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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如何剝除瓦格納事件的技術外衣:​“速決戰”vs“持久戰”?

作者:昆侖策研究院頭條号
普京如何剝除瓦格納事件的技術外衣:​“速決戰”vs“持久戰”?

【俄羅斯特别軍事行動聯合部隊副總指揮、俄空天軍總司令蘇羅維金】

蘇羅維金被捕的傳聞折射了西方的恐懼與幻想。西方媒體持久不息地炒作這個傳聞,足以證明了北約和烏克蘭當局對這位“末日将軍”的警覺。他們希望蘇羅維金被“清洗”,并指望這将為北約和烏軍提供不錯的戰場機會。

巧的是,烏克蘭正好在體驗“機不可失”的痛苦。它的外長抱怨瓦格納兵變為啥不多堅持一天。多一天很關鍵:烏克蘭重振旗鼓的進攻剛好發生在瓦格納失敗之後,完美地錯過了俄軍最可能動蕩的時候。不過,現在機會又來了:如果蘇羅維金被清洗,那麼可以預期俄軍士氣崩潰,導緻防守出現漏洞甚至潰決。

幾天來,烏克蘭正在加大進攻力度,力求取得緩慢但可見的進展。在北約維爾紐斯峰會召開之前,烏軍需要拿出一些戰果作為獻禮。雖然此次峰會不會讨論烏克蘭入約問題,但如果烏軍反攻不利,西方援助的生命線也可能被削弱。

俄軍已經做好應對烏軍反攻的準備。但瓦格納事件顯然不在計劃之内。在烏軍進入反攻高潮的時節,普京及其軍事指揮機構還得額外花費心思處理這一叛變事件,甚至被迫損害俄軍指揮體系,這顯然不利于俄軍的行動。

普京已經快速解決了瓦格納雇傭兵本身的問題。他指出,整個瓦格納集團的薪資完全由國家保障,資金來自國防部及國家預算,僅在2022年5月至2023年5月,政府向瓦格納集團支付862.62億盧布用于發放工資、獎金。此外,普裡戈任還“通過向軍方供應食品和提供餐飲服務賺了800億盧布”。

這就澄清了瓦格納雇傭軍的性質,即它雖然披着“私營”和“雇傭”外衣,實際上卻是一支政府軍隊。普裡戈任的諸多神話不複存在,他隻是一個“政府項目承包商”而已,必須履行對政府的義務和責任。是以,瓦格納早先聲明的兵變理由就喪失了全部合理性。他根本就沒有權利與政府協商任何條件。而其軍人轉為隸屬國防部的合同兵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瓦格納還有一些問題,但比較容易解決。難題是兵變過程中牽扯出來的各種問題,尤其是官員和軍人的忠誠和履職情況。确實有逃跑、投降、失職等現象。對于一個國家來說,這樣的整頓工作實屬必要,否則國家機器失控,将很難保證社會穩定。但普京可能發現,這不是解決此類問題的恰當時機。如果将忠誠作為目前壓倒一切的任務,那麼就得在枝節問題上糾纏不清,導緻前線作戰無法有效進行。

相反,量罪從寬、戰場優先卻是一個可行的選項。普京總統有這樣做的基礎。從瓦格納兵變的情況來看,盡管普裡戈任在俄國社會中收獲大量同情,但并沒有出現“登高一呼,應者雲集”的情況。而在瓦格納事件後,普京總統的民調支援率甚至一度直升10個百分點,達到創紀錄的90%。這說明俄國社會人心思定,普遍擁護并用實際行動支援普京總統。

确實,空天軍在平息瓦格納兵變中,犯了嚴重的政策錯誤,導緻不必要的損失。但那也是基于“避免同胞相戮”的良好願望。這對普京可能并非冒犯,屬于幼稚但可寬容的行為。普京真正關心的,是蘇羅維金是否與普裡戈任一道策劃和實施了兵變。如果此項嫌疑被排除,那麼蘇羅維金不太可能僅僅因為與瓦格納的交往而面臨嚴重處分。

對普京來說,蘇羅維金與普裡戈任的“交集”中,也許僅有一個問題是他不得不考慮的,那就是他們與國防部的分歧。這個分歧并非政治路線——烏克蘭是否該揍?而是技術路線之争——是否應該和能夠快速打敗烏克蘭?

