪到炕東頭。
“他這衣服摸起來,和城裡賣的最貴的布料好像,小知啊,你救的可能是個貴人啊。”
我也去捏了捏男人的衣服,手感光滑,不像我穿的衣服,摸起來很糙。
“嗯,嬸,你說能不能我救的這個人是當朝太子啊?”
最近幾天,村裡小花給我新帶來的話本子,講的就是太子被一個漁女救了,他把她帶回宮裡。他們本已成親,進了宮,他卻讓漁女由妻變妾,漁女不願意,太子就強行寵幸。第二天趁太子不在,太子妃用一碗藥把漁女灌死。
看得我心驚膽戰。
“哪能呢,怎麼能是太子呢,世子爺出來都帶一堆侍衛,太子要出來,侍衛暗衛,肯定帶得更多,哪能讓他一個人從河裡飄來讓你揀到?”
我想想也是。
嬸子又仔細瞧了瞧那男人的臉,說:“長得真是怪好看的,等他醒了,你問他成沒成親,若沒有,你就把他留下來當相公。”
我也又仔細瞧了瞧昏迷中的男人,還用手摸了摸他的臉,皮膚比我的還細膩。
“行,嬸。他要是沒成親,我就給他留下來,和他生兒育女,好好過日子。”
“但他要是成親了呢?”
我想到了另外的可能。
嬸子想了想:“那能咋辦,讓人家走呗。”
“對,嬸子說的對。”
我倆一句一句商量完,嬸子就走了。
我去竈房生火做飯,男人的臉蒼白沒有血色,我打算給他熬點棗泥粥。
1
到了晚上,男人醒了過來。
張開眼睛的男人,更好看了,氣質溫和,透着貴氣。
我心下歡喜,但面上不表。
把熬好的粥又熱了一下,端給他吃。
他太虛弱,端起碗手抖,差點把碗摔了。
我趕緊接過來喂他,可别摔。
我隻有兩隻碗,打了一隻,就剩一隻,我和他就得輪着用。
一大碗粥,他一口一口地都吃了。
期間他不時的看我一下,眼神裡有防備,有警惕。
我對他說:“這位公子,你是我從河裡撈出來,帶回家的。”
他馬上撐着身子,對我行了個禮:“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日後定好生相報。”
我說:“公子,你安心養傷,報恩的事,身體好了再說。”
我把他留下,天天湯藥,飯菜伺候着。
他的身體日漸好了起來。
家裡多了個人,卻不像多了個人,沒增加一點生機。
他時常迷茫,眼神破碎,不關注我,也不關注自己。
活像話本子裡說的行屍走肉。
也像極了我爹和我娘去世時,我的模樣。
我不知道他是誰,經曆了什麼,但我知道長此以往,他就廢了。
我當時差點報廢,是隔壁嬸子帶我走出來。
現在對他,我也得想想辦法。
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人得往前走,花死花再生。
在山裡,很難尋到合眼的男人,我覺得即使他家裡當官有錢,隻要不是像太子那樣的富貴子弟,就可以留下來和我過日子。
畢竟若不是我救了他,他命都沒了不是?
被單身姑娘救命,自然要以身相許。
況且我覺得,我長得還行。
嬸子曾好多次說我要是打扮打扮,不比那些城裡的富家小姐差。
那我給自己撈個好看的相公,也算合理。
當然前提是,他并未成婚。
我在想男人,搶人夫婿的事是不幹的。
這是底線,否則我死了,見到我爹和我娘,他們第一件事肯定不是和我唠嗑,而是打斷我的腿。
咱,是有家教的人!
2
在他吃穿自理無礙後。
我和他說,要和他談談。
他有點詫異。
之前,我沒怎麼和他說過話。
他以為我避嫌,其實我是在醞釀。
我鄭重其事地問他,他認真地答。
我問他是哪裡人,家裡還有什麼人。
他遲疑了下,說醒來後,很多事記不清了,就記着家裡人很多。
我問他,那還記得成親了嗎?
他說:“不記得成過親,也不記得洞...房。”最後一個字說出來,他的臉紅得像猴屁股。
一看就是個清純小公子。
不像村裡那幾個混哥,嬸子逗他們的時候,他們滿嘴渾話,沒有半點羞赧。
做我相公,他可行。
于是,我便說:“不記得了啊。那先在我這裡養身子,養好了可以留下來,也可以走,到時全看你。”
這回,他沒有半點遲疑:“還請姑娘收留我段時日。”
我說:“行,但是公子,你也看到了,家裡貧寒,養不了閑人,你留一天,便得幹一天活。”
他說:“好。”
當初我渾渾噩噩,一心想着跟爹娘走。
是嬸子拉着我走入生活,上山下河,喂雞養鴨,走村串門,讓我體會到了人間煙火的魅力,也讓我知道了,父母生養我,不是用來殉葬的,是留後的。
一輩又一輩,把生命傳下去。
是以,我必須找個男人,實作我爹娘的遺志;當然,在山裡住,我一個人,也确實需要個男人。
他就行。
首先得給他個名字,之前喊他公子,現在要将他發展成相公,叫名字顯得親近。
我說:“公子,我姓楊,我娘姓木,為了以後友善,我就管你叫木大哥,若有誰問起,就說你是我舅家表哥,因為家裡受災來投奔我,可否?”
