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毛利人的紐西蘭:巨樹、戰船與靈魂歸處

作者:南方周末

白雲低垂,懸在綠色與棕色的海角之上,映襯着清澈的藍綠色水灣,再往遠處,絲絲白雲下是更深藍的海水。我站在公路高處眺望着霍基昂加(Hokianga),海港向陸地深處伸出纖細的觸角,讓遠航至此的船隻得以進入紐西蘭北島北部區的腹地——1000年前,偉大的波利尼西亞探險家庫佩(Kupe)駕駛着獨木舟,借助洋流、風向、鳥群與星空的指引,穿越太平洋,從這裡登上了紐西蘭。他的妻子也許看見了與我眼前類似的雲,将這片新土地稱為“奧特亞羅瓦”(Aotearoa,毛利語,意為“長白雲之鄉”)。

追随庫佩而來的航海者,成為了紐西蘭毛利人的祖先。彼時的北島北部區覆寫着廣袤無垠的森林,是毛利人最早定居的地方。當我來到北方,大片森林已經消亡,但在美麗而荒蕪的風景中,那些從庫佩的時代生長至今的樹木,依然在叙述着毛利人的曆史與神話。

毛利人的紐西蘭:巨樹、戰船與靈魂歸處

霍基昂加(黎瑾 紀韓/圖)

“森林之父”與“森林之神”

暮色漸沉,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小徑在懷波阿森林(Waipoua Forest)中蜿蜒,越往深處,四周的樹木越是高大、茂密,光線也越是陰沉,令我感到害怕。幾棵比兩個人合抱更粗、仰頭也看不見樹梢的貝殼杉挺立在棧道旁,帶來巨物恐懼症般的壓迫感,但它們還都不是我要找的那棵大樹。

昏暗之中,小徑一個拐彎,巨樹突然出現在前方。從我所在的角度與距離,甚至看不到它的枝葉,周圍繁密的高樹被它龐大的樹幹襯得又細又小,仿佛光焰灼目的火炬立在一叢小火柴棍中間,而人類隻不過是火光噼啪時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我吓得不敢擡步,愣在路上、忍住眼淚。恐懼、震驚、感動……種種複雜的情感刹那間湧上來,也許這就是人類朝觐神靈時的敬畏之心。

同伴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一刻如同神聖的寂靜,在看不見的密林深處,鳥兒振翅的聲音格外清晰。Te Matua Ngahere,我默念出辨別牌上的名字,這棵巨樹名為“森林之父”,是懷波阿森林中最粗壯的貝殼杉。

牌子上隻寫了它的周長16.41米、高29.9米,但沒有它的年齡,因為沒有人知道這棵樹有多老。它可能已經在森林裡生長了3000年,也許是紐西蘭最古老的樹木。但這些都是推測,可确定的是,當庫佩登陸北島時,“森林之父”已經矗立在這片貝殼杉海岸了。

貝殼杉(毛利語為kauri)是世界上最大的樹種之一,分布于南太平洋地區。壯麗的貝殼杉森林曾遍布整個北部區,毛利人從連綿的林海中擷取造船、建屋、雕刻的材料。18、19世紀歐洲人的到來,則見證了森林的毀滅。随着定居者人口的增多,對木材的需求激增,大量的貝殼杉被砍伐,樹膠也被用于制造樹脂産品。成片的森林消失,如今霍基昂加以南沿着海岸線分布的懷波阿森林,是北部區殘存的貝殼杉森林中最大的一片,濃綠的樹叢庇護着瀕危的奇異鳥、北島垂耳鴉,還生活着紐西蘭木鴿、扇尾雀、斑山雀等衆多鳥類。

懷波阿森林已經交還本地毛利部落管理,我原本預訂了毛利向導帶領的遊覽,很早就開始期待在晝夜交替的時刻,在巨樹之下聆聽傳承數代的故事與歌謠。但很遺憾,向導感染了疾病,連續數日的暴風雨又侵襲了整個北島,導覽遊取消了。我和同伴卻不肯死心,在風雨飄搖中駕車一路北上,雨水在我們面朝“森林之父”的黃昏漸漸停歇,甚至第二天清晨還出了一會太陽。