普裡戈任發動兵變,真正的動力也許是為錢為權,但公開的表述卻隻能是這樣子的:瓦格納可以幾個小時打到莫斯科,那麼俄軍也能用更短的時間打到基輔!隐藏的結論是:國防部、參謀部無能,瓦格納是以應當繼續存在。這一訴求以盧卡申科方案而獲解決。但普京還需要解決普裡戈任那堂而皇之的問題:在“特别軍事行動”中,國防部和參謀部錯了嗎?需要立即改弦更張嗎?

這個問題很重要,因為它也反映了軍隊内部的分歧。盡管蘇羅維金沒有公開表示過對國防部的不滿,但他的實幹作風跟紹伊古和格拉西莫夫形成對比,讓人覺得軍隊将領中存在不同于官僚機構的另一派别。普京有理由仔細考察這個問題,認定此“分歧”的真實性和嚴重程度,決定是予以消除彌合還是打一派、拉一派。這個問題的處理,關乎前線官兵的士氣和國内民心的向背,對戰争具有重要意義。

普京的決定,将清晰地展現為俄軍的戰場表現。他肯定深知,戰場挫折是1917年事變的根源,“特别軍事行動”如果進度不良,将使1917再度成為可能。俄羅斯很容易應對瓦格納兵變一類的事件,但不可能再承受一次哈爾科夫式潰敗的打擊。普京必須用一場重大戰争勝利,要麼證明既定戰略是完全正确的,要麼證明通過及時的戰略轉型而掌握了戰場主動。

瓦格納兵變後,俄國一項民調顯示,高達57%的受訪者希望紹伊古、格拉西莫夫下台。普京應該能夠感受到這種壓力,但他更會體察到社會輿論的荒謬性。他不會輕易罷免紹伊古、格拉西莫夫。這不僅僅是保持政府和軍隊穩定的考慮,更要緊的是,他所了解的紹伊古和格拉西莫夫根本不是社會公衆心目中的那般形象。

紹伊古和格拉西莫夫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是普裡戈任所描繪的那種無能之輩嗎?這需要跳出目前的視界去看。而當我們深入探讨這個問題時,就将發現所謂“瓦格納與國防部的嚴重對立”其實是誇大了兩種戰争政策的差異性,将量的差别誤導為質的差别。紹伊古和格拉西莫夫并不主張一場永不停息的戰争。相反,他們一直都在勤勉地應對一系列極其嚴峻的挑戰,設法推動俄軍提高戰鬥力,并努力争取最後的勝利。

所謂“特别軍事行動”,經曆了一連串事先未曾料到的變故。俄軍被迫調整政策以适應形勢,但其調整期内的表現被曲解為其固有本性,這是導緻紹伊古們社會形象惡化的根源。

戰争開始時,普京并沒有想過用一場“閃電戰”解決烏克蘭問題。他知道烏克蘭已經備戰八年,而且烏克蘭國内具有強大的反俄情緒,使得全國性的親俄政權根本無法存續。網際網路上廣泛流傳的“半小時”至“七天”“攻占基輔”甚至“征服全烏”的宏偉設想根本就不是普京本人的。這就是說,俄軍一開始就不擁有足以快速結束戰争的資源。但同時,普京也沒有想過要打一場曠日持久的戰争。去年2月,他的想法很簡單:通過重兵協迫施壓,使基輔當局在一份協定上簽字,展現所謂的“中立化”等意圖,保住俄羅斯與北約的緩沖空間。普京并非在空想。在戰争進行兩個多月後,他在伊斯坦布爾的俄烏會談上得到了比預期還多的東西。于是,俄軍的鋼鐵洪流撤出基輔,準備勝利結束“特别軍事行動”……然而,英國首相包你死·迥生阻止了這份協定的實作。

