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文學、電影與自我的延伸

作者:齊魯壹點
文學、電影與自我的延伸

圖文/ 心湖積雪【原創作品】

遙想當年,我所做過的有關于買書的沖動傻事不勝枚舉,比如“秋刀魚之味”。

那時我還年輕,腿腳也還麻利,一有空閑的時間,總把持不住,最終繞到了一個個書攤上,于是我有一天,在書攤上找了一本書就翻了起來,于是我看到了一段話。就這段:

“長江埠是靠近湖邊的小村落。秋風飒飒,吹過湖水,漣漪蕩漾,日日夜夜搖撼枯葦,帶來冬意。兩年沒有吃到秋刀魚,秋天已盡。......

說實話,時間有限,在書攤老闆的注視下,我不能過度浏覽。但就憑這一段,感覺這書譯的不錯,有神韻。那時也是秋天已盡,我本來下班趕時間是要來商場裡買燒雞吃的。我家那時生活才剛實作溫飽,但周六我們一家人還是一定要改善生活的,我要創造“家人閑坐,燈火可親”的和諧,是以我要給親愛的家人們買燒雞。可我那雙和腿同樣罪惡的手,這時卻伸向了一本硬邦邦的書再不想松開,我起了邪念,把它娶回了家。挪用的還是那晚要買燒雞的開支。

書拿到了我的手上, 我還和書攤老闆面容可親的閑聊了一分鐘,老闆誇我有品位,囑咐我常來。然後我夾着那本書回家,我一路想着即将出現的畫面:我那嗷嗷待哺垂涎欲滴的孩崽子仇視的目光,她的合夥人媽媽的獅吼。

我于是在冬意瑟瑟中又夾緊了尾巴。

我痛并快樂着。心裡想着小津這位電影意象大師,他的文字表達也一定像個大師。不然,我不會隻是因為浏覽了這一句開場,就決定買了他的那本《我是開豆腐店的,我隻做豆腐》。這位秉承東方美學,喜歡用電影來演繹人世溫柔的人,雖然扼殺了我那天晚上某段時光的快樂,我心中還是釋然的,據說侯孝賢、賈樟柯對小津都是特别頂禮膜拜,我感覺到我此時和大導演們的審美要快同頻了。我在升華中,雞香比不得書香,我決不能後悔。是文字的力量征服了我。

我之是以長篇累牍的講述我因秋刀魚成為“落水狗”的切膚之滋味,隻因為小津還說過另外的一句話:

“電影是以餘味定輸赢。”

這一點我倒是深有認同。隻有千年的狐狸,才可以坐在一起談聊齋。至少我大部分的讀書行為,都是被他說的那個電影的“餘味”引發的。

比如我第一次在螢幕上看到了一席綠綢裙的凱拉•奈特莉。我發現她的“餘味”就很大,細吊帶,蝴蝶背,白皙的背脊線,凱拉展現着女人柔美氣韻和毫無遮掩的高貴,她竟然把女人的骨感美綻放到了極緻。說心裡話,對于俄國文學,我的腦子裡首先想到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是《牛氓》。它們不太符合我柔軟而感性的心,即使是寫過《戰争與和平》的偉大的托翁,他當初也不能打動我去膜拜他的巨著。而凱拉則憑着那張高貴又柔美的臉,在電影《安娜·卡列尼娜》裡深深打動了我。是她的美,帶我感受到了原來俄國文學也不是我偏見裡的那麼熾熱堅硬和鋼鐵。

是以我要“贖罪”,于是我帶着忏悔之心,連夜去苦讀《安娜》。

關于電影帶給我的文學回溯體驗,這隻是冰山一角。 我投機取巧的過程也并非一帆風順。事物總有兩面性,我也不是上帝驕縱的寵兒,有時候他老人家也會故意指給我一條荊棘之路,以利于我這個斯人苦其心志。

有一天晚上,我又得到了上帝的指引,他暗示我說,世上除了有安娜,還有《安娜貝爾》。

我果然抵禦不了這種誘惑,但後來我才發現,她們确實不是一個安娜。那其實是一部恐怖片,那晚我觀影結束,人間已萬籁俱寂,我忽然認識到自已,即使生在蒲松齡的那個朝代,還真當不了聊齋裡的書生,更别說是當甯采臣了。

