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覃昨天寫了《林徽因為何觸動了衆怒?先後被冰心、魯迅、錢鐘書等人寫文痛罵》一文,文中提到,冰心對徐志摩與林徽因之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非常看不慣,曾在1931年寫了一首題為《我勸你》的新詩發表在丁玲主編的《北鬥》上,以“過來人”的身份勸誡了林徽因一番。她也是以被沈從文戲稱“教婆”。徐志摩讀了《我勸你》這首詩後,噤若寒蟬。他比冰心年長4歲,卻知道是自己不好,誠惶誠恐地去找冰心,說是“要到你那裡聖潔的地方去忏悔”。林徽因對《我勸你》這首詩并沒有什麼反應。徐志摩罹難後,冰心憤憤不平,把徐志摩的死歸咎于“女人的壞處就使他犧牲了”。後來,還寫下了著名的《太太的客廳》來諷刺林徽因。
從這一連串事件來看,冰心在文壇的地位還是非常“拽”的。
她為什麼會這麼“拽”呢?
一、才氣足;二、成名早。
1919年5月4日,北京爆發了愛國運動,冰心時為北京協和女子大學理化預科一年級學生,她積極參加了運動,并在活動中當選為學生會的文書,參加女學界聯合會宣傳股,擔任文字宣傳工作。軍閥政府為了鎮壓學生,在該年7月借故逮捕了多名愛國學生,并在8月開審。冰心作為女學界聯合會宣傳股的成員參加旁聽,旁聽後,根據宣傳的要求,寫下了《二十一日聽審的感想》一文。
冰心有個表兄叫劉放園,在《晨報》擔任編輯,為了加強宣傳的力度,冰心把《二十一日聽審的感想》交給他,讓他發表在《晨報》上。
《二十一日聽審的感想》最終發表于1919年8月25日的北京《晨報》第七版上,署名為“女學生謝婉瑩投稿”。
劉放園覺得表妹的文筆很好,就鼓勵她向寫作這條路發展,承諾為她提供作品的發表園地。
冰心欣然命筆,創作了小說《兩個家庭》。
劉放園沒有食言,從1919年9月18日開始,在《晨報》上連載這篇小說。
冰心既然立志要在文壇這條道路上闖,她就有必要好好給自己琢磨一個筆名了。
她從自己的名字“謝婉瑩”的“瑩”着眼,想到了一個“冰”字。
由“冰”字又想到了唐詩人王昌齡的詩“一片冰心在玉壺”,于是,信手寫下了“冰心”二字。
劉放園覺得“冰心”是一個中性的名字,為了讓冰心的作品更有賣點,就加上“冰心”之後再加上了“女士”二字。
“冰心女士”的《兩個家庭》很快就引起了社會的關注,而冰心也一發不可收拾,連續寫下了《斯人獨憔悴》《秋雨秋風愁煞人》《去國》和《莊鴻的姊姊》,全部在《晨報》副刊上連載。
她的這些作品不但文筆清新,而且耐讀,文中提出的“新賢妻良母主義”問題、家庭問題、事業問題、學生運動的問題發人深省。
越來越多的人投入到研究她所提出的問題中去。
她的這些小說,被稱為“問題小說”。
冰心的《斯人獨憔悴》發表僅僅一周,《國民公報》的“寸鐵欄”就有關于這篇小說的熱評。
學生團體還把《斯人獨憔悴》搬上了北京新明戲院的舞台。
《去國》同樣在發表一周後,《晨報》就不得不用了從七到八版的巨大篇幅來刊登了讀者評論這篇小說的來信。
不用說,“冰心女士”的大名已經響遍了文壇。
大文豪茅盾在1920年初主持《小說月報》“小說新潮欄”編務工作。同年11月正式接編《小說月報》,随後和鄭振铎等人發起組織“文學研究會”,積極邀請冰心參與其中。
冰心是以把她的小說發表陣地轉移到了《小說月報》,發表了《超人》、《煩悶》等代表作。
《超人》發表時,大文豪茅盾以“冬芬”的名義附注,說看了這篇小說,“我不禁哭起來了”。
