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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90)《烏雲上的床》(作者劉靈)

作者:乘車穿越佛山

“‘是的,時光像火一般噼啪作響,或者像蜜蜂,’”怎麼會這樣心痛。受過永遠無法痊愈的傷!這麼問人也許太唐突了。

“希望你諒解。生活沒有起點和終點。”

他們争論的大概是關于伊洛瓦底省的那些事,小白臉又并不在股東之内。他其實曬得真不夠黑——又老了一歲,(“如果你不能帶來好消息,就啥也别帶了”),真的是歲月不饒人啊!馬上向邊界出發——再怎麼激動法,好像也是白替古人擔憂。

“他媽純粹是魔鬼,看三國掉眼淚。”

有股份的楊菊華和林濟伏在油漆斑駁老式三抽桌上,正欣賞一盒魔力紅樂隊的《我是如此抽瘋。正如從我們貴陽過那邊去的一個女人,為了正義遭到了射擊。死了!

這種鬼天氣,如同我最近的不期而遇。

“不止是心發慌,還涼撥涼拔的。”

“太陽那樣曝照比魔王都更殘酷。”

“明明就快熱死了,還在拼命喊加油。”

那個人應該就是未來的老闆吧,你們叫他的綽号廠長。“強撐着,說極其無聊。”

“可能是太煩躁。簡直受夠了!”

剛才我聽蜘蛛說起,你們的那個計劃,意思是大夥兒所謂的生意。将來要準備買不懂事那種孩子來送貨,會不會打開肚子再叫醫生縫上,也許就直接塞在肛門裡面。要買個火葬場使用那種冰櫃:“幹啥?”

“在歇涼。”

“隻要沒歇菜就好!”

我感覺渾身淌的是虛汗一樣。

“這樣啊,要不要找個醫生瞧瞧?”

我親眼見到他被阻擊手槍殺的。而且,為了殺雞儆猴,死後連舌頭也割掉了,甚至于,把眼珠子摳出來一并帶走。口信在謠言變成碎紙花。大家光抽煙——也不敢加上點料——好像,完全不是你的風格喲。

“是缺乏叛逆精神但外表誇張的團隊。”

“送點兒貨,先改善夥食。收買人心。”

這種條件,在農場時代肯定達不到。其實章健原本是多麼善良,一個多麼求上進的人啊!大概賬要算到毒品身上,是農場生活本身,徹底改變了這家夥。多次挨抓。

“1983年屬于撞在了風頭浪尖上。”

“自然而然也是刀口,血流滿面。”

“難怪我說他臉色那樣蒼白。”

“看起來就是身心疲憊。”

現在脫胎換骨,變成一個老實巴交的人。

“你分明在拿這話挑逗我。”

“好像,也不是憑你幹得出來的事情。”

騎行隊成員發呆,怕不隻一個鐘頭。

“唉,我快要活不下去了。”

但是把話說回來,萬幸他不是真正在破罐子破摔。“究竟怎麼回事?那樣敏感!”

“從早到晚都在鬼扯精。”

好端端的活着不成嗎?他從此沒有再偷過了。他大約是靠着在牢裡結識的朋友多,人脈廣,消息靈通,公認人畜無害,替老闆跑腿混一口飯吃。其實真的是挺不錯。

“站在他背後的是那種真資格大老闆。”

“一多半來源于别人對他的信任。”

“真雞巴有耐心,哪裡也不能去。”

“那是當然,得一直守着消息嘛。”

他們落到了今天這種地步,完全都怪我。

“直接懷疑活不成喽。”

“整天傻瓜一樣等待,受不了。”

她倒在我腳下的時候身體扭曲,腦袋在荒草叢,臉活着就割爛了。頭頂上太陽明晃晃的。她的死亡和政治絲毫沒有關系,全他媽是毒品招來的鍋事。還有南溪古鎮上死在街口的那個瘦拉巴幾老太婆,雖然說身體嬌小,仔細品味,聲音卻帶着金屬互相撞擊時那種質感。身體散發特殊氣味。她年輕的時候保不住也是個美女,但她橫屍街頭的樣子,也未免實在難看得很,醜态畢露。我仿佛深有感觸,為了她孫子獲得某種程度上的平等,貌似她一輩子都想在鬧市找人吵架,結果命弄丢了。說起來也算是死對了地方。據說她家過去非常有錢,原本絕對可以把日子過得挺不差勁。

“但她三次選擇了挑戰權勢和牢房。”

“求你這狗東西,别他媽胡說八道。”

“那行吧!”朝對方笑了笑。

縱使相逢以後全體家庭成員逼不得已向我揮舞拳頭,手上拿一把牛角刀都沒用。

“根本不關我的任何事。别想嫁禍人。”

從前,在我們峨溝農場,完全不對,也許是在我曾經住過的那條街上,想起了是在中段,路坎底下,河溝邊,那條河的水相當臭不可聞。當時有個人的綽号就叫死雞腦殼,他弟弟好像和我是國中同學,是以我對他還算比較了解。人就愛成天這樣扯犢子,有種強烈預感似的,結果就是,果然把自己給說死了。細思極恐,大概真的不是什麼迷信,他不經意随時随地在提醒愛打瞌睡的死神。“那就劃掉他名字。”

“隻能是,随便抓個角子充數了。”

“好人命不長,在四合院總喜歡講。”

“烏龜王八蛋要想死,費勁着呢。”

“早得怕是沒法指望。”我當場笑了。)

農場政委同志若有所思,繼續對他倆說:

“他當時确實扭頭回來瞧我一眼。”

在農場周圍,包括整個麻布河流域,鬥蓬山十二峰,加上母豬海點綴風景真不錯。

于是,他們差點弄巧成拙,逼迫海生魚馬上就就結婚。山地自行車平路騎不費勁,盤來繞去山區公路另當别論。他們想不起來這是哪兒?怎麼可能丢了東西轉身跑!