關燈,入睡。睡不着,繼續睡。我折騰累了,終于睡着了,在黎明前的黑暗裡,安娜貝爾在我的夢境中不約而至,卧室中一聲慘叫,我腳趾頭踢在暖氣片上。

我在噩夢中醒來,我對上帝發誓,以後再也不在晚上入睡前看恐怖片了。可我的偏執心理卻在做怪,我的好奇心是一定要查一查昨天吓了我一晚沒睡好的這個叫“安娜貝爾”的小娃娃到底是誰。于是,我誤打誤撞的發現了另一個人物:安娜貝爾· 李。

幸好上帝這次決定不想再懲罰我的色欲之惡,他還之于文學感化我,這的确是一首美妙的詩篇。《安娜貝爾·李》,來自于埃德加·愛倫·坡的詩作。

我剛剛不想談論,我其實是最先遇到了《洛麗塔》, 然後才了解到了《安娜貝爾·李》這個事實。

上面的那一首《安娜貝爾·李》的詩,實際上我也是通過看《洛麗塔》原著的備注才檢索到的。不過,我邪惡的心靈不止一次的告誡我說:我要保守這個秘密。一定不要告訴你們知道,更不要告訴雲南白藥和它的牙膏,不然他們竊取到我的秘方,會賣的更貴。

是那部《洛麗塔》緩釋了我腳趾頭的痛。并且她的止疼效果大于并不限于速效救心丸。

是14歲的多米尼克·斯萬,她帶着牙套在花園裡的那妩媚一笑,治愈了我。她像是一個披着自然色彩的小精靈,足可以颠倒衆生。

少女的清純與邪惡同體時會有多可怕?都寫在一個蘿莉與大叔的故事裡。文學界對這本書中描繪的跨齡之戀更多的诠釋是倫理、不羁、譴責與不由自主的沉迷。我很坦然的承認,我喜歡看《洛麗塔》。電影很不錯,是以我必須改變我對俄國人的觀念,俄國人的基因裡在藝術上還是很有點天賦異禀的味道。比如體操、芭蕾、花滑都很出彩,做為俄裔美國作家納博科夫的代表作,《洛麗塔》這部小說流傳甚廣。因為小說的風靡,洛麗塔甚至衍生出“蘿莉”一詞,在中國現今已成為一種次文化的符号。

贊美一個女子很“蘿莉”,一定比贊美她很“狐狸”更受用。這種名詞做為形容詞的修辭用法,我一直都覺得很有韻味。最早我第一次看到這種用法,還是在八十年代白先勇先生的一本小說集中看到,他說:女孩子們都很孔雀。那時我覺得他的修辭新鮮又震撼。這該是第一次在我内心中打破了過去老師在課堂上教給我的教條知識。

不過,我可不是有意來這裡推薦《洛麗塔》的,也不是講“蘿莉”一詞的出處。我鄭重表白,我是從電影角度談到書,我再示例一下我為何喜歡這本原著的真正原因,那是因為作者或者說是譯者的文字功底 :

“洛麗塔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時也是我的罪惡,我的靈魂。 洛--麗---塔;舌尖得由上腭向下移動三次,到第三次再輕輕貼在牙齒上:洛﹣麗-﹣塔。 早晨,她是洛,平凡的洛,穿着一隻短襪,挺直了四英尺十英寸長的身體。 穿着寬松褲子,她是洛拉。 在學校裡,她是多莉。 正式簽名時,她是多洛絲。 可是在我的懷裡,她永遠是洛麗塔。”

我喜歡這種一頓一挫的文位元組拍感。它們是叩擊我靈魂的鼓點。它如音樂的節拍,這是屬于文字的律動感,是它們深深的打動了我。而不是那個小蘿莉。

我總是會被小說裡的某一段看似最平庸的句式打動,它們對我來說,不需要前後的連續性,但是我又覺得它們一定隐含了某種奇妙的東西。

之于中國文學搬上電影螢幕并在世界上具有影響力的,首推李碧華的《霸王别姬》。作為中國至今唯一一部榮獲金獅獎的電影作品。

《廊橋遺夢》一定是一部有關情欲的電影。而我,隻是對文字有情欲的人。改邪歸正的我現在選擇不以電影女主角梅麗爾·斯特裡普的顔值來斷定文學作品的好壞,讓文學先回歸文學。