接着是整整一年的血戰。俄軍很快暴露出戰争準備不足,兵力嚴重缺乏等問題。先是丢了哈爾科夫,然後陷入一系列艱難的城市巷戰。蘇羅維金在最困難的時候接掌前線指揮,穩住了戰線,放棄了無法固守的赫爾松西部地區。烏克蘭戰場就此形成一個相對穩定的局面,直到二十多天前澤連斯基發起本輪“大反攻”。

俄羅斯的軍事決策者們最終形成了這樣的戰術:在俄烏軍隊接觸線上,從少數幾個點發起進攻,誘使烏軍不斷增援,以此避免全線交火,同時在其他地方修建大縱深的防禦工事。俄軍參謀部天才地選擇巴赫穆特作為進攻點,由瓦格納擔負進攻任務。沒有人知道巴赫穆特為啥戳中了澤連斯基的敏感點,使他不顧強烈的反對聲音,不斷地将作戰部隊送去絞碎,而甯願放棄在戰線的其他地方試探俄軍虛實。俄軍運用瓦格納部隊遂行傷亡較大的進攻作戰,主要是為了避免向全國通報戰損時避免過多的尴尬。

在戰線背後的俄羅斯腹地,紹伊古并沒有閑着。事實上,他很忙。他一邊回怼普裡戈任“你TMD吃炮彈過日子啊”,一邊按照普京的指令,拼命将國内軍工企業組織起來,最大限度地提高産能。這是他的職責,很難說他沒有盡職。他還負責征召新兵,努力填平俄軍巨大的人員缺口。一切都怨金毛迥生,但唯一有效的報複,就是彌補戰争計劃失誤,打赢這場戰争,而不是往迥生臉上吐唾沫。

全世界都看到俄國軍事動員體系的效能。原以為早該斷供的飛彈仍然在源源不斷地打擊烏克蘭目标,原以為早該困乏的前線俄軍仍然在有條不紊地應對烏軍進攻……這應歸功于紹伊古們的努力。

有整整半年時間,烏克蘭的“大反攻”吼聲震天卻不見行動落地,俄軍争分奪秒積蓄實力,俄烏戰線陷入沉悶。這樣,瓦格納就成了一枝獨秀。而在普裡戈任一次又一次對國防部的謾罵中,紹伊古被鑄造成了行動遲緩、麻木不仁、保守被動的官僚主義代表。但這種基于單方面意見的印象并不可靠。俄軍需要養精蓄銳,然後去下一盤足夠大的棋。普裡戈任當然不屑于講清這一點。

紹伊古們并不是要打一場永遠不結束的防守戰。相反,他們在創造條件。一旦時機成熟,俄軍就會像戰争初期那樣,發起一系列決定性戰役。是以,表面不可調和的“瓦格納與國防部之争”,實質上隻是“速勝論”與“持久戰”之争。但是,“速勝”不能不顧具體條件,“持久”也不能不指向“反攻”階段;除了“直”與“迂”的差異,兩者在追求最後勝利這一點上并無差別。

是以,當普京審視“瓦格納與國防部之争”時,他隻需要回答一個問題:——俄軍具備反攻的條件了嗎?

