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美尼亞中世紀手稿傳統中“手”的圖像語言研究
摘 要：亞美尼亞延綿了逾十個世紀的手稿制作史展現并塑造了其特殊的宗教和文化傳統。現存的中世紀亞美尼亞手稿是一種需要整體了解的符号體系和觀看客體,從各個側面濃縮了亞美尼亞人集體記憶和身份建構所需的多重要素。文中将聚焦亞美尼亞手稿插繪中一個重要的主題:福音書中的“手勢”語言,并通過對都柏林比替圖書館館藏亞美尼亞手稿的細讀,将“手”的語言置于解經學和圖像史背景中考量,試圖從一種嶄新的視角解讀中世紀亞美尼亞圖像傳統及其背後獨特的宗教文化意識。
亞美尼亞中世紀手稿因其規模和獨特的藝術成就享譽于世。亞美尼亞延綿逾十個世紀的手稿制作曆史展現并塑造了亞美尼亞特殊的宗教和文化傳統。現存的跨越了十個世紀的亞美尼亞手稿并非單純記錄宗教和藝術的載體,其本身就是一個需要被觀看和整體了解的符号和客體,是有意識的文化造物,其文本安排、語言使用、圖像建構以及選料、顔色等等,從各個側面濃縮了亞美尼亞人集體記憶和身份建構所需的各個要素。
由于亞美尼亞特殊的曆史和政治地理,亦因其宗教(派别)與鄰近的政治體在各個曆史時期都迥然相異,了解亞美尼亞中世紀手稿中的宗教符号對了解這一文明的建構和邊界有重要意義。然而目前在聖像學研究領域,還甚少以亞美尼亞中世紀手稿為對象的研究,中文語境下亞美尼亞圖像學的專題研究更是近乎空白。
本文參考了亞美尼亞曆史和社會學領域及亞美尼亞手稿研究領域的衆多權威文獻,試圖對相關的曆史和文化背景進行清晰完整的綜述。同時,本文力圖為聖像學領域貢獻一例以亞美尼亞中世紀手稿宗教符号為研究對象的案例。研究者長居或曾長居都柏林,有幸對切斯特·比替圖書館(ChesterBeattyLibrary)的中世紀手稿館藏進行長期和近距離的閱讀,是以,下文将以曆史文化綜述起始,接以比替圖書館館藏中具有代表性的亞美尼亞彩繪手抄本(編目以CBLArm開頭的手稿)為對象的案例研究。案例研究力圖闡釋亞美尼亞中世紀圖像傳統中一個極為有趣的主題:彩繪福音書中聖父—聖子“神聖之手”的語言,以福音書作者為代表的“凡人之手”的語言,以及兩種“手語”圖像之間的互動。
亞美尼亞的宗教演化史比一般學者和曆史學家所描述的複雜得多。不僅基督教的傳播通過不同的地理路徑多點傳入,而且曆史上與東方諸文化和宗教也有各種各樣的互動。這些文化接觸和曆史演變往往在亞美尼亞手稿繪畫上都有展現。
阿伽唐格洛(Agathangelos)的著作《亞美尼亞人史》叙述了啟蒙者聖格列高利(GregorytheIlluminator)的生平以及亞美尼亞人皈依基督教的曆史。
根據這一著作,國王梯裡達底三世(TiridatesIII)于公元301年受洗為基督徒,亞美尼亞于301年接受基督教為國教,成為世界上第一個以基督教為國家信仰的國家。大約在302年,格列高利被梯裡達底三世給予卡托利科斯(Catholicos,καθολικζ)稱号,任命他擔任亞美尼亞的國家教會領袖,并由其友人凱撒利亞主教利奧提烏斯祝聖為主教,之後此職位的繼承者也被稱為亞美尼亞宗主教。由格列高利創立的亞美尼亞教會也以他的名字命名為格列高利教會,後來它成為一個相信基督一性論的教會。格列高利在傳播基督教的同時摧毀了異教神廟,使彼時文化上極為接近伊朗(波斯)的亞美尼亞與包括伊朗(波斯)在内的東方世界産生了裂痕。
亞美尼亞人同時也儲存了關于聖德丢(Thaddeus)在更早的使徒時期自美索不達米亞的埃德薩(Edessa,'Eδεσσα)前來向他們傳教的記憶。盡管聖格列高利被認作是促使亞美尼亞皈依基督教的人,德丢與巴多羅買(Bartholomew)在傳統上被視為是最早将基督教傳入亞美尼亞的人物,是以亞美尼亞教堂被稱作亞美尼亞使徒教會,他們被奉為亞美尼亞的主保聖人。人們建立了聖德丢修道院(現位于伊朗北部西阿塞拜疆省)與聖巴多羅買修道院(現位于土耳其東南部凡湖與伊朗中間的凡城省)紀念他們。
這一使徒傳統是亞美尼亞教會的根基,它展示了亞美尼亞教會與一些早期偉大的文明中心,如羅馬、亞曆山大裡亞、安提阿和君士坦丁堡等的交流和聯系。遵循這一使徒傳統的基督教派别與遵循聖格列高利開創的基督教傳統的派别在7世紀時互相認可,在今伊朗西阿塞拜疆省阿爾塔斯(Artaz),也即聖達徒的殉教地和墓冢所在地,兩派都奉格列高利為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