“從開滿蝴蝶花的草叢中,從千百條鄉間道路的塵埃中,常有關不住的歌聲飛出來。本故事就是其中之一。”

從閱讀的開始,我就被這種句式深深的吸引。接着,我又看到了書中如下的句式:

“帶我走,此刻就走,帶我去你到過之處,到世界的另一端。”

“我隻有一件事要說,就這一件事,我以後再也不會對任何人說,我要你記住在一個充滿混沌不清的宇宙中,這樣明确的事隻能出現一次,不論你活幾生幾世,以後永不會出現。”

“此刻很清楚,我向你走去,你向我走來已經很久很久了。雖然在我們相會之前誰也不明白對方的存在。”

“我今天才知道,我之是以漂泊就是在向你靠近。”

“我們緊密地交織在一起,仿佛,融化成了一個生命。而且,有人一輩子都在尋找這種感情,可是他們沒找到,甚至有人認為不可能。”

“曾經有過的夢,都是美好的。雖然沒有實作,可畢竟是個夢。”

“為古老的夜晚和遠方的音樂幹杯!”

“這麼确切的愛,一生隻有一次。 ”

我在這裡不必過多的闡述有關于羅伯特金凱和弗朗西斯卡走上愛情巅峰的那一場“ 四日戀情”。因為豆瓣書評上那類文章已然如蝗蟲過境。那确實是一場愛的盛宴,也是一場靈魂之間的對決。在這場秀上,弗朗西斯卡宛如一個少女,她像一朵散着異香的鄉村野花,是田園如畫裡的微風。她赤腳走路,她坐在門廊的搖椅上閱讀葉芝的詩集;她在那個所愛的男人面前抽着煙,喝着酒,放下挽起來的長發,随着音樂擺動。

誰說梅麗爾·斯特裡普不夠風情萬種?她那樣才是一個成年女人應有的魅力所在,她能帶給男人最原始的、最熱烈的誘惑。

她的身體,簡直就是欲望之海。

比起《廊橋遺夢》這個譯名,我其實更喜歡這本書直譯的名字《麥迪遜縣之橋》。而《麥迪遜縣之橋》,一個普通的橋名,對我來說,卻有無限的遐想空間。反正我不知道資老師當初是怎麼做思想鬥争的,還是為了滿足出版商的喜好。如同《安娜》的名字,據說老托也迷茫過,他自述先後用過《年輕太太》、《兩段婚姻》、《兩對夫妻》等書名,最後才用了明确而簡單的現名。

參照托翁的思路曆程,簡潔直接,這才是文學大師級的選擇。

電影讓我回歸文學。文學又讓我回味電影。如同一輛循環往返的列車。我與它們偶遇時,無論車向着哪個方向行駛,都是我為之向往的紀念地。

而在這輛列車上,對于弗朗西斯卡來說,那裡就是麥迪遜橋。對于段譽來說,那裡是枯井。對于虛竹來說,那裡是冰窖。對于我的一位朋友來說,可能是長安古城的牆頭和殘月。

我記起我的朋友說,那時他還少年,一身風衣帶鬥笠,腳踩老二坦克,腰上别着英吉沙,車後坐着李玉環,吱嘎吱嘎過長安。鮮衣怒馬,青春招搖,果然美好。那時的愛情值得我們去赴湯蹈火,兩肋插刀。

我也想到了我自己,對于我,可能是在一棵樹下。很多年後,我不清楚那棵樹是否還在原地。我記得她問我,愛上她的那一刻是什麼?我說,那一天剛下過一場雨,我們站在那棵樹下,你卻調皮。你抖落的一樹的雨滴,結果把我的衣服打濕了。一定是那些雨滴都鑽進了我的身體,由此我便愛上了你。

老托說:不幸的家庭各有個的不幸,但所有幸福的家庭都一樣。

願我們少年時曆盡滄海後,都能得遇良人,不必再飛蛾撲火,成為坐懷不亂風輕雲淡的幸福人。

電影緻敬了文學,文學又成就了電影。隻願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相遇都能如此: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壹點号心湖積雪

新聞線索報料通道:應用市場下載下傳“齊魯壹點”APP,或搜尋微信小程式“齊魯壹點”,全省600位記者線上等你來報料!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