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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軍東進堅守黃橋

(張震東)姜堰戰鬥以後,我們休整了半個多月,積極備戰。9月30日,為了反頑鬥争的需要,我們又奉命撤出姜堰。

這時,韓德勤卻認為我們軟弱可欺,立即集中兵力,進攻黃橋,妄想把我軍趕下長江去喝水。眼看決戰的形勢已經成熟,陳毅和粟裕同志召開縱隊負責幹部會議。記得在一間大房子裡,陳毅同志表情嚴肅,他環視一下與會幹部後,慢慢打開軍用地圖,手裡拿着一根小藤棍開始給我們講解未來這一場戰役的嚴重意義和黃橋的地理形勢,以及敵我兵力部署。陳毅同志铿锵有力地說:“這一仗打得好,可以決定蘇北大局,反共浪潮會低下去。打不好,隻有像韓德勤講的 ‘到長江喝水’了。這是背水一戰,就看你們指揮員的決心如何。”同志們紛紛向陳毅和粟裕同志表決心,堅決守住黃橋,和黃橋共存亡。指揮部拟定了作戰方案,部署我三縱隊堅守黃橋。黃橋隻有一個土圍牆,高不過3公尺,厚不過2公尺,在土牆上挖掩體,土太薄了,隻好用土堆。真是衆志成城,在人民群衆的大力支援下,一夜之間,工事就修築得很象樣了。我縱隊七團分布在黃橋鎮内,為總預備隊,并擔任西北、西南的防務。東邊是敵人的主攻方向,由八團防守,在土牆外邊抗擊敵人。主力三團靠在八團右側防禦東南方向來犯之敵,并準備待機出擊,或者及時堵住被敵突破的缺口。當時,我們三縱隊除第三團外,第七第八團建制均不齊全,全縱隊隻有1500多支槍,配備有兩門迫擊炮的一個炮連,僅有三發炮彈,還有一發是瞎火。

10月4日上午,一場殘酷的戰鬥開始了,韓德勤的三十三師直逼黃橋。韓頑僅用小部隊監視我前沿火力支撐點,大部隊則立撲我黃橋主陣地,企圖一鼓作氣沖進黃橋。我早有準備,沉着應戰。由于事先早就把火力配備、距離測盤搞好了,頑軍一沖進我火網,我軍就集中射擊一陣,頑軍倒下一片又一片,死的死,傷的傷,有的撒腿後撤。壓陣的頑軍官,嘴裡不幹不淨地罵着,提着盒子槍逼着士兵朝上沖。頑軍士兵上來被消滅,退下去被槍斃。就這樣上來下去,反反複複激戰了一上午。這時粟裕同志由後邊來到前沿,對我說:“震東同志,能頂住吧?,我一邊擦汗一邊說:“放心吧,粟司令,保證輕饒不了韓德勤。粟裕同志滿意地笑着,舉起望遠鏡觀察了頑軍的動向,又對我說:“看來頑軍又要組織一次沖鋒了,這一次要狠狠教訓敵人一下。我完全領會粟裕同志的意圖。不能老是這樣上來下去,等着頑軍打上來,應該主動出擊。于是便向粟裕同志彙報了我的想法。粟裕同志完全同意。我們立即在前沿組織起一部分兵力,準備給頑軍一次突擊。正好這時候頑軍又一次被我們打得稀裡嘩啦地往下退,戰士們大聲喊“殺!”躍出工事沖了出去。頑軍原以為我們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一見我軍沖上去,吓的屁滾尿流,四下逃竄,跑得快的逃走了,跑不快的被我們活捉了五十多人,繳了幾十條槍。

中午,頑軍改變了戰術,組織了更多的兵力,采取人海戰術,從寬大的正面壓過來,一層一層地往上湧,利用地形逐漸推進。打了兩個小時,頑軍雖然傷亡很大,但是還在不斷的接近我陣地,密集的火力壓得我們擡不起頭,迫使我們從前沿向主陣地收縮,一直收縮到黃橋土圍坡外邊。頑軍的手榴彈巳扔到土圍牆上,我們戰士沒等這些手榴彈炸又給他們扔回去。硝煙翻滾,嗆得人直咳嗽。電話鈴響了,我拿起電話聽到陶勇司令員的聲音:“老張,怎麼樣?”我回答:“能頂住。”陶勇同志又問“有什麼困難嗎?”我說:“敵人鬧到土牆邊了,正在頂着!”陶勇同志說:“千萬要頂住,頂住了就有辦法。”放下電話以後,我伸出頭來觀察一下守在陣地上的一個個勇敢的戰士,有的受了傷,臉上鮮血直流,還瞪着兩隻仇恨的眼睛,握着槍監視着敵人。有的受了重傷,怎麼動員也不下火線。有的則為了人民革命事業,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多好的同志啊!多麼忠于人民忠于黨的戰士啊!要頂住壓向我陣地幾十倍于我的頑軍,頂住就是勝利。我知道我們還有一個有力的拳頭正握得緊緊的,準備砸向頑軍。頑軍的攻勢越來越猛,戰鬥也越來越殘酪。打倒了一批,另一批黑壓壓的敵軍又狂叫着沖上來。陣地裡隻有一句話互相激勵着:“打垮他”,“打垮他”,“再一次打垮他!”一雙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怒視着頑軍,一顆顆仇恨的子彈射進了頑軍的胸膛,一個個頑軍倒在我陣地前。