他楞了下,點頭說:“好。”
他沒有外傷,就是落水傷了肺,養了幾天便迅速見好,待他身子利索後,我便教他劈柴。
剛開始砍,他不會用力,不一會就斯哈斯哈。
應是手破了,他不吭聲,我走過去端起來細看,白皙的手掌上磨出來好幾個血泡,還紮了幾個細刺。
我拿根縫線針灼了火,攥着他的手,逐個給他把泡挑開,把刺挑出來。
“剛開始都是這樣的,劈的時日多了,手就生了繭子,便不疼了,刺也紮不進來。”
我把我的手伸給他看,以茲證明,讓他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又大又暖,握我的手還抖。
瞬時,脊椎骨下面一股酥酥的電流蹭蹭地往上蹿。
我趕緊抽了手,與他兩相避開。
他的臉又成了猴屁股。
山裡到了晚上變涼,我通身發熱。
3
小花在城裡做丫鬟,每個月回來一次,給她娘送銀錢送藥,平日裡我對她娘多有照顧,她感激我,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帶一個新的話本子。
這次送來的話本子說的是一個醫女救了個侯爺世子,對他好吃好喝各種伺候,他裝作失憶哄着醫女與她成親,與醫女做了兩年夫妻後,他帶着她回了侯府,把她貶妻為妾,醫生女計劃逃走,被他囚禁。她懷孕後,被世子妃一碗藥灌下去,一屍兩命。
又死了?
把我吓得一激靈。
這兩個作者是一個人吧,怎麼都要把女主灌藥殺死,救人一命給個這樣下場?
放下話本,我愣了很久的神。
怎麼辦?他雖好,但真的要把他變成相公?
不行,我找個男人是為了更好的活下去。
如果找男人的風險是丢命,那還是算了吧。
我看着院中劈柴的男人,不過兩個月,身子健壯了很多,越來越符合我心中相公的模樣。
真不要了,太可惜。
自上次握手後,我們之間的關系親近了許多。
有點舍不得讓這份感情戛然而止,怎麼辦呢?
靈光一閃,我腦子起了一念:要不先當兄妹遮遮,等确定他不是什麼大人物,再轉成夫妻?
越想越覺得可行。
于是,我對着在院内揮汗如雨的男人喊:”木大哥,歇會吧,喝點水。“
他放下斧頭,走到桌前坐下,端起我給他準備的水,咕咚咕咚的往嘴裡灌,真像我們山裡的男人。
我遞給他布巾,他接過就往臉上擦。
人長得好,擦個汗都散發魅力。
我壓下色心開口:“木大哥,咱倆孤男孤女住在一起,不太合适。“
他停下擦汗的動作,等我往下說。
“要不,咱倆結拜為兄妹吧。”我說。
他一臉不可置信:“兄妹,不是應該成親嗎?”
啥?
言為心聲,他居然期待和我成親!
咚咚咚,我的心差點從胸腔跳出來。
他見我愣住了,沒有接他的話,就起身又去劈柴。
咔,咔,咔,一下比一下砍得狠。
我聽的肝顫,大哥,咱家就隻有這一把斧頭。
4
家裡也隻有一個炕,我兩都睡在炕上,我在炕中間挂了個布簾,我在簾子左邊,他在簾子右邊。
晚上,我把簾子拉上。
點上油燈,看話本。
自從他跟着幹家事,身體有了力氣,人也漸漸有了精神頭。
差不多每天飯後,我們都聊一會。
今天太尴尬,我打算躲躲。
正看的入迷,簾子被拉開。
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眸看着我。
他說:"小知,别看了,該聊了。”
我臉火辣辣的,放下話本子,低頭等他開口。
他很自然,好像白天的不和諧沒發生一樣,他讓我給他講講看得什麼話本。
這個我會,馬上興緻勃勃地開講。
這個話本子講的是,侯府世子愛上了救過他命的歌女,要娶她為妻,兩人約定一生一世一雙人,侯爺夫人不同意,世子絕食抵抗,愛子如命的侯母妥協了,世子和歌女順利成婚。婚後,表面上,侯母對歌女照顧有加,盡顯婆母大度,背地裡卻恨的要死,各種挑撥,并把她看中的娘家侄女請入府中,創造機會,讓世子與侄女有了夫妻之實,順利擡為平妻。
“世子和歌女後來怎麼樣了,盡管世子是被算計的,也是真實地違背了誓約。”他問。
“歌女被灌藥殺死,世子傷心而亡。”
結局太過慘痛,悲哀的情緒蔓延,我兩都靜默了。
良久,他說:“你是不是害怕,會和話本子裡一樣,才不敢與我成親?”
