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在“聽風就是雨”的搖擺情緒面前，冷靜的觀望與嚴謹的求證是多麼重要。
作者 | 趙紅樹
編輯 | 劉亞傑
壹 | 熱鬧的室溫超導
曆史上，學術領域尚未解決的問題不會被産業關注，更不會引發全員讨論，這次的LK-99室溫超導是個例外。
據外媒報道，不久前南韓首爾國立大學教授Kim Chang-young成為擔任LK-99驗證委員會主席，聯合成均館大學與浦項航空航天大學在内的多家南韓頂級學校，計劃對南韓量子能源研究中心（Q-centre）的樣品進行二輪驗證。
LK-99是什麼？室溫超導能夠為産業帶來怎樣的改變？專業領域如何利用室溫超導技術……按照傳統經驗，這些疑問需要該領域專家給出解釋，随後資本聯合相關企業推動理論與公式落地，産品經過更新疊代後最終釋出成熟的産品和解決方案，改變人們的生活。
可是從實際來看，室溫超導打破了這樣的傳統。在專家還有很多問題沒有找到答案的時候，衆多人已經在朋友圈開始“學習”。
有觀點預測，接下來一個月，第一周有科技巨頭高管将宣稱自研超導已遙遙領先，第二周有巨頭宣稱五年前已完成布局，第三周有大佬組團并宣稱天使輪完成巨額融資，第四周講師打包的專業課程售價将為9.9元。
我們在還沒有得知一切是否為真的時候，早已想象出故事結局時自己的命運走向。聽起來，這十分可笑，可是現實已經如此。
畢竟在2023年，太多的故事套用在這樣的架構：年初圍繞人工智能的ChatGPT、AIGC、CPO光子產品，随後的4D毫米波雷達和無人駕駛，以及眼前的半導體、镓和鍺，很多尚未被成功大規模商用的項目，就被輿論炒作半路“截胡”，在一個月内宣發、布局、融資、報班，莫名其妙地開始狂歡。
為加大聲勢，有人甚至喊出室溫超導是“第五次工業革命”。可笑的是，年初，才有觀點認為，人工智能的出現将引領第四次工業革命——“半年一次工業革命”，讓一個嚴肅的話題平添诙諧和荒誕。要知道，前三次工業革命，每一次疊代都用了将近100年的時間。
面對未知的明天，不少人如先知一樣指點江山，眼睛裡隻有未來的模樣時；隻是更多的人還蒙在鼓裡，在人雲亦雲中一知半解囫囵吞棗。
貳 | 資本炒作邊界
所謂超導，100多年前荷蘭實體學家昂内斯（Kamerlingh Onnes）研究曾有表示，溫度降至4.2K（-269°C）以下時，金屬汞（Hg）電阻突然降為零，且并非任何纰漏導緻；當溫度不再有明确的設定，材料仍然具備電阻為零和完全抗磁的屬性，性質就不一樣了。
電力可以無損傳輸，磁懸浮列車成本大幅降低，量子計算機得以建構，MRI（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磁共振成像）、超導線圈等醫療裝置可以小型化與便攜化……無論如何，世界都和現在不一樣。
“往小了說是諾獎的工作，往大了說這是改變人類發展程序的研究。”按照東南大學實體學院教授孫悅所言，室溫超導是人類窺探甚至步入未來的重要一步。
不久前，美國勞倫斯伯克利國家實驗室的研究人員西尼德·格裡芬（Sinéad M.Griffin）在arXiv上釋出論文，聲稱用美國能源部的超算對LK-99材料模拟運算，認為它具備現實世界中室溫超導材料具備的性質。在虛拟世界，室溫超導已經成功實作。
等等，是不是忽略了什麼？KimChang-young教授的工作，是對樣品進行二輪驗證吧？如果成功了，後面的故事都講得通；可是如果不成功，尴尬的會是誰呢？
對資本市場參與者而言，答案并不重要；很多時候，陌生與未知是他們迎來商機的理想信号。否則嘴上說的“技術遙遙領先”、提前五年完成的布局、尚未發生的巨額融資，以及9.9元就能報的講師專項輔導，都是為誰準備的？
比較有代表性的，正是美股上市公司美國超導（AMSC.US）的股價：室溫超導似要成真，于是股價1天之内（8月1日）盤前漲超140%，收盤再漲60%；眼看疑窦叢生，也可以在一天之内大跌28.95%。
公開資料顯示，美國超導的核心業務主要有兩部分，能源電子産品和工程及服務支援。可是對炒作而言，業務開展并不重要，全員再努力拓展業務，想象空間仍然有限，遠不及增長140%來的刺激痛快。
也不能說炒作有大錯。倘若室溫超導于近期得以實作，它帶來的改變确實有劃時代的意義，的确有必要引導資本持續流入；即使沒有成型，也算為資本市場留下記憶錨點，以便随時關注。不過一定要保留界限感，維持科學的客觀與真實。
叁 | 等待黎明
至于那些因為陌生與未知陷入焦慮的群體，其實大可不必。
人們提及新興的概念，總是在用通俗易懂的語句描繪概念後，就要知道其應用領域與功能。其實室溫超導從概念走向産業，最終在社會生活中落地，整個過程十分複雜，完全沒有必要那麼着急。何況眼下的實驗階段，已經有故事講不下去的迹象。
近期，曲阜師範大學公布南韓室溫超導體實驗複現結果顯示，無零電阻特性；東南大學常壓觀測到LK-99材料零電阻，但未測到完全抗磁性；眼下，韓聯社報道LK-99驗證委員會已聲明，在與LK-99相關的視訊和論文中，均未觀察到“邁斯納效應”——即完全抗磁性。
“論文中還是會有前後沖突和模糊不清的地方，比如‘前驅物’燒結（一種材料加工方法），開始論文中稱在空氣中，但配圖裡展示的是真空；按照他們給出銅和磷元素配比，無法做出來前驅物。”如孫悅所言，直到現在室溫超導還沒有走出實質性的一步。
“如果超導這麼容易做，那我們以後不要去找專家做這個事了，就讓大家土法煉鋼去。”北京高壓科學研究中心主任毛河光教授的觀點很直白，奠定室溫超導的理論和操作基礎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中間需要很長時間，而且不确定具體有多長。
“很難經得住推敲和考證，它們很難被重複實驗來驗證——有的根本沒有公布成分結構或者制備方法，有的實驗現象極有可能是假象，有的實驗資料極有可能不可靠。”如果按中國科學院實體研究所研究員羅會遷的觀點，現在應該業内專家為實作“從0到1”突破繼續案頭研究，而非看客在未知中畫地為牢。
眼下，相關研究的主要作者之一李碩裴（Sukbae Lee）接受韓聯社采訪表示，研究團隊并未做好發表論文的準備，同僚成了背鍋的“臨時工”，未經其他作者同意下擅自釋出，團隊正向 arXiv 要求下架論文。截至目前，論文下架與否尚無相關報道。
随着時間推移，人們還有太多的不确定，唯一能夠有所确定的是，“狼來了”的故事又講一遍。事實證明，在“聽風就是雨”的搖擺情緒面前，冷靜的觀望與嚴謹的求證是多麼重要。趁時間還早，及時學習充電，在技術大步向前邁進時不被淘汰就足夠了。
保持開放和學習的心态，及時了解超導技術發展的現狀，在紛亂嘈雜中冷靜看待變革的發生，或許才是正确的選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