突然,從東面傳來一陣震天殺聲,陶勇同志指令我三團主力從東面反擊了,我們的那個有力的拳頭打出去了。我看準時機,立即指令指戰員們躍出工事,殺向頑軍。這一下頑軍可慌了手腳,前後挨打,一片混亂,頓時潰不成軍。僅二十分鐘就活捉了頑軍營長l名,連長2名,俘虜敵人700餘人,其餘頑軍逃得遠遠的。我們勝利地傳回陣地。

新四軍東進堅守黃橋

蔣玉五攝

乘這個間隙,戰士們修補工事,儲運彈藥,等待頑軍再次進攻。我們立即召開營以上幹部會,分析戰場形勢,總結經驗,調整部署。如(臯)黃(橋)公路一帶村落密集,估計頑軍可能從這裡攻上來,我們決定派八團九連立即運動到如黃公路邊,依仗一片墳包為掩體,攔擊頑軍。我九連前進到工地邊不久,頑軍果然從這裡進攻了,但老遠就讓九連給攔擊住了。頑軍受阻後,用火炮、迫擊炮轟擊九連陣地。九連配有大盤的手榴彈,大膽地放頑軍靠近,再突然用排子手榴彈打過去,這樣頑軍跑也來不及,傷亡很大。

接着,頑軍又增加了兵力,成半圓形圍攻上來。我立即組織了三挺重機槍放在九連的左側,把九連的四挺輕機槍也擺好。頑軍以為我們是不等靠近不打,是以用黑壓壓的密集隊形往上湧。我們出其不意,提前開火,七挺機槍象風一樣地掃過去,打得他們一排一排的往下倒。就這樣,從下午一直打到黃昏,頑軍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而我九連陣地卻象一枚鋼釘,牢牢地釘在那裡。

這天晚上,月色朦脆,槍聲依稀,硝煙散去,露出了一顆顆閃亮的星星。陣地上,談笑聲此起彼伏,許多挑着飯菜,提着水壺的老百姓在陣地上穿梭不停,有老大爺,有小姑娘。在陣地裡幾個戰士正圍着一位老大爺談笑着。一個戰士連說帶比劃地講着今天突出去抓俘虜的情況,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通信員來通知我,粟裕同志召集縱隊團以上幹部開會,在鎮北一間房子裡等着我們,陶勇同志和我帶着團長們一進房子,粟裕同志放下手裡的一支紅藍鉛筆,離開了放着軍事地圖的桌邊,熱情地迎了上來,笑着同我們一一握手,對我們說:“你們打得好,黃橋人民永遠忘不了你們。”然後請我們坐下,粟裕同志精神振奮地說:“同志,先告訴你們一些好消息,就在你們堅守黃橋的時刻,我們一縱隊巳經在黃橋外邊高橋地區全殲頑獨立六旅,中将旅長翁達怕韓德勒問罪,巳經自殺啰!”房内馬上活躍了起來。粟裕同志接着說:“我第二縱隊巳插到如黃公路分界一帶,切斷了頑軍後路,今晚就要消滅韓的嫡系八十九軍軍部和一一七師。”接着又說:“你們縱隊馬上準備一下,趁頑軍混亂時,來個全線出擊,狠狠地打,這樣韓德勤就要輸的連褲子也要當哄!"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

兄弟部隊的勝利鼓舞着我們,更大的勝利就要到來。這時舒雨旺同志又帶着老四團三營來到黃橋助戰。我們新四軍老四團當時共分三個營,一營殺到皖南去了,二營就是我原蘇皖支隊的前身,三營一直在江南敵後堅持鬥争。這個營戰鬥經驗手富,戰鬥作風勇猛、頑強。他們為了增援黃橋,連夜渡江,跑步趕來。好久不見的老戰友在黃橋陣地相逢,使陣地頓時一片歡騰。加之馬上要出擊,增加這一支生力軍,更使人興奮。三營抓緊時間休息,養精蓄銳,等大出擊時,在八團進攻方向當一把尖刀,插入頑軍中,攪亂頑軍陣勢。

午夜,東邊傳來陣陣槍聲,一縱二縱又開始打擊八十九軍了。我在陣地上檢查了一遍,戰士們一個個都準備得停停當當,隻等出擊指令。出擊的時間掌握是很重要的,出擊過早,東面還沒行動,頑軍機動範圍太大,可以乘機突圍逃跑。如果出擊遲了,配合的就不夠有力,頑軍也可以提前逃竄。我密切地注意着東面的槍聲,從槍聲中判斷情況。又過了一會兒,槍聲緊了,時機巳到,機不可失,一聲令下,全縱隊出擊。主力三團象猛虎下山一樣,從東南方向沖入頑軍中間,東殺西刺。八團和老三營也象旋風一般的卷向頑軍。舒雨旺同志帶着老三營,首先突進去,把頑軍打的亂成一團。裡邊,敵我兩軍糾纏在一起,分割拚殺,外面我軍四邊包圍,向内壓縮收攏。一場混戰打了兩個多小時,頑軍潰散逃命,我們到處追抓俘虜,活捉了敵三十三師師長孫啟仁,繳獲機槍幾十挺,還繳獲了火炮。

頑軍一部分向北潰逃,我們三縱跟蹤追殺,一直追到東台。五天後,我們才回到海安,笑談黃橋之戰的勝利。

這一仗頑八十九軍和獨立六旅全軍覆沒,頑軍長李守維淹死在八尺溝裡,回應了我軍戰士的“既進不了黃橋,也回不了興化”的預言。我三縱隊在這次戰鬥中斃俘頑軍數千人,堅守了黃橋,對決戰勝利起了重要作用,受到陳毅指揮的嘉獎。

戰後,我三縱在海安整訓,10月中旬進行了整編。整編以後,奉指揮部指令,繼續東進,開辟通如海啟,直抵黃海之濱。

新四軍東進堅守黃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