我不想讓他瞎猜,說:“是,你雖然忘記了是誰,但看你衣着樣貌舉止,也應是世子一樣的尊貴人物,我不敢高攀,怕被灌藥。”
他動容:“不會。”
我說:“你不會,但你母親會,你的妻子會。”
“是以,當我兄長吧。”
他說:“明白了。”
5
我以為他明白了,我們結為兄妹(我心裡暫時的),才能保我平安的事實。
對他的态度輕快起來,不會動不動面紅耳赤。
他的眼神卻一天比一天沉,我感覺他在積攢不滿。
我沒理會,照舊快樂過生活。
慢慢的,他也放松了下來,雖然仍然望着遠山茫然,但眼見的,情緒變得越來越好。
也越來越不設防。
我在院裡養了十幾隻雞,一頭豬。
喂些糧食也喂菜。
糧食是存糧,野菜是現挖的,隔幾天我就會去挖野菜,以前是我一個人,現在我都帶着他。
挖野菜不算累活,我自己輕松就能搞定。
隻是小花最新給我帶的話本子,說女主苦守山洞,挖野菜苦等男主十幾年,結果男主早就再婚生子。
我一看就來氣。
放下話本子,就帶着他去挖野菜。
一開始他不認識品種,挖的都是豬都不吃的。
難道,挖野菜有種乎!
我便挖了許多種,讓他從中挑揀,找出哪些是豬能吃的,哪些是雞能吃的。
練習了十幾天後,他再沒挖錯過。
我們用實踐證明,挖野菜不僅女人可以,男人一樣行!
這讓我十分高興。
一高興,就用他挖的野菜,給他做玉米面糊糊。
他哧溜哧溜,喝了三大碗。
第三碗光了,伸手還要,他說:“我白天見啥都是野菜,晚上做夢也是野菜,必須喝個夠。”
把我逗得憋不住樂,噴了他一臉糊糊,他抹抹臉,面不改色,接着喝。
我一下子怔住,想起了我爹就是這樣,從不嫌棄我娘,我娘吃不了的飯他接着吃。
怎麼辦?他實在太像我男人的模樣了。
但我對自己說,打住,打住,小命重要。
男人不是非他不可,别的男人若也這樣,我也會産生相依的感覺。
我不停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保佑我既有命在,又有男人疼。
6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
慢慢地,砍柴的活,喂豬喂雞的活都歸了他,他尤其喜歡投喂那頭豬。
我給他說一天最多喂它三次就行,他卻趁我不注意,給豬加餐。
除了喂豬,我做飯時,他也能打下手,不是燒火,就是洗菜切菜,幹的特别順溜。
他性子溫和,又能幹活。
我們倆相處的十分和諧舒适。
隔壁嬸子見狀,對我說,這樣過下去就挺好。
我搖頭,還不知他底細,不能交心。
不過,家裡有個支事的男人,日子确實好過。
他不僅分擔了我很多活;最重要的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每天活得舒爽。
嘗到了家有男人的好處,我打算等他恢複記憶,确定不行後,立馬找個男人成親。
我把想法給嬸子說了,嬸子說行。
她開始給我留意可行的男人。
我,還是忍不住時時去看他,他總往豬圈跑。
半年後,他養的豬肥得走不動。
我給他說,再買頭小豬回來,就把這頭殺了吧。
他舍不得,說自己養的還是留着。
我說,豬就是用來養肥了殺的。
他搖頭,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那你養我,也是為了肥了殺嗎?”
“那怎麼可能。”我心想,你又不是豬。
他不斷求我,我心生不忍,就同意留下了那豬,然後看着它肥到癱瘓。
他特别開心,說我有情有義。
我直翻白眼,有情有義是這麼用的嗎?
不過内心裡,也被觸動。
他是個柔軟的人,很像我娘,有我娘在,我家的雞隻能老死,養它們隻能求蛋,不能求肉。
完了,忍不住了,我感覺自己的心地動山搖。
7
就在我要豁出去,和他在一起的時候。
院裡突然闖入一隊帶刀侍衛。
整齊劃一,對着他就跪拜。
哎,話本子裡的劇情還是照進了現實。
一個穿着好料子衣服、長相俊美、從河裡漂流、被我撈回家的男人,就是太子本尊!
雖說我早有心理準備。
但見這場面也怕怕,沒等侍衛們站起來,我就悄悄往隔壁嬸子家溜。
一條腿剛跨上牆,就被他發現了,他滿臉驚慌,直奔我來,把我從牆上拉下來,緊緊抱住,喘着氣對我耳朵說:“你與我同睡了這麼久,還想跑?”