俄烏戰争中的一個現象,是雙方軍力對比存在“消長交替”的周期,即雙方一直沒有達到均勢,總是一方積聚力量後開展進攻,另一方處于防守态勢但也在聚集力量待機反撲。俄烏沖突爆發以來,雙方攻防已進入第四個回合。去年,雙方各有一次暢快淋漓的進攻戰,特點都是強力突破後快速推進。今年上半年,俄軍在巴赫穆特等地,采取穩紮穩打的蠶食戰法,頗收小效。現在,烏克蘭對紮波羅熱、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展開了血腥的進攻戰,特點則是戰前勉力準備、一朝傾力而出。

本輪烏軍反攻,已經持續近一月。烏克蘭的進攻能力已經到達轉折點,但仍然将盡力再維持十天左右,直到北約維爾紐斯峰會結束,然後趨于消沉。事實上,烏軍已經在新占領區域設定雷區和工事,明顯是預防俄軍趁烏軍從接觸線撤退甚至潰退而進行粘性反擊。現在,烏克蘭官方公開承認反攻的進展比預期要慢,并聲稱這不是“一部好萊塢電影”,可見澤連斯基們期望的哈爾科夫奇迹沒有重演。

如果說烏軍從哈爾科夫攻防戰汲取了不正确的經驗,堅信人海戰術的決定性沖擊力,而俄軍則從中悟出強固工事、精心部署是不敗之基。經過此輪實戰,俄軍事實上已經走出了失敗的陰影,顯示出善用工事和火力、打法穩健狠辣等特色。但正如普京所警告的,現在遠不是俄羅斯可以說“烏軍反攻已經失敗”的時候。與很多人的預期相反,烏軍的攻勢非但沒有戛然而止,反而加大了某些方向上的兵力投入。這并不是非理性行為。一方面,烏軍急需向北約峰會展示戰争成果;另一方面,從世界戰争史看,進攻方隻要堅韌執着,就有可能會動搖敵人的防線,甚至取得可觀的進展。

試想,烏軍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部隊送上前線,發起持續的攻擊,誰敢說對手不會陷于疲憊和衰弱呢?一切皆有可能。俄軍的“銅牆鐵壁”絕非嚴絲合縫,戰争機器難免實體疲勞,人類不可能無限地承受心理壓力,敵人的某些先進技術也可能形成某些優勢……烏軍隻要不停試探,或許真能發現俄軍防線弱點并最終突破之,進而開辟通向克裡米亞澤連斯基别墅的康莊大道。

是以,俄烏戰局正處于極其關鍵的十天。當下多數人所認知的俄烏戰事,有如俄軍的一位車臣指揮官所言:烏軍反攻沒進展,基輔不斷派人送死。但這種普遍存在的觀感不幸地掩蓋了烏軍的“求變”的努力。烏軍之變,一是加大兵力和火力,二是改變戰略和戰術。實際上,目前兩種情況都存在。俄軍的防線正面,烏軍正在試圖組織若幹精銳的旅級突擊部隊,在紮波羅熱—頓涅茨克方向發起足夠猛烈的攻勢,進攻箭頭仍然指向克裡米亞。同時,烏軍已經集中相當一部分技術兵器,重點用于戰鬥區域,力求形成技術均勢。但這些是不可持續的,如果烏軍在十天内仍然無法突破俄軍防線,将無法彌補高水準的兵員傷亡、裝備損失和彈藥消耗,同時也不再具有“向北約峰會獻禮”的動機,隻能轉攻為守。

烏軍也試圖搞一些具有技術含量的動作。其特種部隊制作了大約1200套俄軍服裝,據說可能用于在蘇梅、哈爾科夫、赫爾松、紮波羅熱等地區的“假旗行動”。值得注意的是,1200套軍服剛好可供俄軍一個“營級戰鬥群”之用。烏軍并不缺俄式裝備,完全可以組成一個俄式合成營或多個特戰小組,不僅搞“假旗行動”,而且向俄軍戰鬥區域甚至俄羅斯境内滲透,給俄方制造一番大麻煩。據說俄軍已經在戰場上消滅了僞裝成俄軍的烏克蘭特戰部隊。

烏軍也在嘗試開辟新的戰場,比如說從赫爾松突破。這是烏軍極其希望俄軍忽視的一個進攻方向。通過開辟赫爾松戰場,在最好的情況下,烏軍可置俄軍于腹背受敵的困境;即使是最壞的情況,也可分散俄軍注意力,在其東北邊的防線上制造漏洞。最近,烏軍宣稱在安東諾夫斯基大橋附近取得進展,但似乎未能置俄軍于被動。

