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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敏動畫中空間叙事的作用

在電影叙事中,空間的作用主要展現在兩方面。“一方面,它是一個行為地點,此時的空間更多的是起到背景的作用”,另一方面,空間又可看作是一個結構,此時的空間本身便成為叙事的對象和内容,不止是一個行為地點,還成為了一個“行動着的地點”,有着自身的叙事主動性,對故事叙事中的人物形象塑造、人物心理表現、情節結構的發展變化、故事的象征與隐喻的展現等方面都起着重要的作用。

今敏動畫中空間叙事的作用

空間與人物

空間塑造人物形象

空間對于人物形象的塑造,指的是空間作為人物的行動地點,是人物的生活與行動場所,空間的造型往往展現出人物的性格特點。

今敏動畫中空間叙事的作用

故事中的人物有什麼樣的性格,便會創造出什麼樣的空間造型與之相比對,而這些空間造型反過來,又同時在塑造着人物的整體形象。今敏曾自述在動畫電影的制作中“比起仔細的畫,表現出印象更重要,并不是随便畫的”,以此表明自己的每一個安排都有所用心,并非無意或随意放置在那裡的。

今敏動畫中空間叙事的作用

在各種各樣的空間中,作為“家”的房間與人關系最為密切,電影中也常常利用主角們生活其中的“家”來塑造相應的人物形象。“未麻的房間”即是未麻的家,作為《未麻的部屋》裡的“第二主角”,在塑造“霧越未麻”這一人物形象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影片中,“未麻的房間”有兩種意指,一是指向網絡中名為“未麻的房間”的個人網站,另一個指向未麻生活中實實在在的房間。在網絡中的“未麻的房間”中,是未麻虛形象的寓居之所。其中有一欄名為“未麻的日記”的欄目,内容是以未麻的口吻寫就的每日日記。

今敏動畫中空間叙事的作用

這個空間中的未麻的形象通過日記中的文字、照片記錄得到展現。在日記中,未麻被塑造成為一個被經濟公司逼迫、自己本身并不願意成為演員而是想要繼續當偶像的受害者形象,網絡中的“未麻”極力否認現實中的未麻對于成為演員所付出的努力與代價,依然想在網絡上維持作為“未麻”的清純偶像形象,并唆使粉絲殺掉現實中真正的未麻,将自己在網絡中維持的清純形象強加到現實中的未麻身上。

在實實在在的“未麻的房間”中,當未麻的形象還是一個清純偶像時,未麻的房間幹淨、整潔,一件件衣服整整齊齊挂在衣架上,一本本雜志、書籍整齊放置在書櫃中,各式家具整潔明亮,房間中專辟了特定的空間來堆放粉絲送的玩偶、紀念品,牆角還裝飾着用粉絲送的花制成的幹花花束,電視旁邊的櫃子上放着魚缸,裡面有未麻每曰精心喂養的熱帶魚。

今敏動畫中空間叙事的作用

這個幹淨明亮、溫馨活潑,處處充滿少女感的空間,展現出了影片開始時未麻的天真純潔、積極向上的形象。随着未麻在向演員的職業轉變中越走越遠,“未麻的房間”也開始有了相應的變化。

首先是由整潔幹淨,變得淩亂無序,再之後混亂不堪,雜物堆積,仿佛已經很久沒有人對房間進行過清掃了。混亂的“未麻的房間”,說明未麻整個人的混亂狀态,展現出未麻抛棄清純的偶像形象後,還未完全塑造成形、處于混沌中的成熟女演員的形象。

今敏動畫中空間叙事的作用

《東京教父》中,阿花和阿金暫居的流浪漢之家,也是塑造阿花形象的重要部分。在電影中,阿花雖然是一個男性流浪者,但同志者的身份使他具有了女性氣質,加之不俗的文化修養,形成了他身上溫暖感性的母性氣質,使電影中阿花以一個充滿感性的母性形象出現而毫無違和感,這一點可以從阿花對房間的布置中展現。

今敏動畫中空間叙事的作用

流浪漢之家本由舊紙闆搭建而成,内部的原貌自然是破舊不堪,但家中卻張貼着藍天白雲、碧海白沙的海灘畫“桌面”,床後貼着各種富有生活情調的照片,角落中的小廚房整潔千淨,上面放置着整齊收納在塑膠框内的瓶瓶罐罐,阿花的背後的小桌子上擺放着他和死去的夫妻的合照,旁邊放置着插着一朵玫瑰花的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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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房間這一切的布置自然不是邋遢的阿金所為,這一切的事物都被打上了阿花的獨有印記,處處展現出阿花熱愛生活,充滿溫暖與母性的内心。

而影片中因家庭不幸而誘拐清子的西澤幸子家,雖然是一棟較高價的電梯大廈,但房間從内到外,堆滿了各種各樣吃剩的外賣盒,桌上的煙灰缸裡塞滿了煙頭,房間四周拉起的晾衣繩上挂滿了皺巴巴的衣物,空酒瓶、爛雜志、舊報紙與白色垃圾堆混合在一起,以至于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今敏動畫中空間叙事的作用