我急了,不管不顧,大聲嚷嚷:“太子殿下,哥,木大哥,您說話要精準啊,咱們是同炕,同炕!不是同睡,我收留您一回,您可不能壞了妹妹名聲啊。”
見我們這樣,侍衛們面面相觑,不知道該怎麼擺表情。
嗚嗚,我急的直哭,我想從中挑一個留下來。
剛才打了個照面,侍衛們各個高大威猛,特别适合看家護院疼老婆。
我一下子就移情了。
太子見我邊哭邊偷瞄着侍衛們,冷聲下令:“背過身去。”
“膽子不小,敢當着我面看男人。”他厲聲道。
怎麼這麼冷咧?他不是溫和的,心軟的木大哥?
威儀乍現,一下子把我吓住了,我止了哭聲,渾身發抖。
他記起自己是太子了!
見我軟慫,他歎了口氣。
“别怕,我是太子,也還是你的木大哥。”
“木大哥,太,太子殿下,你什麼時候恢複記憶的?”我後怕。
“你要殺那頭豬的時候。”
幸好,沒殺。
8
侍衛來的當天,太子就跟着走了。
他要帶着我走,我連連搖頭說不。
“大哥,我不跟你去。”
“你要回去的地方,妹子活不了。”
“你要是心疼妹子,給我留個侍衛行不?家裡啥都不缺,就缺個能幹活的男人。”
心裡有點酸,多希望這個男人是他。
聽到動靜趕來的嬸子,也在我旁邊點頭。
太子橫了我一眼,轉身問侍衛:“你們有誰願意留下來?”
欻拉,十幾個人都撤出了院子。
太子:“你看,沒人願意留下來,你還是跟着我走吧。”
我:“他們不願意留就不留,咱不強人所難。大哥,要不你給我留點錢吧,我去買個願意的男人。”
太子:“......”
事情十分緊急,他沒功夫和我磨。
給我留了兩個侍衛,匆匆走了。
這兩人特别能幹。
在我和嬸子的指揮下,修繕房子,豬窩,雞窩,種果樹,院子圍牆也進行了翻修,還給我們打了足夠兩個冬天的木柴。
就是性子比較冷,跟他們說話,他們要麼低頭,要麼轉頭。
就是不和我對視。
沒戲,我和嬸子說,還得拜托她給我找個男人。
嬸子動作很快,沒幾天就給我送來了一個,白白淨淨,斯斯文文。
我還沒仔細相看,他就被兩個侍衛拎起來挂到樹上,吓尿了。
自此,嬸子再也不提給我找男人了。
她說:“太子留這兩人可不是光給你幹活,這是看着你,防着你紅杏出牆呢。”
我說:“我們就是兄妹,他怎麼像防妻妾一樣防我呢?”
她說:“那就是把你當妻妾呢。”
我說:“我隻做妻不做妾。我就在這山裡找個男人,兩個人兩雙手好好過日子。”
9
五個月過去。
有這兩個侍衛幹活,我被養的變了樣,看起來是個清秀佳人。
不久,太子就送來個嬷嬷,教我這,教我那。
我不學,她就拿太子令說事。
我說:“他是我大哥,我不學,他不會罰我。”
嬷嬷眼睛一瞪,拿個小鞭子,對我說:“太子是儲君,天家一怒,你想想吧,你能接住幾刀,你那個嬸子比你胖點,夠砍幾下?”
“嬷嬷你吓我。”我帶上了哭腔。
她歎氣:“不是老奴吓你,老奴這是為你好,你這輩子躲不掉的。”
她什麼都教我,管賬,禮儀,規矩,甚至城府。
我問她:“嬷嬷,我就是個山裡的姑娘,因緣和合,救了太子認了哥哥,但也僅此而已,我不會去宮裡的。”
她不做聲,隻用狠狠的眼光看我。
良久,她說:“你可知我教你的這些,是什麼身份的人該會的?”
我搶答:“公主嗎?還是郡主?太子認我做妹妹,是不是太子要給我正式冊封,會給封地嗎,我能就要我現在住的這個山嗎,能不能順便賜個驸馬......”
她怒着打斷我:“小知姑娘,你能别揣着明白裝糊塗嗎?你可知道,太子讓老奴教你的,都是太子妃該會的!”
“太子妃會的我為什麼要會?”