毛利人的紐西蘭:巨樹、戰船與靈魂歸處

在懷波阿森林,站在“森林之父”面前,巨樹令人屏息。(黎瑾 紀韓/圖)

陽光透過白雲與繁密枝葉灑落小徑,我們又一次進入了懷波阿森林,朝着另一棵巨樹走去。隻5分鐘,我們便站在了“森林之神”下方,渺小的人類又一次被巨大的樹木震撼到失魂落魄。它雖然沒有“森林之父”粗壯,周長卻也有13.8米,而且它是最高的貝殼杉,51.5米的高度讓樹冠高聳于整片森林之上。灰白的樹幹紮根于銀蕨叢茂盛的土地,綠色的枝葉伸向湛藍的天空,仿佛天與地都是由它連接配接。

在神話中确實如此。毛利神話等同于毛利人所生存的自然界中,神的身影無處不在,風、海、天空、火山等等自然元素,都是神。這棵貝殼杉便是森林之神TaneMahuta,天空父親與大地母親的兒子。如果此刻有毛利向導在,那麼他多半會講起創世神話:最初世界一片混沌,天父與地母緊緊擁抱在一起,森林之神将父母分離,讓光、空間與空氣湧入其中,由此萬物才能繁衍生息。它是世間一切生命的賦予者,人與森林的聯系自世界誕生,便牢不可摧。

巨樹挺拔,森林裡除了鳥鳴與風沒有别的聲音,盡管沒有毛利人站在我身邊講述故事、吟唱歌謠,但“森林之神”本身已經是全部的故事、所有的歌謠了。我難以用語言形容站在它腳下的那一個小時是怎樣的心情,我隻是沉默地看着它,看着鳥兒在枝頭間跳躍,看着樹葉在風中輕微搖晃,看着樹幹上如魚鱗般的紋路,不發一語。最後我們放棄了拍攝——相機無論怎樣拍,都無法完整地展示出它的龐大與神聖,正如人類無法表現神的身影。

這是紐西蘭現存最大的貝殼杉,推測已有1200到2000年之久。然而 “森林之神”和所有的貝殼杉一樣,都面臨着真菌病原體Phytophthoraagathidicida的威脅。這種真菌會降低樹根從土壤中擷取水和養分的能力,導緻樹木枯死。是以進出懷波阿森林,都要在出入口給鞋底消毒;巨樹圍繞着栅欄,避免人類踩踏根系;通向第三到第七大的貝殼杉的棧道也被關閉。

這些比人類的到來、比國家的建立更悠久古老的樹木,是如此強韌,卻又如此脆弱。離開時正好陽光明亮,我回頭朝森林投向了最後一瞥:貝殼杉樹冠在天空中張開,站在“森林之父”與“森林之神”面前的傍晚與清晨,仿佛有某種智慧和神秘的東西蘊藏其中。

毛利人的紐西蘭:巨樹、戰船與靈魂歸處

“森林之神”蔥郁的樹冠(黎瑾 紀韓/圖)

懷唐伊的戰船

雨水淅瀝,開闊的海灘上躺着3艘戰船(毛利語waka taua),紅與黑的配色在綠草茵茵上尤為顯眼。我走向最大的那艘,仔細端詳它流暢的線條與精美的木雕。

船身狹長,塗成耀眼的紅色,船舷下方裝飾着細緻的木雕,貝殼鑲嵌成眼睛,神靈瞪眼吐舌、面容猙獰;船艏柱與船尾柱則是沉穩的黑色,分别用整塊木材單獨雕刻,布滿了極具視覺沖擊力的裝飾紋路;龍骨盡頭有毛利先祖的紋面人頭造型雕刻,船頭還勾勒着兩條黑白的羽狀飾帶,象征着神與人連接配接的紐帶。

