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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星:我歡迎觀衆評論,但不想看到……

作者:上觀新聞
金星:我歡迎觀衆評論,但不想看到……

金星舞蹈團坐落在楊浦區上海國際時尚中心最深處,面朝黃浦江。時尚中心門前的楊樹浦路,經過漫長改造,低矮雜亂的廠房不見了,呈現前所未有的幹淨與空曠。金星舞蹈團卻始終沒有變,小樓裡的排練廳連着辦公室,毫無隔斷。金星坐在中間的辦公桌化妝,所有人都能聽見她在說什麼。

金星的采訪時間被精準切割到分鐘。時間到了,助理走近喊停,像路演時的影視明星。但與那些明星不同,金星語速快,思維更快,答案脫口而出。最重要的是,從來沒有不可說的問題。

我們團有門檻

11月3日、4日,金星舞蹈團新作《不期而别》在上海YOUNG劇場首演,接着開啟全球巡演。換人說“全球”,或許帶着某種誇張,金星的“全球”沒有水分,《不期而别》有歐洲舞者,來自2020年成立的金星舞蹈團巴黎分團。

56歲的金星因為德國丈夫,把40%家庭生活放在歐洲,“我這人閑不住,舞蹈團也在發展,在舞團工作10年以上的演員,我慢慢帶到歐洲去,讓他們更快成長。”

今年夏天,金星舞蹈團在上海招了10位00後新人。逾百人報名,她用一周考核,標明六男四女,“我先看基本功、舞蹈技巧,再聊天,看他們對舞蹈風格的領悟,讓他們與正式演員一起上課,觀察資訊接受能力。”

金星:我歡迎觀衆評論,但不想看到……

金星指導演員

年輕時,金星是技術型演員,“技術怎麼轉化為獨有的表達方式,需要接受能力。過去3年,學生一直上網課,求知欲是強的,基礎要慢慢補。舞蹈必須天天練在一起,最少要一年半補課。我們團有門檻,新人通過時間來摸到這個門檻。”

8月到10月,10位新人集中訓練三個月後,還有一輪優勝劣汰。金星尤為看重集體意識,“舞團是一個整體,我們的口号——每個人都是獨舞演員、每個人都是群舞演員。演員首先為金星舞蹈團作品服務。有高品質演出,才有高票房,才能繼續跳下去。在這一過程中,他們建立自己的方向,确定将來做演員、教學或者創作。”

演員要與好導演合作

剛過去的周末,金星在浙江金華領銜主演話劇《日出》,導演和投資人都是她自己。明年夏天,她主演的根據契诃夫名作改編的《櫻桃園》将在上海首演,“我年齡大了,跳舞機會越來越少。但我不會放棄舞台,是以我成立了火星戲劇社,專做戲劇。”其實早在1997年,金星便與導演田沁鑫,演員段奕宏、塗松岩、周文宏合作話劇《斷腕》。

金星邀請立陶宛導演、契诃夫研究專家圖米納斯擔任《櫻桃園》導演。她在上海文化廣場看過圖米納斯執導的《葉甫蓋尼·奧涅金》,“演員就要跟好的導演合作,圖米納斯對肢體要求很高,肢體性是我的強項。”

圖米納斯患癌近十年,無法長途飛行。金星帶着演員去歐洲排練。“2020年《櫻桃園》确定俄羅斯、法國演員和中國演員合演,劇場定好,結果全球停滞了。現在我通過《日出》培養一批新演員,《櫻桃園》首演将是全中國演員版本。”

在50分鐘舞蹈新作《不期而别》裡,金星擔任藝術總監,“當我沒有創作靈感,就廣納全世界最好、符合金星舞蹈團風格的編導,量身打造作品。我選擇藝術家,選擇風格,把控發展方向。”

《不期而别》編導莫娅·麥克爾2013年曾與金星舞蹈團合作《回聲》。“莫娅是南非人,在世界各大舞團跳過。她的力量感,是我沒有的。她很有激情,另一位編導大衛·埃爾南德斯理性,兩人互補。”金星介紹,《不期而别》原本計劃2020年2月首演,當時作品已完成近70%。

金星:我歡迎觀衆評論,但不想看到……

《不期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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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期而别》

