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人段立新：此文已發表
血洗茶陵的傳說在民間流傳已久，但是，在文獻資料中卻找不到明确的記載。倒是在方志、譜牒記載中，我們能找到與此有關的零碎記載，足以暗示血洗茶陵之說的真實性。我們現在不妨從這裡來尋找答案。
茶陵地處“吳頭楚尾”，戰略位置十分重要，曆史上有許多戰争往往波及茶陵。據《茶陵文史》、《茶陵縣志》等方志資料記載，唐末至五代十國是茶陵曆史上遭受戰亂破壞最明顯，人口流失最嚴重的時期之一。一方面是大陸大江南北均受到了唐末社會動蕩及藩鎮割據引起的戰亂之苦，天災人禍疊加在一起，茶陵境内也在所難免。另一方面是随着戰亂的惡化，茶陵也成了交戰雙方争奪的目标，以至于有一部分戰亂直接發生在茶陵。據方志等文獻資料記載，唐僖宗乾符六年（879年），黃巢農民起義大軍攻克潭州、衡州，嗣後兵分兩路，由安仁、攸縣進逼茶陵，茶陵是以一度成了義軍、官兵激戰的戰場。與這段史實有關，在茶陵民間，特别是現在的浣溪鎮一帶，至今還流傳着黃巢血洗茶陵的故事。故事是這樣的：
黃巢本是天上的神仙，他犯了殺戒，必須下凡一遭，完了殺戒之後才能重登天庭。為此，他領旨專程到人間去發動一場規模盛大的農民起義。臨下凡時，玉皇大帝特别囑咐他：當今茶陵境内的生民都是冤孽未盡的鬼魂投胎所生，你此番下凡得一個不漏的給我把他們收回陰曹地府。黃巢發動起義後，一番沖殺，殺入湖南茶陵，在今浣溪鄉一帶駐軍休養。據說，當時，在今浣溪大英村有一個叫上龍寺的寺院，主持了戒和尚（一說是了解和尚）是黃巢新結識的朋友。黃巢在血洗茶陵之前，決定先殺人祭刀，他告誡了戒和尚：某日某時，我黃某人要殺人祭刀，見着人就殺，你得先躲一躲，免得殺了你老朋友啊。結果呢？在預定的時間裡，黃巢連一個人影子也沒有看到，他一氣之下，揮刀向路旁一棵枯柳砍去，想不到砍斷的柳樹洞裡滾出來一個人頭。仔細一看，這正是了戒和尚的頭。黃巢祭了刀，便開始血洗茶陵了，茶陵人就這樣被黃巢殺得一個不剩。但是，在這個過程中，黃巢殺錯了一個人：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她肚子裡的孩子乃是文曲星投胎，不屬該殺之例。玉皇大帝知道後，非常生氣，決定懲罰黃巢。據說，這就是黃巢起義最後失敗的原因。
事後，人們把黃巢殺了戒和尚的地方叫“砍腦墟”，後來，大家覺得這個名字不吉利，于是把它雅化為“浣溪墟”。 據說，這就是“浣溪”之名的來曆之一。在浣溪，民間還流傳着《筷子竹》、《點将台》、《練武洞》等故事，這些故事都與黃巢有關。
黃巢起義加速了唐朝的滅亡，此後，曆史的車輪進入了五代十國時期。這一時期，楊行密據今江蘇、安徽、江西、湖北等地建立吳國，馬殷據湖南及廣西部分地區建立楚國，兩國在茶陵高隴、秩堂等邊鄙地區接壤，進行了長達二十五年之久的争奪戰。這樣的争奪戰加劇了茶陵人民的災難，直接的後果之一是茶陵原居民大量傷亡與外遷。考察茶陵姓氏源流之後，人們發現，在今境内132個姓氏的族譜中我們找不到唐僖宗鹹通年間之前原居民宗族的後裔，這說明經過唐末及五代十國長年的戰亂之後，茶陵原居民已不複存在。倒是在這段時期内遷入的尹、譚、陳、李、馬，竟然成了現今茶陵有譜可查的最早的五大姓氏。細讀這五大姓氏的族譜，人們又發現他們的始遷祖之是以遷居茶陵，都與戰亂有關系。我認為，唐末至五代十國時期，茶陵境内居民的異動情況很有可能就是民間所說的血洗茶陵所反映的史實。
如果我們還要追溯民間所說的血洗茶陵所反映的史實的話，我認為，我們不應該忽略元末明初這一曆史時期。這是茶陵曆史上遭受戰亂破壞最明顯、最嚴重的另一個時期。據方志記載，至正十二年（1352年），紅巾軍将領周七率軍攻占茶陵。茶陵人譚悅道、段明德、段文、劉保、李晟、劉璜組織鄉民築寨自衛，據以與周七上司的紅巾軍激戰，長達五年之久。據龍伯鼎在《段氏一修房譜序》中記載，應該是八年，即從至正十二年到至正二十年。至正十七年，陳友諒部屬擊敗周七，奪取茶陵。這時，紅巾軍雖然撤離了茶陵，但茶陵的戰亂并未真正結束。戰後，陳友諒委托譚悅道駐守茶陵，茶陵從此以後成了陳友諒與朱元璋争霸戰的後方基地之一。到洪武元年，朱元璋招撫譚悅道、段明德等寨主，由部屬範谷保率軍進駐茶陵，茶陵的混亂局面才初步平息。在這長達十七年的戰亂中，茶陵州裡遭受了怎樣的戰禍呢？明代大學士劉三吾在《段氏一修房譜序》（作于洪武十三年）中是這樣叙述的：“壬辰之亂，州裡化為山澤，宗族化為草木，人類且澌滅，夫族譜奚求？”壬辰年即至正十二年，也就是1352年，這是戰火蔓延到茶陵、茶陵百姓直接遭受元末明初戰亂之苦的第一年。
這十七年的戰亂中，遊兵散勇小規模的屠殺也給茶陵百姓制造了不少滅頂之災。明永樂十六年春，尹明瞻在《尹氏續修族譜序》中記述說：“一經堂明經書院舊貯書幾千卷，宗譜前後二卷，乙巳兵燹俱為廢紙者毀，一可惜也。……舊居火田同族八十餘房，今十僅存一二。”乙巳年即1365年。據火田尹氏家族後人介紹，這是陳友諒的遊兵散勇制造的災禍。
元末明初的戰亂使茶陵人遭受如此慘重的災難，這或許就是民間所說的“血洗”吧？
2010年6月8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