赫爾松防線并不易突破:卡霍夫卡潰壩後,庫區幹涸部分其實是深厚的淤泥,下遊地貌大變而且保有正常的徑流量,都不利于人員和裝備通過,俄軍則可通過機械化手段恢複雷場,也可利用火力優勢殲滅背水而陣的烏克蘭軍隊。如果俄軍着實窘迫,也可通過漸次炸毀上遊烏占區的五座大壩,擴大第聶伯河水面,足以令烏軍損失慘重。俄軍無需為炸壩擔責,因為國際社會一緻認為這些大壩不可能用飛彈摧毀,如果它們被炸毀,那一定是守軍幹的。

對俄軍來說,幸運的是,澤連斯基手上的牌越來越少。縱然他能在俄軍防線上制造一兩個突破口,也缺乏足夠的後續兵力擴大并保持戰果。是以,烏軍每前進一步,都得做好退守的準備,以防攻勢崩盤後俄軍乘勢反擊。現在,烏克蘭不會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此次反攻,它隻求在北約峰會前拿出一些像樣的戰果,然後轉攻為守,以便重新積累兵力和裝備,最快兩個月後在F16的掩護下卷土重來,發起可以對外宣稱的“真正大反攻”。

烏軍一旦轉攻為守,那麼它就處于最虛弱的狀态,雙方力量對比“交替消長”新周期将由此開始。此時,俄軍的決勝之機就來臨了。普京如果要回答“瓦格納與國防部之争”,就不太可能給予烏軍喘息機會。因為烏軍的下一輪反攻将是俄羅斯的大麻煩。彼時,不僅F16将入局,烏軍的北約重裝備也将指數級增長。更要緊的是,由于烏軍兵源枯竭,北約軍隊将直接或者間接進入俄烏戰場。

是以,俄軍“持久戰”已經進入戰略反攻階段,是時候策劃實施高水準的關鍵攻勢了。俄軍有一個優秀的防守體系,但被動等待敵軍行動卻絕非良法,時間一長就容易被對方窺見漏洞。隻有進攻才能抓住戰争主動權。俄軍決非不會進攻,蘇聯軍隊就是一支偏愛進攻的軍隊。“特别軍事行動”本身也是進攻;早在烏軍開始本輪反攻之前,俄軍已經先後在巴赫穆德和馬林卡開展攻擊,并取得戰果。在烏軍進攻潛能可能耗盡的時節,俄軍唯有将強烈的進攻精神貫注到整個戰場和戰役中,方可取得戰略層面的成果。

俄軍需要防線上的“敵退我追”,也需要主動的戰略反攻,以打擊敵軍戰略要害點為主,“出其不意,擊其惰歸,攻其必救”,損害對方戰争計劃,迫使對方劣化既定戰略部署。擴大戰争動員似乎不可避免。普京對于軍隊傷亡十分敏感,但着眼于長期利益,必須有短期的付出和犧牲。

俄軍兵力規模應以能在短期内擊敗烏克蘭為底線。擊敗烏克蘭,不是全殲烏軍或者占領其全境,而是造成足令其戰争意志消退的戰場态勢。要做到這一點,必須對烏東戰區的若幹烏軍野戰旅形成包圍之勢。從俄軍的現狀來看,擊潰當面烏軍不會産生立即的戰略效果,成建制圍殲烏軍又難以立即實作,但形成包圍之勢卻是可能之舉。

這就是所謂“外線作戰”。俄軍雖然并不算富足,但有必要的資源達到此目的。在舊戰線上,俄軍在東線對馬林卡等地處于攻勢,如果加大力度,可望對巴赫穆特烏軍構成壓力。同時,必須開辟第二甚至第三戰場。開辟新戰場,既可以是示形,調動敵軍,攪亂其戰略部署;也可以是實戰,直接消滅有生敵軍,耗費其戰略資源。由于烏軍資源高度緊繃,俄軍比較容易做到“攻其必救”。如果不考慮假途白俄羅斯,可選目标有三個:基輔、哈爾科夫、敖德薩。

