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拉薩8月12日電 題:見證千年的民族交融——探訪西藏林芝市工布江達縣太昭古城
新華社記者羅布次仁、薛文獻、陳尚才

西藏林芝市工布江達縣太昭村全景(無人機照片,7月9日攝)。新華社記者 旦增尼瑪曲珠 攝
8月的尼洋河谷,群山蒼翠,氣候宜人。走進川藏公路旁的太昭村,剛剛硬化的街道兩邊,嶄新的藏式民居錯落有緻,掩映在翠綠的古樹中。
70年前,這個地方的群衆幫助進藏人民解放軍先遣部隊,開啟人民當家作主的嶄新曆史。
西藏林芝市工布江達縣太昭村一角(無人機照片,7月9日攝)。新華社記者 旦增尼瑪曲珠 攝
70年後的今天,過上小康生活的太昭村民,以從未有過的獲得感和幸福感,續寫守望相助的厚重曆史,再傳加強民族團結、建設美麗西藏的佳話。
習近平總書記近日在西藏考察時指出,西藏是各民族共同開發的,西藏曆史是各民族共同書寫的,藏族和其他各民族交流貫穿西藏曆史發展始終。
一座城:穿越千年風雨
太昭村隸屬西藏林芝市工布江達縣江達鎮,現有101戶445人。這裡不僅僅是一個村,更是一座古城。
這是位于太昭村的“藏王避雨石”(7月9日攝)。新華社記者 旦增尼瑪曲珠 攝
太昭原名江達。公元7世紀,吐蕃在此設立驿站,江達由此成為漫漫唐蕃古道、茶馬古道上的重要節點。相傳1300多年前松贊幹布迎娶文成公主時在村西山洞中避雨,此洞後人稱為“藏王避雨石”,洞内文物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八九世紀。
元朝時,西藏與内地交往密切,江達驿站的作用更加凸顯。到了清代,這裡設定了糧台、把總和外委,“率兵以資鎮守”。從此軍人在此駐紮換防、糧草在此交割配置設定、公文在此傳遞,驿馬飛奔在這條線路的兩端。
紮西旺紮在講述太昭古城曆史(7月9日攝)。新華社記者 旦增尼瑪曲珠 攝
今年98歲的紮西旺紮老人是太昭村年齡最長者。他戴着眼鏡,喜好讀書,精神矍铄。他說,這裡曾市鎮繁華,店鋪林立,有著名的小八廓街和4個香火鼎盛的廟宇,并曾設有政府機構、糧倉、學校、郵局等,各族商賈往來不絕。
太昭村西“大象山”腳下的墓地,長眠着120多位清軍士兵以及許多漢、納西等族客商。
這是位于太昭村的“萬善同歸碑”(7月9日攝)。新華社記者 旦增尼瑪曲珠 攝
在村莊的北邊,記者看到“萬善同歸碑”,碑文模糊,但大緻能辨清内容,記載的是清嘉慶初年駐防拉裡、江達的官兵,與藏族、漢族等各族群眾一起,共同捐資整修河邊道路的善舉。
這是位于太昭村的關帝廟遺址(無人機照片,7月9日攝)。新華社記者 旦增尼瑪曲珠 攝
在太昭村中央,村黨支部書記加央次仁領着記者找到關帝廟遺址,僅剩建築基址和建築輪廓。1912年,四川經略使尹昌衡提出西康建省架構,尹昌衡字太昭,遂改江達為“太昭”。
村裡老人談到,1951年,解放軍第18軍52師副政委陰法唐率軍從昌都方向沿娘蒲溝行至太昭,在這裡休整月餘,留下了軍民團結的好多故事。說起這些事,大家如數家珍。
古城、新村,經曆千百年的風雨洗禮,積澱着塵封的故事,述說着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過往。
一條路:灑滿團結幸福
太昭作為綿延“世界屋脊”古商道的重要站點,連接配接着古道的兩端:一頭是中原,一頭是吐蕃;一邊有茶葉和鹽巴,一邊有藥材和毛皮;一頭連接配接着曆史,另一頭連接配接着未來。
沿着這條古道,走來了雲南麗江的納西族男子和鑒。1921年,他随馬幫經商到此,與藏族姑娘思達結為夫妻,定居在太昭,繁衍生息。
太昭村村民阿牛在展示當年解放軍送給她父親的水壺(7月9日攝)。新華社記者 旦增尼瑪曲珠 攝
和鑒的女兒、67歲的太昭村村民阿牛說,父親當年帶領一家老小開墾荒地種植蘿蔔、洋芋和大白菜等,把種子分給鄰裡,教授蔬菜種植技術,解放後還當了生産隊長。