這是世界上最大的獨木舟戰船,長35米、重6噸,使用了3棵巨大的貝殼杉。船旁邊的展闆陳列了這些巨樹還屹立在森林時的照片:樹冠直插青空,那是數百上千年的時光才能成就的龐然大物。一棵樹成為了船的主體,另一棵樹做成了船頭和船尾,第三棵樹則雕刻成了舷側闆、船艏柱與船尾柱。1940年,毛利人向森林之神祈求護佑,他們砍伐貝殼杉建造戰船,是為了紀念《懷唐伊條約》簽署100周年。

這份由英國與毛利部落達成的協定是紐西蘭的立國基礎,也使得此刻我置身的條約簽署地成為了紐西蘭最重要的曆史遺址。

毛利人的紐西蘭:巨樹、戰船與靈魂歸處

懷唐伊的毛利戰船(黎瑾 紀韓/圖)

持槳的庫佩、紋面的毛利戰士、17世紀荷蘭的探險家阿貝爾·塔斯曼、18世紀英國的詹姆斯·庫克船長……懷唐伊的博物館中,數幅大螢幕依次展示出抵達紐西蘭的人。“毛利(Maori)”最初隻是“普通”或“每天”的意思,數百年來人們以傳統部落的形式在這片島嶼生活,部落之間的通婚、貿易、聯盟、戰争都很常見,但沒有建立統一的國家,直到歐洲人到來。

北部區也是歐洲人最早的定居點。随着探險隊、捕鲸船而來的還有宗教、貿易、武器、疾病與流血沖突。後者不止發生在毛利人與歐洲人之間,也發生在獲得了火槍與隻有傳統武器的毛利部落之間。到1840年,毛利人的人口至少減少了20%。

我站在海灘眺望,渾濁的海水之中島嶼星羅棋布,懷唐伊所在的島嶼灣正是19世紀歐洲人聚集的地方。彼時英國決定加強對紐西蘭的控制,毛利部落則看重英國帶來的利益和威信。1840年2月6日,43位毛利酋長與英國人經過諸多讨論,簽署了《懷唐伊條約》。之後信使帶着條約穿梭在南北島,最終有500餘名酋長簽署了條約。從此,紐西蘭成為了名義上的英國殖民地。

我們的向導是其中一位酋長的後裔,他站在條約屋外,向我們解釋這份條約的地位與争議。協定由英國草拟,再翻譯成毛利語,語言的誤差導緻從一開始,雙方對條約的了解就不一緻。比如英文版使用“sovereignty(主權)”一詞,但毛利語中并沒有主權的概念,而被翻譯為“kāwanatanga”,意為“治權”。是以,毛利人認為他們仍保有處理自己事務的自主權。類似的誤解也發生在财産一詞上,毛利語“tonga”含義很廣,不僅包括有形資産,也包括語言和文化等。

誤解引發了接連不斷的沖突。第一個簽署條約的酋長洪尼·鶴卡也是第一個撕毀條約的。1844年,他砍倒英國國旗,北部區戰争爆發,之後又爆發了4次土地戰争。作為對戰争參與者的懲罰,政府多次沒收毛利人的土地。同時大量英國移民來到紐西蘭定居,被賦予優先購買毛利人土地的權利。到1939年,僅9%的北島土地屬于毛利人了。許多失去土地的毛利人隻能向城市遷徙,淪為貧民。

毛利人的紐西蘭:巨樹、戰船與靈魂歸處

精雕細作的毛利人會堂(黎瑾 紀韓/圖)