由于受泰戈爾《飛鳥集》的影響,冰心在這個時期創作了大量散文、詩歌,依舊在《晨報·副刊》上發表,受到了讀者的追捧。
她的這些詩歌後來結集出版,共有兩本:《繁星》、《春水》。
因為《繁星》、《春水》的影響力巨大,周作人一度在燕大女校在課堂上開課進行講解。
當然,當時的周作人并不知道“冰心女士”就是在下面聽課的他的女學生謝婉瑩。
文壇上則把冰心寫的這種自由體小詩稱為了“春水體”。
巴金比冰心小4歲,他是“冰心女士”的小迷弟,他在成名後曾記述年少時與他的哥哥争閱讀冰心作品的情形,坦承他們兄弟從冰心的作品裡“得到了不少的溫暖和安慰”,至今“還能想起我們弟兄從書上擡起頭相對微笑的情景”。
不過,也有人對冰心的作品是不以為然的。
這個人就是梁實秋。
梁實秋的才氣自然是有的。
但他的器量很小,心高氣傲。
老覃數年前寫的《有人不服魯迅的文壇霸主地位,仗筆挑戰,結果身敗名裂、下場很慘》《梁實秋有詩才,視胡适為師長,但讀了胡适的《嘗試集》後,憤怒了》《此人初生犢不怕虎,學業未成就橫挑強梁,首戰周作人、次戰吳稚晖》《梁實秋目空四海,曾批評冰心詩作難登大堂,不意在海上與冰心相遇》《魯迅病逝,梁實秋狂發“獨孤求敗”式怪論引來圍攻,最終倉皇去台》等一系列文章,寫的都是他目空四海,四處“碰磁”、四處挑釁,想通過與名人争辯來擡高自己。
他對冰心的成功感到憤怒,把《繁星》《春水》貶得一錢不值,說“這種體裁,在詩園裡面,終歸不能登大雅之堂的”。
但是,冰心就是憑借着《繁星》和《春水》的成功,在1923年獲得了“斐托斐名譽學會”的金鑰匙獎,并得到燕京大學姊妹學校美國威爾斯利大學研究院的獎學金,赴美留學。
而老覃在《梁實秋目空四海,曾批評冰心詩作難登大堂,不意在海上與冰心相遇》一文中也提到了,也在1923年這一年,梁實秋獲得了赴美留學的資格,并在開往美國西雅圖的“傑克遜号”與冰心不期而遇。
他之前大放厥詞,說冰心的想象力弱、韻文技術拙、情感分子薄,但是得到了冰心的照顧後,馬上來了個180度的大轉變,稱頌冰心“胸襟之高超,感覺之敏銳,性情之細膩,均非一般人所可企及”。
可見梁實秋之品格,不過爾爾。
冰心在赴美之前,建議《晨報·副刊》開設《兒童世界》專欄。然後,在留美期間,不斷撰寫《寄小讀者》系列通訊散文寄回,交由《兒童世界》專欄發表。
這一系列散文,又為她赢來了一個“冰心體”的名稱。
以此種種,可知冰心成就之輝煌。
冰心回國後,先在燕京大學任教,後來轉至清華大學和女子師大任兼課教授。
著名國學大師季羨林時為清華大學的學生,曾慕名去聽冰心的課,但見冰心“滿臉莊嚴,不苟言笑”,不由心中起懼,當看到冰心下令“凡非選修此課者,下一堂不許再來”時,更是悚然而聽,憬然而退,從此敬而遠之,不敢再進她講課的教室。
徐志摩比冰心年長4歲,出道時的名氣遠不及冰心,他在1925年1月接替孫伏園出任《晨報·副刊》的主編後,多次跟冰心打交道,向冰心約稿,卑謙恭謹,禮節周到。
冰心因為他绯聞太多,認定他是個“渣男”,對他素來不假以辭色。
1928年12月10日,《新月》月刊首次發表了徐志摩的新詩《再别康橋》,好評如潮,冰心也是以對徐志摩刮目相看。
12月13日,徐志摩去拜訪朋友羅家倫、張彭春,路上遇上了冰心。
冰心一改常态,主動向徐志摩打招呼,還問長問短,表現的非常親熱。
徐志摩大出意料,誠惶誠恐,渾身不自在。
為此,他在當時寫信給上海的妻子陸小曼,無比感慨地說:“晚上路過燕京,見到冰心女士,承蒙不棄,聲聲‘志摩’,頗非前此冷傲,異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