和鑒老人于1977年去世,安葬在太昭。
比和鑒更早來到太昭的,還有紮西旺紮的外公。“外公是從北京來的,漢族。最遺憾的是不知道他的名字。”紮西旺紮老人身闆硬朗,是太昭村的“活字典”,“外公到這裡做生意,虧本後連回去的路費都沒了,就留了下來。”
村民覺阿羅布的爺爺梁寶天是重慶人,于1921年前後來到太昭經商,并在此成家立業,育有3個子女。
在49歲的覺阿羅布眼裡,爺爺高個子、長胡須、喜歡穿中式長衫。村裡的孩子們經常坐在他懷裡,扯胡子玩。
“爺爺負責照料關帝廟,也給村民代寫書信。剛來太昭的時候,他還賣過茶葉和冰糖。”覺阿羅布說,爺爺到這裡後就沒有回過重慶。
西藏和平解放後,一隊隊解放軍戰士從這裡走過。“父親幫解放軍翻譯,做向導。”阿牛說,戰士們幫村民修路架橋、免費治病。
歲月如梭。半個多世紀後的今天,由太昭村串聯起的這條古道,早已發展成為國道、高等級公路,天上有航線,地面有鐵路。
今年46歲的山進祥祖籍甘肅臨夏,2004年随工程隊到太昭村修橋,結識了美麗善良的藏族姑娘其美,喜結連理。從此,山進祥成為太昭村的一員,一家人和和美美,安穩而幸福。
古道的艱險,成了書上的記載、老人的記憶。而一起留在這裡的,是愛情、親情、家國情。
一家親:守望美好生活
穿行在太昭古村,我們挨家走訪漢族、納西族後人,聽他們講述家族的往事。
1951年,解放軍先遣部隊駐紮太昭,和鑒騰出房子讓解放軍住,還為解放軍官兵做鞋子、補子彈袋。1959年西藏反動上層發動武裝叛亂,叛亂分子把和鑒綁起來,嚴刑拷打。在全體村民捧着哈達苦苦哀求後,叛亂分子把和鑒捆作一團從二樓推下,将其摔成重傷。
紮西旺紮記得,他外婆叫桂花,漢語說得好。18軍參謀長王其梅率隊駐紮這裡的時候,外婆給王其梅送過雞蛋,幫解放軍當翻譯。參謀長問她漢語為什麼這麼好?她說老公是漢族。
從此,聽黨話、跟黨走成了太昭人不變的信念。
阿牛記得,小時候各家的房子又黑又小,人多、地少,孩子們總是喜歡到他們家裡,父親總是煮洋芋分給大家吃。
日子再難,和鑒一直教導孩子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阿牛說:“父親還領養過3個孤兒,有兩人長大後當了解放軍,父親告訴他們到了部隊,要‘下定決心,不怕犧牲’。”
阿牛的丈夫群培與和鑒生活了一年多。記憶中,老丈人去世前一直念叨的是如何發展生産,告誡他們“自己有,别人沒有,就跟自己什麼也沒有一樣難受”。
群培曾擔任村幹部16年,帶領村民立電杆拉電線、改木闆房頂、建橋、為困難家庭蓋房等,為村莊整體脫貧奠定了堅實基礎。
2015年,他的兒子洛桑次成接過了接力棒,擔任村委會主任。洛桑次成和其他村幹部一起帶領群衆組織農牧民氆氇加工合作社、旅遊合作社,建起停車場等,當年接待遊客54萬人次,實作旅遊收入90萬元,帶動群衆戶均增收7480元,村民的生活更加殷實了。
各民族間團結互助的手足情以及血濃于水的親情,成為太昭人最溫暖的記憶。
覺阿羅布說,爺爺去世時是按照漢族習俗安葬的。逢年過節,村裡有不少人,都會準備好香、煙、酒等物品,一起到墓地祭奠。
覺阿羅布的父親果果阿牛,生前曾多次告誡自己的孩子們:“你們一定要搞好民族團結,将來有機會到重慶去尋祖認親。”
而在山進祥看來,太昭村的人都很善良,“從不欺負我這個外地人,給我上了戶口,欣然接納了我”。山進祥外出打工、采挖蟲草、蓋房抹牆打地坪,勤儉持家,村民很喜歡這個外來的女婿。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奔騰不息的尼洋河作證,一代代太昭人用心守望的“民族團結之樹”,栉風沐雨,蔚然成林。
這是位于太昭村的“太山石敢當”(7月9日攝)。新華社記者 旦增尼瑪曲珠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