“隻能讓他倆生米先煮成熟飯。”

“其實,他壓根兒就不同意和她結婚。”

“等到了晚上怎麼辦,有可能露餡。”

“說起來,他并非真正的同志者。”

“越拖時間越久,就更難辦了。”

“我們會絕少經濟支援。”

“到時候再想脫身,恐怕就太遲了。”

但是,由于大夥兒再三堅持,甚至差點把話完全挑明,竟然以為所有人說不定都會是以而被葬送掉,除此之外,沒有改變局面的希望。如果海生魚不能在深山老林裡馬上跟當地人結婚,他們可能全部得死。

“已經找不到任何人的靈魂了。”

“包括消息也發不出去,沒人來救。”

“仔細看,她的兩條腿其實相當性感。”

“我那時候覺得,臉也不算太差。”

他本身根本無法離開,就勉強同意娶妻。

“現在我突然想,當初是不是太過份。”

“有點固執,卻是無奈之舉。”

“大家貌似都病得不輕,别無選擇。”

“一直哼哼唧唧。”他其實原本想說叽叽歪歪,“會說謊的不是呼吸而是毒品。”

“總也掩飾不住對背叛的輕蔑。”

說句實話,老闆對在深山老林搞個藥廠,事實上還是充滿了信心的。可是,他們的勞教所多半在不久的将來就會被遷走了。

“我還真不習慣,會少許多熱鬧。”

“不光我,也許好多人都一樣。”

多半人在這種鬼地方出生,又在窮山惡水之地長大,平時罵歸罵,哪怕别扭,或多或少帶着那麼點兒感情。所謂故土難離!

“會遷到哪裡去呢?”

“現在時間還早,我真不曉得。”他忍不住說,“對你們準備去伊洛瓦底江那個計劃,我即不加以阻攔,也沒想給你們倆打氣。說實話我沒權利過問,管太寬了。”

“我想喝醉,帶隻那邊的肥貓回來。”

“你們想走哪條線路去完全與我無關。”

稍等會兒,吃完了午飯唐孝益就要下大隊了。在趙夢離開峨溝二大隊十九個月後,他這次來見面,雖不說有多愉快,也是雙方期待了多日的重聚,會留深深烙印的。

“哪怕絕望也許會增添煩惱,或笑料。”

但他絲毫沒有動搖。大家事實上已變了。

“所有人的變化之大完全出乎我意料。”

趙夢不記得那時候是不是這樣回答了他。

“也沒有考慮清楚,當時情勢危急,我也是冒着跟家裡斷交風險逼海生魚就範。”

“他終于可以結婚了也值得祝賀。”

“雖然說不理想,不想他死前太委屈。”

朋友們其實都希望他能夠死得體體面面。如果你們知道他有多愛那份工作,把完成任務看得比生命重要,就不會怪我多事。

“再說,與當地女人結婚是沒辦法呀!”

那番話說得,叫我想起了倒黴的雄螳螂。

“從我的内心深處,原本也不忍。”

“不甘心眼睜睜看着朋友在面前落氣。”

“他死的時候并不孤獨。”唐孝益說。

在騎行途中,他們夜宿小縣城。

趙夢繼續告訴張興橋那件事情來龍去脈。

“對方即不熱情,對我也不算太冷淡。”

好像,現實情況怎麼樣,這是大家交往的口頭禅。“我們好像從來都不是真正意義上那種朋友,并不存在任何特别關系。”

“事實上,也根本不可能會成為朋友。”

趙夢感覺到,自己就活像是皮影戲人物,一直就像是傻裡傻氣、笨手笨腳一個僵屍木偶,幕後那個牽線人他其實完全看不見他,十分困惑。“他到底藏在哪裡呢?”

後來三人有了些醉意,絕對帶着醉态。于是他們當即決定,就此匆匆忙忙分手了。

“難道說,他曾誤會我同樣背叛他們。”

進而把他徹底惹惱了。那就跪下來求饒。

這個理想主義詩人——他過去真資格是個詩人呢——告訴你們,趙夢說,他從此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他了。不管他過去是誰?

“那時候,我已經起心斷絕關系。”

“和家裡邊,包括線上不再打交道了。”

别無選擇。他出了名的一向非常固執。别說其他人,即使是趙夢的長期室友,包括同伴教育對手張興橋也未必真的了解他。

“你真正不算了解我。”趙夢說。

“你現在遣詞造句非常奇怪。”他回答。

趙夢所用詞是“對手”,而不是對像。

“我實際上并不是真戒不掉。”他說。

他們叽裡咕噜,半夢半醒,仿佛在夢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