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角色’也寫完了，對劇本殺隻能江湖再見了。”24歲的武漢劇本殺作者樂曉歌，上個月剛剛從就職3年的公司離職，成為當下“待業青年”中的一員。
曾經輝煌無限的劇本殺行業似乎也沒能逃脫當下“失業潮”的沖擊。今年恰好也是劇本殺進入國内的第七年，人們常說“七年之癢”，各種因素疊加，整個行業正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危機：玩家流失、劇本品質下降、市場萎縮……
劇本殺行業和其名稱一樣，如同一部跌宕的劇本，玩家和從業者是劇中的角色。如今一部大劇悄然落幕，劇中的人物的命運将會如何？劇本殺未來的劇本又該如何書寫？近日，長江雲新聞記者深入探訪武漢劇本殺行業。
劇本殺作者：為了生活選擇辭職
“當時真的很用心地寫劇本，經常熬夜，當時也是真的熱愛。但現在為了生活隻好選擇辭職了，留下的就手裡這幾個劇本了。”8月1日，記者在武漢市徐家棚采訪了剛剛辭職的樂曉歌，談起這幾年追逐夢想的劇本殺行業，有過驚喜，但也很無奈。
樂曉歌是在大學畢業後成為專職劇本殺作者的。可以說這是他的追夢之旅。在劇本殺最紅火的那幾年，樂曉歌創作出了兩本劇本，其中一本的銷量達到了一千本，加上每個月的固定工資，樂曉歌當時的收入差不多平均每月能達到七八千元，這對于剛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說已經非常可觀了。
但夢總有醒的時候，追夢也需要付出代價，随着行業整體的萎靡，收入大幅減少的樂曉歌隻得選擇離職。他告訴記者，他接下來計劃從武漢南下廣州，尋找新的工作機會。
正在遊玩劇本殺的玩家們
大學生玩家：以前需要提前幾個小時預約
在武漢體育學院就讀的小王告訴記者，在三年前劇本殺最火爆的時候，想要在晚上黃金時段玩上劇本，需要提前找店家預約。小王向記者講述了劇本殺吸引他的地方，劇本殺不僅有燒腦的推理案件，還有讓人腎上腺素飙升的恐怖元素、激烈刺激的陣營對抗以及觸動人心的情感故事。正是這些豐富的元素和故事，讓玩家在遊戲結束以後依然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劇本殺行業在三年前剛剛興起的時候，可謂“出道即巅峰”，一出現就俘獲了大批死忠粉。央視财經的資料顯示，2019年12月，全國的劇本殺店已經由1月的2400家飙升到12000家，暴漲了四倍。而“劇本殺”行業市場規模達到了2018年的2倍，突破100億元。在這一背景下，許多看到商機的年輕人都想進來分一杯羹。
店老闆：兩家店以前月平均營業額六七萬元
28歲的邬森林三年前因為對于劇本殺的癡迷，加上對于劇本殺行業前景的看好，和朋友一起在武漢市漢街開了自己的第一家劇本殺店。邬森林告訴記者，那時像現在這樣放暑假的時間，店裡一天就能開十多桌劇本，遊玩的客人差不多有100個。有時候上一桌客人還沒走，下一桌客人就在外面等着了，都忙不過來。嘗到甜頭的邬森林半年後就在自己的老家潛江市開了第二家店。邬森林告訴記者，在當時，兩個店鋪的月平均的營業額能達到六七萬元，而由于玩家數量衆多，店鋪内的從業人員也達到了8人，基本上是一人負責一個房間。
“劇情”急轉：武漢門店從1000家“腰斬”到500
在武漢，漢街、江漢路和街道口是劇本殺行業的聚集地，因為店鋪較多，很多玩家通常會選擇這三個地方。但近兩年受疫情等諸多因素的影響，這三個地方劇本殺店鋪的數量大大減少。8月1日上午，長江雲新聞記者來到武漢街道口的阜華大廈，記者走訪大廈發現，曾經聚集了五十多家劇本殺店鋪，如今多數都大門緊閉，還有許多挂着劇本殺招牌的店鋪已經開始拆除重新裝修。
8月1日下午，記者來到位于邬森林位于武漢的“渡夢空間”劇本殺店，記者了解到，今日到店的人數僅僅隻有8人，這與此前需要排隊才能玩上劇本的情況相差甚遠。“雖然店鋪幸存下來了，但是客流量肯定是不如以前了。”邬森林望着空蕩蕩的店鋪說道。
邬森林還告訴記者，近三年來武漢的劇本殺門店數，由此前的近1000銳減為500家，近乎“腰斬”。
“劇遊網”的資料顯示，近三年來，全國20個主要城市的劇本殺門店數，均出現不同程度的減少。其中杭州、成都等城市也與武漢一樣，劇本殺門店數減少近半，可以說劇本殺的蕭條是全國普遍現象。