“你說呢?想想再答,别辜負了太子的心意。”她逼視我。
我照舊搶答:“我不做太子妃,我要做太子妹,嬷嬷,您給太子傳信好不好?我不要學這些。”
嬷嬷這才意識到我是真的不想入宮。
她緩了語氣,疑惑地看着我:“這倒是奇怪了,能做太子妃,那是多大的榮耀,天下哪個姑娘會不想?你怎麼會不願意?雖然你出身低,但你救過太子的命,咱們天家認這個,不會虧待你。”
見她态度有所松動,我馬上輸出:“嬷嬷,如果男人懶了,我想揪他的耳朵。”
“如果男人看了别的女人一眼,我想拿根棍子滿院子攆着抽他。”
“如果我累了,我想讓男人給我打水洗腳捏腳。”
“如果我冷了,我想把手放在男人懷裡取暖。”
“如果我生了孩子,我想他說,老婆,咱們有孩兒了。”
“如果我有了孩子,我想他能獨享他爹的寵愛,而不會被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分走。”
“如果我成婚,我想我的男人新娘就隻有我一個人,洞房也就隻和我一個有過。”
“我想和我的男人一塊幹活,一塊盤算着把日子過好。”
“我想能和我的男人天天見面,頓頓在一起吃飯。”
“我想能和我的男人恣意的吵架。”
“嬷嬷,我就想過這樣的日子,是以,我不能做太子妃。”
“我不要潑天的富貴,我隻想和我男人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在這個地方活到老。”
情真意切,嬷嬷聽哭了。
不過,她知道,我說的真切,卻不僅僅是說給她聽的。
但嬷嬷還是被感動,她說:“你倒是想的清楚,就怕太子殿下他放不開啊。”
“不能,嬷嬷,我救過他的命。聖人不都說,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嘛。我不要湧泉,賞我個男人就行。”我低聲道。
“好,孤就賞你個男人。”太子突然出現。
幾個月不見,他曬黑的皮膚又白了回去,威儀攝人。
嬷嬷趕緊行禮。
我跪下磕頭謝恩:“謝太子殿下賞賜。”
他把我扶了起來:“是要好好謝謝孤,因為孤會把自己賞給你。”
“您?不行!您不行!大哥,不能開這個玩笑啊。”我急道。
“怎麼,你不是求個男人嗎?孤不是男人?”
我立刻閉嘴,你是不是男人?
我不知道啊。
10
太子是臨時趕回來的,他收到嬷嬷傳回的消息,說我心不安分。
趕緊來告誡我下。
這次他計劃把那兩個侍衛帶走,給我留兩個新的。
他對我說:“你太想男人了,我得防範日久生情。”
我不認可:“我不會,你在這那麼久,咱們也沒生情。”
他臉色變得難看:“你說的對,我們在一起的時日确實不夠久,一天也不能耽誤下去了。”
于是,我被他拎上馬,随他回京都。
路上三次遇刺,他都被侍衛成功護下,我被他護下。
最後一次,蒙面人見殺他不到,向我刺來。
眼見就要刺上我,我閉上了眼睛默念:阿彌陀佛,接我走吧。
噗嗤一聲,劍入人體,我卻沒疼。
我睜開眼,看見了太子殿下因疼變形的臉,他的胳膊正在流血,刺客刺我的一劍,他用胳膊替我擋了。
那一刻,他因疼而變形了的五官,在我眼裡演變為阿彌陀佛,光芒四射。
每道光都射進了我的身體,我的心。
刹那間,我明白了。
他對我的感情遠超過報恩之情。
報恩不會舍命,愛一個人才會舍命。
我想找個男人,他要給的是一個夫妻。
就像我爹愛我娘一樣。
我爹因救我娘而死,我娘因我爹死而跟随。
他愛我,我可以跟随他。
我忍不住抱住了他。
他身體一僵,忍着疼雙手一環,扣住了我的腰。
“想好了,不做兄妹了?”
“嗯,不做兄妹了,但你要待我比從前做兄妹時還要好。”
他把未受傷的手擡起來,摟住我的脖頸哽咽道:“好。”
我順勢把頭埋在他懷裡嬌嗔:“你要知道,我很厲害的,村裡的豬都是我劁的,若你找别的女人,我就把你也劁了。”
他哈哈大笑,胸腔都跟着震動,清晰地對我許諾:“好。”
儲君無戲言。
未來,拭目以待。
太子妃,怎麼就當不得呢?
不就是太子的媳婦兒嗎,和村裡的媳婦兒能差個啥?
這一刻,我自信滿滿。
11
太後對我很不滿。
皇後對我很不滿。
太子妃,定為一個山姑?這讓他們貴族的臉往那放?
她們無法說服自己接受太子的這一選擇,憋着氣找我的不是。
太後:“聽說你要擰你男人的耳朵?太子選你做太子妃,你可是要擰太子的耳朵?”
我磕頭:“太後,民女惶恐。當初嬷嬷問我,民女是說要擰耳朵來着,但民女擰的不是我男人的耳朵,而是民女男人犯懶的時候,民女擰他耳朵,讓他别堕落。一家之主犯了懶,全家不好過,他自己也失了名聲,擰是愛,不擰是禍害。但民女以後嫁給太子,自是不能擰了,不但不擰,民女還會盼着他能歇一歇,這樣,勤于政務的太子,才能長久身體康健,才能做好皇上交代的事情;才能對太後,對皇後盡好孝道。”
“說的倒是好聽。”太後冷哼。
皇後:“聽說你不與人共侍一夫?”