綜合分析來看,進攻基輔費勁且不必要,進攻敖德薩必要但不急迫,這樣哈爾科夫就成首選。

哈爾科夫之是以為理想新戰場,是因為烏克蘭不太明智地在其毗鄰的俄國别爾哥羅德州境内開展“俄羅斯自由軍”活動。俄軍已經在别爾哥羅德部署部隊并作戰,可以順勢攻入烏境。普京已經談到要在烏克蘭境内“建立一個緩沖區,一個不可能對我們國家進行炮擊的區域”。但不要指望俄軍在哈爾科夫會“勢如破竹”,因為那是一個早已堡壘化的地區,而且正在修建新的防線。不必像烏軍那樣為了取得小進展而不惜大傷亡。隻要俄軍進入哈爾科夫,以重火力和少量拳頭部隊逐漸突破烏軍防線,逼近其距離俄國邊境不足五十公裡的首府,就可與奧斯科爾河以東的俄軍相呼應,令烏軍參謀部感覺芒刺在背,被迫從戰略上本該優先的烏東南戰場調集兵力前往救援。一旦烏軍陣形散亂,俄軍将有機會在烏東戰場上尋求逐個擊破。

哈爾科夫形勢一變,俄烏戰局将發生根本變化,俄軍勝局略定。接下來即可考慮敖德薩和基輔方向的行動。這些行動的前提,是絕不能給烏軍以重新組織和武裝的機會,是以可用廉價的身管炮、火箭炮和無人機持續打擊烏方飛彈陣地、防禦工事、軍隊集結地、物資集散點、重要交通線,力求烏軍重要設施随時處于被炸毀、難修複、不可用狀态。在基輔方向,曾經犯下彌天大錯的普裡戈任也将有機會再次表現對國家的忠誠。

未來十天,俄軍的首要任務是阻擋烏軍不計傷亡的進攻。烏克蘭的攻勢或将導緻俄軍的持續被動甚至丢失一些防區。這很難避免。隻要在戰鬥中明顯地消耗了敵人有生力量和重要裝備,就不應視為失敗。但俄軍不能消極防守,守住防線的同時應伴随其他戰線上的反攻,逐漸造成戰場态勢的逆轉。

俄烏戰争已經持續了夠長時間,不該再繼續下去。必須承認,很多人都低估了澤連斯基的不怕死——不怕别人死。他發表過很多講話,但從來沒有提及烏軍的慘重傷亡。在他看來,那不過是他的英雄形象的微小代價而已。如果他覺得必要,還會堅定地将更多烏克蘭人送上火線。相反,很多人都說普京是條硬漢,但他卻曾持有強烈的“血濃于水”柔情,一度竭力避免俄烏“同胞”手足相殘,以至于在戰争早期失去了寶貴的戰略機會。

現實跟普京開了個玩笑。在戰争初期,他威脅對幹涉戰争的外國進行核打擊。核威懾的意圖本是減少傷亡,但他低估了西方政客的投機心理和兇殘本性。早在“特别軍事行動”之前,西方就在為基輔政權提供武器和訓練。而在俄軍撤出基輔地區後,西方更是以逐漸更新的方式向烏軍提供輕重武器,導緻俄軍一時間陷入被動,戰争程序變得遙遙無期。

現在,俄軍可能迎來扭轉被動局面的有利形勢,但普京卻面臨必須使用核手段的殘酷現實。

因為存在北約以某種形式直接加入戰局的可能性。如果北約出手,有可能對俄軍構成壓倒性優勢。若出現這種情況,那麼俄羅斯除了核武器外,也沒有什麼好使的手段。所謂“核戰無赢家”,不僅僅是反對濫用核武,另一層意思則是:像俄國這樣的核大國,一旦被置于必輸的境地,那麼最優解是“與其我獨個兒輸,不如大家一起輸”。