邬森林經營的劇本殺店鋪
背後探因：收入陡減，劇本殺主持人、創作者大量流失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劇本殺“一夜之間”跌落神壇呢？
今年22歲的小李是劇本殺忠實玩家，經常會約上幾個朋友一起來玩劇本殺，他坦言如今的好劇本實在太少了。“現在劇本殺基本套路都玩家被摸清了，很多時候看到開頭就能知道結尾，沒有新鮮感了。而且現在劇本的品質大不如前，導緻很多新玩家玩了一次以後就不想再玩了，整體的遊戲體驗感相較以前下降很多。”
體驗感下降的同時，劇本殺價格卻在上漲。正在武漢大學就讀的小劉告訴記者，以前玩一次，一個人隻需要40元左右，現在漲到了100元左右。“現在生活費不太夠了，不少劇本殺店都漲價了，100塊對我們學生來說，還是有點貴了。”
“我認為留不住優秀的劇本殺主持人是最緻命的。”邬森林向記者說道。“優秀的主持人能給客人很好的體驗，進而帶來穩定的客源。但是現在，因為大環境不好，他們很多人的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上個月我們店有一個很不錯的主持人也走了，我也很無奈。”在邬森林的劇本殺店内，目前全職的員工的人數已經由原來的8人減少至4人。
人才流失的問題不僅僅發生在經營者的層面，創作者也是如此。樂曉歌在談及離職原因時說到：“去年有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我一直都沒有創作，因為根本就沒有人買劇本，收入比以前下降了很多。”樂曉歌還告訴記者，目前有相當一部分作者通過“賺快錢”的方式來填補損失。“目前大環境不如從前，很多作者都不願意再認真寫本了，想撈最後一筆然後跑路。花大精力做出來的劇本不見得比那些應付了事的劇本賣得好。”
8月1日下午，記者通過電話采訪到了位于江蘇的劇本殺發行商“低空飛行”負責人大麥，他告訴記者，因為疫情，發行商們被迫尋找線上的方式進行劇本銷售。“現在很多人都會用自媒體平台或者短視訊平台進行營銷，會用網際網路思維進行推廣。我自己也會關注一些做劇本殺的自媒體，通過他們宣傳來賣本，效果會很好。”大麥認為，現在的劇本殺行業已經從内容為王轉變為營銷為王，隻要宣傳做得好，“爛本”也能賣得好，這也是很多人認為現在劇本殺品質不如前幾年的原因。
劇本殺門店的劇本陳列架
行業自救：既要細分閱聽人，又要尋求轉型
在經曆了過山車般的發展和高潮後，劇本殺行業的“劇本”迎來了平淡的尾聲，要想不被“劇情殺”并繼續生存下去就必須開始思考行業的未來的發展方向。
“雖然我離開了劇本殺這一行，但我覺得劇本殺還是有未來的，因為總有優秀的從業者還在堅持，他們隻要克服了這段困難的時光，依然能創作出優質的作品，隻有依靠優質的内容才能讓劇本殺重制往日的盛況。”作為曾經劇本殺創作者的樂曉歌在談到劇本殺未來時，這樣說道。
作為劇本殺經營者的邬森林認為，劇本殺店鋪未來想要發展得更好，一定要細分閱聽人。“其實很多30歲左右的客人對于劇本殺的演繹内容都很感興趣，那種主持人和客人一起進行沉浸式的表演更能吸引他們。我們目前也想往這方面努力，争取以後能做成那種比較專業的沉浸式劇場。”
作為劇本殺内容發行者的大麥則認為，少部分從業者會成為行業精英，掌握大部分資源，而大部分人則會選擇拓寬業務闆塊，尋求轉型。“2022年6月文旅局正式接管劇本殺以後，我們也和政府有了一些接觸，現在也在做一些政府的合作項目，比如景區整體項目的承包，我們上個月剛剛承辦了一個博物館的主題展，是以我覺得轉型是目前唯一的解決辦法。”
專家建議：可從“燒腦遊戲”向“團建活動”轉變
華中師範大學社會學教授梅志罡認為，在國家文旅局監管整個行業後，未來劇本殺應該往團建活動和旅遊活動發展，尋求更加正能量的轉型。梅志罡教授建議，劇本創作者們在内容創作時，思路應該從以前的“燒腦遊戲”向景區的“團建活動”轉變。
（長江雲實習記者 李成漢 責任編輯 李小涵）
（來源：長江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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