向導帶領我們走向毛利會堂(毛利語wharerunanga),它與戰船在同一年建造,亦是為了紀念《懷唐伊條約》。庫佩的雕塑高坐在屋脊之上,一位毛利女性歌唱着将我們迎進屋内,随後表演者向我們展示了毛利的歌謠與戰舞(毛利語haka)。伴随着高聲的呼喊,年輕的“戰士”揮舞長矛,在定格時伸長舌頭,眼珠也似奪眶欲出,正是威吓敵人的可怖神情。毛利人是好戰的民族,與英國人的戰争強化了毛利人的身份認同,19世紀中期他們曾發起國王運動(Kingitanga),推舉國王、試圖建立毛利人的國家,盡管慘敗,但毛利人從不會不戰而退。

滿屋精美的木雕描摹出毛利信仰中的神靈與祖先,在激烈的節奏中神魂仿佛呼之欲出。毛利人始終在積極争取他們的權利,1893年,毛利人獲得了普遍選舉權,相比之下,澳洲的土著在1962年才獲得完全的選舉權。1994年,政府開始為土地戰争中沒收的毛利人土地進行賠償。如今,每年的2月6日懷唐伊日是公衆假期,那艘精美、巨大的戰船會入海航行,以示紀念。

這艘船有一個很長的名字:Ngātokimatawhaoru。傳說庫佩來到紐西蘭時駕駛的船名為Matawhaorua,繞行一周後,庫佩傳回了家鄉。後來,他的孫子改造了這艘船,起名為Ngātokimatawhaorua (“ngātoki”意為锛,即毛利人造船的工具),航船重回“長白雲之鄉”。懷唐伊的戰船與之同名,我想它即是為紐西蘭而建,亦是不忘毛利人的根源。

毛利人的紐西蘭:巨樹、戰船與靈魂歸處

毛利人表演的戰舞(黎瑾 紀韓/圖)

雷因格海角的暮色

90英裡海灘(90 Mile Beach)一望無際,隻我們一輛車在雨水滂沱中奔馳。從太平洋席卷而至的風堆起了高高的沙梁,将海灘隔絕成一片遠離塵嚣之地。白浪層層疊疊,海鷗從平滑如鏡子似的沙灘上掠過,漫長的海灘朝北方延伸,指向遙遠的天際線。

這裡是北部區的最北方,遼闊、靜谧、人煙稀少的遠北地區。海灘沿着奧普裡半島(Aupouri Peninsula)西海岸連綿不絕,半島的盡頭是我們的目的地:雷因格海角(Cape Reinga),毛利人的靈魂飛升之地。

傳說中,毛利人的祖先來自哈瓦基(Hawaiki)——地圖上找不到這個地方,沒人知道庫佩究竟從哪裡出發,也許是波利尼西亞的一個島嶼或群島,夏威夷、塔西提和庫克群島的波利尼西亞人與毛利人都有着類似的語言和文化。毛利人相信,他們死後,靈魂将從雷因格海角的一棵樹下踏上旅程,傳回祖先的家園。

風雨中海浪拍擊着沙灘,我們從一處沙梁的缺口駛出海灘,再沿着山嶺中起伏的公路行駛一段,登上海角。雨漸漸停了,從高處的停車場朝前方望去,漫天陰雲壓在山脊之上,一條步道順着山勢蜿蜒,通往坐落在海角盡頭、俯瞰着大洋的雷因格角燈塔。

海風呼嘯,我們朝燈塔走去,沿路的木牌用英語與毛利語刻着庫佩的故事、歸鄉的傳說、鳥類的品種、自然保護區的建立……長久以來,毛利人隻有語言,沒有文字,曆史通過故事、歌謠、吟誦口口相傳。直到英國移民到來,才開始用拉丁字母拼寫毛利語,許多神話與傳統得以用文字的形式儲存。但很快,毛利語就受到了限制。

和英國在北美的殖民地一樣,紐西蘭在19世紀中期創辦了針對毛利人的寄宿學校。政府要求毛利社群出讓土地,由政府“幫助”建立英語授課的學校。孩子們被強制送到學校,禁止講毛利語,被迫遠離本族群的知識、技藝與文化。土地的剝奪已經使傳統毛利社會瓦解,語言的限制更使得文化陷入困境。到1970年代,5歲學齡兒童會講毛利語的比率不到1%。