一袋一袋的垃圾因為過多,已經堆在了睡覺的被子上,整個房間成為了垃圾的海洋,生活在其中的人不是流浪漢卻勝似流浪漢。西澤幸子家的空間的造型中,塑造了一對終日頹廢度日,生活壓抑不幸的夫妻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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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辣椒》中的各種人物所處的空間也都展現着個人的形象特色。董事長的辦公室寬敞明亮,辦公桌背後是一面巨大的書櫃,騎上整齊排列着成套的歐式裝幀的精美書籍,屋内的四周種滿了綠植,身處于董事長巨大的辦公室中,人變成了很小的一部分,側面反映出董事長的威嚴形象和意欲掌控人的控制欲。

比之董事長華麗寬敞的辦公室而言,同在一個研發公司的天才發明家時田的工作室,則宛若一個儲存着雜物的小庫房,裡面堆放着各種各樣的機械、電線和零件,數台電腦和控制器的同時運轉使得房間十分悶熱,而降暑的唯一工具隻有一部小而破舊的電風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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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工作空間,既說明時田作為高精尖的科技人才,被公司物盡其用地壓榨,也展現出時田是一個不在乎物質上的滿足,全身心投入科學研發的科技狂熱者的形象。

空間表現人物心理

空間對于人物心理的表現作用,主要展現在電影中的空間造型的變換和主觀鏡頭的運用當中。空間造型的變換,能夠反映人物狀态的變換,展現出人物變化的心理。主觀鏡頭代表着人物對于環境的觀察,鏡頭中的影像是人物内心的反映,展現了人物的心理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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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麻的部屋》中,在未麻從偶像向女演員轉型之路上,未麻的經紀人留美與公司的社長田所有過多次争執,在兩人發生的三場争執的場景空間中,空間造型的不同展現了人物心理狀态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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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争執中,留美與田所各自坐在桌子一方,未麻則被夾在中間,背對着鏡頭,三人的形象被反射影印在了身後的玻璃櫃上。

留美不同意未麻徹底轉型為演員,而田所則支援未麻抛棄偶像身份。此時的未麻尚未作出決定,内心對于繼續當偶像還是轉型成演員是不确定的,三人位置的空間造型展現出未麻的沖突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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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留美與田所因為未麻發生的第二次争執中,兩人的空間位置仍然是各自坐在一方,兩人中間是一台電視,電視中正播放着未麻參演的電視劇,此時的未麻是缺席的,争吵中未麻的退出,暗示了未麻的立場在當偶像還是當演員的選擇中開始有了變化。留美與田所兩人的第三次争執,同樣發生在事務所中,而這一次,未麻正式下定決心抛棄偶像身份,成為一個演員。

今敏動畫中空間叙事的作用

在與第一場争執相同的空間中,三人依舊是一樣的站位,但在電影鏡頭的表現中,身後的鏡子裡印出的隻有未麻和田所的影子,而留美被排除在外。說明此刻未麻的内心開始堅定,徹底站在了田所的一邊。在事務所這一相同空間中,人物位置的不同造型,反映出了居中人物的心理變化的曆程和心理狀态的改變。

今敏的電影常着力于将細節刻畫融入空間場景的刻畫中,進而更好地表現人物心理,展現出人物的内心活動,不僅《未麻的部屋》如此,《東京教父》也是這樣的嘗試。空間造型中的各種各樣的房屋建築形象,從側面反映出人物的内心狀态。

今敏動畫中空間叙事的作用

流淚的房屋,展現了阿花内心對于清子不舍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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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弄的房屋,表現了阿花對阿金賭運不佳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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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悚的房屋,表現出美由紀被外籍殺手挾持時内心的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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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重的房屋,展現了阿金接下來将面對一場鏖戰時内心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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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笑的房屋,表現了阿金與女兒相遇時兩人的激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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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的房屋,展現了影片最後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家”後内心的欣喜。

表現人物心理另一個主要方面是鏡頭空間中主觀鏡頭的展現,主觀鏡頭作為以人物視角進行的叙述,反映着人物對于所見之物、所處之境的直接情感與心理展現。

今敏動畫中空間叙事的作用

未麻在第一次參與電視劇《doublebind》的演出時,電影用閃搖的主觀鏡頭快速掠過一幕幕畫面,鏡頭從左方搖到右方,又從右方搖到左方,代表着未麻環顧四周的視線,鏡頭中的人都斜觑着眼睛,偷偷地或光明正大地看向鏡頭,也即看向未麻,有些人的臉上甚至挂着嘲諷的微笑,這幾個主觀鏡頭表現出未麻内心對于還是新人演員的自己的極度不自信,認為别人都在暗中窺視自己的一舉一動,暗中評價自己,鏡頭空間的不同形式展現出未麻心理的變化。

今敏動畫中空間叙事的作用

在未麻在被制片方哄騙真實演出強暴戲時,不斷出現的仰望頭頂舞台燈光的鏡頭,是未麻對于是否處在現實中的一個确認,展現出未麻對于接下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的忐忑與迷茫。

今敏動畫中空間叙事的作用

而在真正被侵犯時,鏡頭用閃搖的手法快速掠過周圍看熱鬧的一張張人臉,代表着來自未麻主觀視線的觀看,時而模糊不清,時而遊移的鏡頭畫面,仿佛置身于虛幻當中,展現出未麻精神狀态的不穩定,表現出了未麻在這場假戲真做的表演中,内心遊離在真實與虛幻之間,精祌的淪陷與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