我磕頭:"皇後明察,民女在山裡時,想的是找個山裡的男人,在山裡,養活自己都難,沒有多餘錢财養活妾室和妾室的孩子,如果男人納妾,那我要跟着餓肚子,我自是不幹;但民女以後嫁的是太子,太子怎麼都好,側妃,良媛,良娣,貴妾,要安置多少,全憑太子意願。”
皇後臉色緩了下來,點了點頭。
我初步通過考驗。
太子逗我:“真的憑我意願,安置多少女人都行?”
我做出磨刀的動作:“找啊,我可從沒不讓你找。”
他笑着把我摟在懷裡:“你是沒不讓我找,但我若找了,你會像劁豬一樣劁了我。”
“什麼劁?那叫去勢,粗魯。”我用手指戳他的胸。
他笑的更大聲了。
自從認了心意,與他在一起,總是開心,總是甜蜜。
12
我留在了東宮。
那個教我的嬷嬷陪着我。
我不習慣,也不喜歡讓人伺候,除了嬷嬷,太子也沒給我安排額外的丫鬟。
我住的院子比較大,空地很多。
閑着也是閑着,我帶着嬷嬷翻了地,種了菜,又讓管家買了幾隻雞,沒買豬,實在是怕再養癱一頭。
嬷嬷開始勸我,不要做這些,要勤學禮儀和規矩,将來當好太子妃。
我說我做不好這些,才當不好太子妃呢。
嬷嬷不置可否。
但我名分已定,皇上已經宣旨,我和太子擇日完婚。
她不能訓我了,還得壓下脾氣依着我來。
嬷嬷比較胖,吃完飯就犯困,總得睡一覺才行。
跟着我勞于農活,吃我做的飯菜後,她的身子漸漸好了起來,頭暈犯困的時候少了,嘴巴也不幹和苦了。
人有精神,身體有力氣,心情就好。
慢慢地她和我提規矩的時候少了,願意跟着我幹活。
我知道,她是太後的人。
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她與我呆的越久,心就越偏向我。
她問我:“知姑娘,你說這人享不了福嗎?原來有人伺候着,身子沉重,現在自己伺候自己了,身子反倒清爽。”
我說:“我們山裡曾來過一個老大夫,懂得特别多,他說人若吃得多,又不愛動,不是福氣,是攢病哪,病的症狀就是您說的那些。”
嬷嬷很驚訝,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她想一想和我一起在東宮幹活以來,身子确實舒服了很多。
我又舉了太子的例子,被我救之前,白皙但力弱,在山裡劈了幾個月的柴,可以單手拎我上馬了。
這些都是她親自經曆或親眼所見,她不吭聲,若有所思。
不久,我的院子迎來了一個富貴滔天的老太太,太後!
她和嬷嬷的症狀差不多。
她跟着我們住了一個半月,來時是被兩個丫環扶下來的,走時是自己跨上轎的。
離開東宮的時候,帶走了我七隻雞,她孫子喜歡喂豬,她喜歡喂雞,她來的時候,恰逢新孵出來一批小雞,睜開眼睛見到的第一個活物,就是好奇的太後,因為印刻效應,小雞把太後當雞媽媽,太後走哪,它們跟到哪,尤其我養的這批小雞屬于跟雞類,本就喜歡跟着喂養它們的人。太後在他們眼裡成了母親,跟太後跟的緊。
太後自小貴女出身,從未接觸過家畜,也從未體會如此被需要的感覺,小雞粘她,她喜歡上了這些小雞,不嫌棄它們髒,每天都是來喂。
太子很忙,但他幾乎天天都來看我。
他看對我頗有微詞的嬷嬷跟我好了,瞧不上我的太後也跟我好了。
他說:“不能再讓他人知道我的好了。”
老太太們的醋,他也照吃不誤。
嬷嬷說,我做的不錯,比朝中所有大臣的女兒做的都好。
那可不,送啥能有送老太太們健康更好的呢?
13
入東宮以來,我一直過得舒心如意。
太子是個好的。
沒遇到我之前,他不好女色。
有了我這個女色,也沒放肆自己,對我也并沒實施過真正的好色之舉。
與皇上另外兩個兒子很不同。
成王,玉王都早早封王開府,後院擺滿了女人,各自生了不少孩子。
唯獨太子,連個通房都沒有。
太子是皇後所出,皇後很着急,一直張羅着給太子選妃,太子都拒絕了。
這些都是嬷嬷講給我的,原來她喜歡訓我,現在她喜歡給我講故事。
她什麼都和我說,她自己都分不清她是太後的人,還是我的人了。
我問過她,就這麼信任我?
她說不值得對我用心思,我毫無城府。
我說我心眼不多當太子妃,是不是特别容易被害?