核武器的使用,并不意味着全球或者全歐核大戰。俄軍使用核武,也可以是隐蔽而安靜的。一種方式是在戰局不利的時候,使用戰術核武器消滅敵軍最強大、最具威脅性的部分,然後聲稱使用了“炸彈之父”之類大威力武器,擊中對方燃料和武器倉庫,導緻爆炸煙柱中摻雜有貧鈾彈或者核燃料粉末。這時,盡管西方能夠很容易分辨核爆與髒彈,但卻必須采取一種視而不見的态度,或者預設俄羅斯的宣示,以免得按事先多次明确發出的威脅,聲言要對俄國進行核打擊,然後換來自身國土被核毀滅。

沒有任何西方國家會為了既貧窮又落後、既不民主又不自由的烏克蘭,而把自己國家搭進一場核戰争。

但輿論界流行甚廣的“核電站事故”則不是較優選項。紮波羅熱電站過于靠近前線,完全可能被交戰雙方的彈藥擊中并引發核災難。其後果是以電站為中心,方圓一百公裡内不複适合人類居住,第聶伯河下遊被污染。在核洩漏區域被有效封堵之前,核放射物質将散布到下風方向數百公裡的地方,俄烏雙方都将受害,雖然烏克蘭受害最大。

是以,炸核電站不是一個理智的選擇,但不能排除事故的可能。除此兩項外,以互相摧毀為目标的核戰争不太可能發生。但一旦俄軍在前述隐蔽方式下使用戰術核武器,西方将很快喪失繼續戰鬥的決心,轉而以避免引火燒身為緊迫訴求。于是,戰争将迅速結束。戰争成果多半展現為一份加強版的伊斯坦布爾協定。俄羅斯将以某種形式實際上控制烏克蘭第聶伯河以東地區,并且通過制度設計來限制烏克蘭軍事實力增長。這樣的烏克蘭将不符合西方心意。但這對烏克蘭并非壞事。澤連斯基們夢想的“以色列化”是根本不現實的,複制“波蘭奇迹”也純屬想象,因為波蘭本身已經陷入長期停滞。

烏克蘭的“歐盟/北約夢”該醒了。整個西歐已身陷麻煩,自顧不睱。巴黎甚至在燃燒。

俄羅斯可以笑看世界新格局的形成。一個範圍廣闊的歐亞經濟圈迅速興起,并給若幹原蘇聯國家帶來消失已久的增長動力。在過去長達三十年的時間裡,俄羅斯為西歐經濟體提供至關重要的能源和原材料以及市場,自身卻陷入低速成長的惡性循環,最終還差點被北約消滅。但在離開依附西方的發展模式後,俄羅斯可以通過一系列内部改革來增強内在發展活力,以此獲得持久而穩定的增長。

綜上所述,普裡戈任與紹伊古之争并非目标之争,而是“走弓弦”與“走弓背”之争。随着俄軍接近完成軍力建設計劃,“走弓背”的一方也将推動俄軍去追求勝利目标,是以這一争論已經沒有實際意義。在接下來的俄軍戰鬥中,蘇羅維金也許并非不可或缺,但他的天才卻無疑會使俄軍表現得更加出彩,進而豐富俄羅斯的軍事學術。瓦格納可能會重新找到用武之地,以實際行動修複6月24日所造成的傷害。戰争結束後,俄烏戰場的廢墟終将消失,美國主導的“新軍事革命”也将褪色淡出。我們會發現,原來兵民仍然是勝利之本。這場戰争正在重塑未來軍事科學的發展方向,它所産生的經驗教訓,或許得讓我們花上很多年去消化吸收。

(作者:地球村過客,政策及戰略研究者;來源:昆侖策網【原創】,作者授權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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