但毛利人并未屈服,開始了母語複興運動。1977年,第一所結合毛利語和英語的雙語學校成立。1980年,最後一所寄宿學校關閉。1987年,《毛利語言法》正式承認毛利語為紐西蘭的官方語言。如今紐西蘭有一千多所學校提供毛利語課程,毛利語的電台、電視台、網絡紛紛建立,已有一代人在以毛利語為母語的環境中長大。旅途中,每一個人(無論種族)跟我打招呼時,都會先說“Kia ora”,這是毛利問候語。

毛利人的紐西蘭:巨樹、戰船與靈魂歸處

雷因格角燈塔矗立在狂風中,如同世界盡頭。(黎瑾 紀韓/圖)

步道一路下行,陰雲中崩裂開一條縫隙,陽光穿透雲層,點點碎金灑落在茫茫大洋。我在越發明亮的光線中辨識木牌上的文字:這片海域是塔斯曼海與太平洋的交彙處,海水時常碰撞出激烈的漩渦與瘋狂的高浪。然而此刻暴雨已經平息,風吹雲動,太陽整個顯現出來,懸在海平面之上,強而有力的光輝将海角的一切都塗抹上一層淺金色。

已經有人在燈塔下等待日落。風聲震耳欲聾,無盡的大洋,無盡的天空,營造出世界盡頭的錯覺。我看向海岬低處,目光從搖擺的草叢、細膩的沙灘、層疊的白浪一一掃過,最終落在伸入海水的岩石上——一棵波胡圖卡瓦樹紮根在光秃秃的嶙峋岩壁,細長的樹幹在狂風中仿佛搖搖欲折,這樣的場景已經存在了800餘年。

波胡圖卡瓦樹是紐西蘭獨有的樹種,會開出絢麗的紅色花朵。海岬上這棵古老的樹卻從未有過開花的記錄,但它在毛利文化中是神聖的。毛利人相信,靈魂将沿着它的樹根進入地下世界,從那裡繼續旅程,回到精神故土哈瓦基。

毛利人的紐西蘭:巨樹、戰船與靈魂歸處

波胡圖卡瓦樹紮根在海水中的岩石上。(黎瑾 紀韓/圖)

我努力朝海洋深處看去。夕陽已化作流雲中金燦燦的一灘光芒,流淌在海天交界處。我有限的視野中海水漫無邊際,看不見任何島嶼,隻能在想象中勾勒毛利傳說中的故土。自庫佩航行獨木舟而來,時間已經過去了1000年,憑借洋流、風向、鳥群與星空指引的航海術也流傳了1000年,毛利人的靈魂必然不會迷路。

落日沉入大海,暮色籠罩了海角。雲霞從金色過度到粉紅,再變成深沉的紫色,天漸漸暗了。人們逐漸離開海角,我們也沿着原路傳回。突然間,一道光芒掃過,我回頭看去,燈塔亮了。白色的雷因格角燈塔沉默地駐守在越發濃郁的暮色中,如同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守衛,燈光有節奏地掃過海面與山脊,仿佛在指引靈魂找到那棵波胡圖卡瓦樹。

毛利人的紐西蘭:巨樹、戰船與靈魂歸處

雷因格海角日落(黎瑾 紀韓/圖)

等我從關于燈塔的幻想中回過神,海角上已經沒有其他遊人了。海霧迅速地從水面騰了起來,濕漉漉的霧氣籠罩了整個雷因格海角。水霧凝在我的頭發、皮膚與衣服上,空氣裡滿是鹹味。最終,連燈塔的光亮也無法穿透越來越厚的霧了。

暮色已盡,我在無邊無際的霧中行走,風吹動草叢與樹木,發出啞啞的聲響,像低聲的絮語——也許迷霧之中正有毛利人的靈魂奔赴海角,期盼歸鄉。

黎瑾

責編 楊嘉敏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