她說:“你隻是山裡長大,見得人少,長成了單純性子,又不是傻。再說了,太子會讓那些想害你的人到你跟前嗎?太後她老人家也不會讓的。”
太後對我這個嫡孫媳婦越來越滿意,對皇後這個嫡媳婦,越來越不滿意。
因為,皇上的身體突然開始衰敗起來。
太後很着急,暈過去好幾次了。
皇後看起來也焦慮,卻沒有太後來的真心實意。
我問太子,他面露哀色,沉聲說,蘭因絮果。
14
皇上越發的病重,發病不過十幾日已經昏迷。
皇後侍疾,把我也叫了過去。
我問嬷嬷,我還未和太子成親,可不可以不去?
嬷嬷說,那你别做太子妃了,連這點事都不願意為太子做?還做什麼太子妃!
我戰戰兢兢地去了,相比于太後,我更怕皇後。
我總覺得她對我,憋着大招。
怕也得去,誰讓我愛太子。
皇上病後,就下旨讓他監國,他既要侍奉皇上,每天又要處理諸多事務,累的不成樣子。
我代他侍疾,他能緩一口氣。
嬷嬷也跟着來了,她偷偷對我說,皇上是中毒,慢性毒,從十多年前開始就被下了。
把我吓個半死,都說皇宮是吃人的地方。
還真吃人,連皇上都逃不掉。
有一瞬間,我又有了回山的念頭。
可一轉念,想想太子,算了。
還是陪着他吧。
萬一被吃,我還能替他擋擋。
夫妻一體,榮辱生死與共。
皇後也是皇上的妻子,可他們不像夫妻,起碼不像恩愛夫妻。
皇上躺在那昏迷,皇後冷冷地看着,臉上不見一點即将失去夫妻的迷茫和痛苦。
反倒是,一臉的巴不得他早點死。
好幾次,我都看見她對着皇上咬牙切齒。
把我吓得躲在一邊,不敢上前。
來之前,嬷嬷說我出現就行,不用表現太好。
看皇後的樣子,我明白了,我若表現太好,會得罪皇後。
太醫來來去去,面色沉重。
皇後的臉也崩的不那麼緊了。
皇上寝殿彌漫着死亡的氣息。
快了。
太後宣我過去。
太後的狀态不好,精神很差,眼裡沒光。
見我來了,才勉強擠出了點精氣神。
她把我叫到她床前,拉着我的手叫我的名字:“知兒啊,你要和太子好好的,這輩子都要好好的,若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要原諒他一次,給他一個改正的機會,好不好?”
我反握住她的手,說好。
她喘了一大口氣,歎道:“好,好,好,太子選的人好啊。”
“報應啊,我們母子的報應啊。”
她又說:“不會的,太子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他終究和皇上和先皇不一樣,你說是不是,知兒?”
“嗯。”我答。
東一句,西一句,她糊裡糊塗地說,我糊裡糊塗地聽。
說着說着她就睡了過去。
我悄悄退了出來。
太子在外面正等着我,他拉着我的手說,辛苦我了。
我看着他的黑眼圈,滿臉憔悴,心下一酸,明明他更辛苦。
我們攜手來到太後寝宮的偏殿。
15
太子拉着我并肩坐依靠在榻上,他把頭靠在我肩頭。
他說:“知兒,要變天了,你怕不怕?”
我說:“怕。你怕嗎?”
他:“怕。”
怎麼能不怕呢?