金星:我歡迎觀衆評論,但不想看到……

《不期而别》

金星:我歡迎觀衆評論,但不想看到……

《不期而别》

經過三年延宕,編導們重新制作《不期而别》,“今年首演有50%—60%新内容。巴黎分團舞者來自法國、意大利、澳洲、英國。當中外舞者在一起,創作思路又拓展了:中國人情感表達、動作力量含蓄,他們聽老師的話,在規定範圍盡量去表達;外國舞者情感飽和度高,表達直接。”

三年前,金星在國内看《不期而别》,“流暢而清晰,但少了一點感動。這次重新編排,中外舞者同台,我突然發現,感動變成屬于所有人的。不同個性的14個演員,觀衆從每個人物找到自己的影子。”

莫娅·麥克爾、大衛·埃爾南德斯為舞蹈取名《Random Goodbye》,金星将中文名定為《不期而别》,“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生活就戛然而止。不期而别,有時是驚喜,有時必須接受現實。”

我沒有讓觀衆失望

遇見金星,不可避免要聊一聊當下創作現狀,她樂于講,也敢于講,“舞劇太多了,層出不窮,《隻此青綠》火了,全國各地都搞古典題材。河南衛視宮廷舞火了,一窩蜂又是華麗風。創作題材那麼豐富,為什麼走獨木橋?因為别人先試水了,保險,不會犯錯誤,那大家都做吧。”

在金星看來,沒有個性、沒有人物表達的舞劇失去了靈魂,“形式感做足做夠,畫面漂亮,卻丢了舞劇的本質——沒有一段漂亮的舞蹈,沒有一段單人舞、雙人舞、三人舞能給觀衆情感表達,沒有獨特的人物語彙。舞者動作一出來,要給觀衆這就是某某角色的感覺,現在是不同角色都跳同一種舞。”

金星在上海國際舞蹈中心看了曼紐爾·利南編導的弗拉門戈《生命萬歲!》,贊不絕口,“多好、多有激情,情感炸裂。舞蹈不負責講故事,叙事性比不過音樂劇,更别說話劇,舞蹈是情緒的表達與放大。”

金星曾有名言,“跳舞不賺錢,得靠我做綜藝節目養活舞團。”現下舞團靠演出票房達到收支平衡。金星變成做直播,投資做新作品。“我沒有讓喜歡我或者好奇的觀衆失望。他們以前不知道劇場是怎麼回事,隻是沖着金星的名字買票,進了劇場,發現這一個半小時是有價值的。我們培養了一批觀衆,他們會反複看金星舞蹈團演出,關注每年新作品。”

金星:我歡迎觀衆評論,但不想看到……

金星

“我們團的風格永遠不一樣。碰到新作品有些内容、畫面似曾相識。我會問問編導,有沒有其他角度變化、放大,讓舞蹈更具深刻性。”金星喜歡變化,“如果一個作品從思想層面、内容差不多,我覺得沒有價值。”

金星是少有的承認會看評論的名人,“比起好評,觀衆不同見解讓我更感興趣。我們自己在創作時都沒想到這麼深奧、廣闊,沒想到觀衆會從全新角度認知,刺激我們在下一個作品再拓展。”

她有迅速劃過的評論,“特别不喜歡拿這個作品與那個作品比,藝術創作不具可比性。還有人拿我和楊麗萍比,我們創作路線不一樣,她從事民族民間舞,我跳現代舞。她的生活很‘仙’,我要考慮家庭瑣事、柴米油鹽。”

2019年,金星舞蹈團在上海大劇院慶祝建團20周年,舉辦盛大的系列演出。從大劇院排練廳到上海國際時尚中心,金星的工作場所一直沒有變,習慣也沒有太多改變。她依然常看戲,看完忍不住要點評。

金星喜歡陳佩斯《驚夢》、九人《庭前》。“《庭前》表達方式老套,但劇本、台詞、現實意義特别好。很多劇的内容、人物不紮實,隻能在聲光電玩花哨。我甯可少看點花哨的東西,多給實質的啟發和震撼。”金星期待美國芭蕾舞劇院來滬演出《吉賽爾》,“看演員的技術,看著名的舞段編排。”

欄目主編:施晨露

來源:作者:諸葛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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