我們緊緊握住對方的手,依偎着睡去。
第二天清晨,太後薨逝。
第二天下午,皇上薨。
第二天晚上,成王、玉王聯合逼宮,被突然出現的太子外祖父帶兵斬殺于殿前。
皇後派人圍了成王府,玉王府,不留一個活口。
太子不止一次遇刺,都和成王、玉王脫不了關系。
皇後隐忍,等皇上死後,一次清算個幹淨。
皇後是個狠的,她為兒子鋪平了執政的路。
太子登基,成了新皇,皇後成了太後。
轉眼間,都變了。
我搬進了皇後的寝宮,未當過一天太子妃,就成為新皇後。
新皇一直與我宿在一處,我們沒圓房,但夜夜挨在一起。
皇宮太大了,太冷清了。
我們需要彼此的溫度。
先太後和先皇的喪事簡辦。
看太後的架勢,恨不得把他們鞭屍。
幸好,她還能為兒子考量,最終把他們移到了皇陵,沒有燒了完事。
嬷嬷仍然跟着我,她很想和我說話,皇上總在,她唉聲歎氣。
16
很久,宮裡才煥發出生機。
源頭是我,我在宮裡開辟了實驗田,養殖場。
對此,太後和先太後一樣,會派人來看,自己也會來。
她對我依然很冷,但語氣不算嚴厲,她說:“這宮裡,曆屆皇上都在這後宮裡養人,養無數的女人,養無數的孩子;到了你們這一屆與衆不同,養樹養菜養雞養鴨,就是不養人。”
她既是感慨,也是花式催生。
她不知道,我和皇上天天守在一起,但我們還沒有圓房。
前朝大臣要往宮裡塞人,不僅準備了自己産的女兒,還到處搜羅美女。
後宮空位很多,都想搶占一兩個。
結果,他們送一個,就被皇上的外祖父送軍營一個。
老國公手握三十萬大軍,大臣們敢怒不敢言。
直到送到第十五個,大臣們消停了。
終于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了這個事實,這屆升官發财,不能靠給皇上送女人了。
要捋起袖子開幹。
太後來我這裡的次數越來越多。
有一次,她氣哼哼的說:“也不知你到底有什麼本事,勾的皇上離不開你,先太後念念不忘你,就連我...我也不由自主的往你這跑。”
語言埋怨,語氣卻不兇狠。
我說:“太後英明,臣妾确實沒什麼本事,不過是皇上苦悶時,在養豬中尋到了樂趣;先太後高位已久,很少感受到被真心所需而非所求的感覺,小雞一跟就滿足了她的空乏,臣妾不過是恰逢時機罷了,若皇上和太後遇到的是其他人,也同樣會得到皇上和太後注意。”
怎麼可能?但我隻能這麼說。
皇後聽後,來的更頻了。
她不喜我養的植物,也不喜歡我養的任何動物。
她喜歡的是我,這還是皇上提醒我的。
喜歡我什麼呢?喜歡的背後是需要被滿足。
我與皇上在他生命微時相遇,在他最感無力時,用從事家事重建了被摧毀的心理;而與先太後相知于她的病時,有病的人内心最脆弱,最想體會到被人真心需要的感覺;如今的太後時時順心,事事如意,她需要我什麼呢?
她需要我聽。
17
皇後的故事,波瀾壯闊。
先太後本與夫君恩愛和諧,卻被一個臣子有意送來的女人給害的夫妻離心,還差點害了母子性命,先太後一怒之下毒死夫君,送十歲的兒子登上皇位。
根基不穩,她又把大将軍唯一的女兒留在宮裡,許給兒子。
兩人青梅竹馬,自小感情深厚。
談到這段過去,太後流了眼淚,她說:“我與先皇是有過好時候的,有十幾年的時光,他眼裡隻有我,直到......”
直到先太後感覺媳婦勢大,要給先皇選妃,稀釋兒媳婦勢力,勢力稀釋了,也同樣稀釋了兒子夫妻感情。先皇一生,最怕傷害母親,為了母親,他選擇傷害了與他相伴多年的妻子,卻也親自送了他們母子二人的性命。
太後說:“剛開始,我相信先皇對貴妃沒有感情,是為了母親才與她同房,按母親意願給她一個孩子,直到貴妃第二次懷孕,我不信了。一個男人,若不喜歡這個女人,不會讓這個女人連續生孩子的,自那以後,我就與他離了心,我開始給他下藥,我也給先太後下藥。先太後給她夫君下的的是猛藥,一天就要了對方的命。我下的是慢性藥,太醫定期把脈也查不出來。”
“我就是要看着他們慢慢的死,死前日日承受痛苦。”
她眼神冷冽:“先皇死前,有過短暫的清醒,那時候我已經不裝了,他看到了我眼中的厭惡和仇恨,他什麼都明白了,他求我,可以剝奪貴妃母子三人所有的富貴名祿,但留下他們的命,做個平民也好。你猜我怎麼說的?”
我回以急切探求的目光。
她微微一笑:“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你本不該活下來,是因為我家你才有命活,否則登基的當年你就死了;至于你那貴妃和兩個兒子,我本打算放過,但他們找死,居然對太子動手,那就活不得了;還有你和你娘本來還能活很多年,當你們打算輕輕揭過貴妃的罪孽,就斷了自己的活路。”
她說:“他們母子算計我,我收回了給他們的命,不過是把他們早就該來的結局還給他們。他們多享的這麼多年,換我兒子當皇上,合情合理。”
她看我吓白了的臉道:“我也會保你們,不讓别的女人有空可鑽。”
“娘。”我心一恸,緊緊抱住了她。
18
我成了這個朝代中,最得民心的皇後。
太子成了最得民心的皇上。
他活到了八十三,比我大三歲。
我活到八十。
臨終的時候,他拉着我的手說:“你在河裡撿到了我,我躺在你的炕上,聽你說要和我過日子,我很歡喜,這一生我都很歡喜,下一世,咱們接着來。”
“什麼,你當時不是昏迷了嗎?你怎麼聽到的?”
他走了,我怎麼搖晃他,他都不回答了。
沒辦法,我隻能跟着去了。
楊知與潘言安白頭到老,共赴黃泉。
我們的三個孩兒,五六十歲了,哭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