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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薪過萬,公考老師“吃盡時代紅利”?有人稱賺得多拿“命”換的

月薪過萬,公考老師“吃盡時代紅利”?有人稱賺得多拿“命”換的

月薪過萬,公考老師“吃盡時代紅利”?有人稱賺得多拿“命”換的

2023年2月25日,山東泰安。泰山禦碑樓中學考點,考生排隊進入考場。(圖/IC)

一年中的大半時間,多數公考老師都很難走到室外曬曬太陽,他們大多是在不同城市的酒店會議室和教育訓練基地之間輾轉,一周不離開一棟建築的情況時有發生。

不出差的日子,公考老師們的生活節奏依然是披星戴月,授課時間從早上9點到晚上9點,如果再給學生答答疑,到家基本就10點多了。

有墨舉了個很具體的例子——在每年考公高峰期的時候,他不敢在網上買任何東西,“實在是沒有時間去驿站拿快遞”。

忙碌、單調、重複,構成了他們的全部工作和生活。

2022年國考的報名人數達到了220餘萬人,各類考公機構也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出現。公考老師作為其中的重要一環,開始頻繁成為社交話題,他們從前那種忙碌但平靜的生活,完全被打破了。動辄上萬元的學費,讓公考老師成為了大衆口中的“高薪職業”。諸如“為什麼這些老師自己不去考試”“一群考不上公務員的人在這當老師”等質疑聲,開始不斷湧來。

衆聲喧嘩裡,公考老師開始被貼上“吃盡時代紅利的一群人”的标簽。

賺得多,拿“命”換的

公考老師的薪水,的确很有誘惑力。在規模較大的考公機構裡,即使是非一線城市的剛畢業的年輕老師,隻要肯努力,基本都能實作月薪過萬。

圈圈曾在粉筆公考做了3年的申論老師,這是她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剛入職時,她的月基本薪資是8000元。據她了解,自己當時的入職評級是最低一級,但“再加上課時費,過萬基本是沒有問題的”。随着工作年限的增長,基本薪資和課時費還會不斷上漲,在某知名機構工作的公考老師Lydia就曾了解到,機構裡有些資曆深的老師,單節課時費就是她的3倍,“綜合薪資就更不敢想了”。

但是,這份高薪是犧牲時間和身體換來的。在公考老師的世界裡,“禮拜幾”并不是計量時間的機關,很多時候,他們周末也要無差别地上課,法定節假日同樣是離他們很遙遠的事物。他們的世界,隻分為高峰期和低峰期,考公高峰期時,老師們需要做好一連上兩個月課的準備,然後在低峰期時調休、接受教育訓練。

新手期往往是最難熬的,圈圈曾經有一位備課速度比較慢的新同僚,“經常備課到半夜兩三點,然後睡5個小時就爬起來去上課”。能在這個行業長期堅持下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墨在2013年進入了公考這一行,曾在某知名機構任職7年,已經做到了教育訓練講師的位置,但他在2020年選擇了辭職。“原因很簡單,當時我覺得自己再幹下去就要死了,身體撐不住了,多走兩步路都覺得累。”和有墨共事時間比較長的同僚,身體或多或少都出現了問題,有一些女同僚出現了受孕困難的情況,隻能停下來好好調養身體。這也是大家很難在考公機構中看到老教師的原因之一。

考公的“卷”,不僅展現在考生之間,也展現在老師當中。

這幾年,考公人數爆發式地增長,它卻沒能轉化為整個公考行業薪資水準的提升。2021年,受“雙減”政策的影響,不少公考老師的工資反而縮水了。“就像粉筆,它是猿輔導下面的一個公司,可能是被猿輔導影響了。當時大家的工資降了兩回,所有筆試的老師都被要求跨面試,也就是筆試、面試都要教。當時各個機構都在裁員,不過粉筆還是挺好的,會問我們要不要走,如果走的話就占辭退名額,給賠償金。”圈圈說。

在考公機構裡周而複始授課的老師們,像一顆顆螺絲釘,他們要持續運作以維系機構的正常運轉。至于在他們的合力之下能創造多大的經濟效益,則并不是他們該關心的事情——因為這并不會影響他們的工資。

月薪過萬,公考老師“吃盡時代紅利”?有人稱賺得多拿“命”換的

2022年7月9日,河南安陽。河南省2022年統一考試錄用公務員筆試第十中學考點大門前,公務員教育訓練機構的宣傳人員抱着一沓“考前抱佛腳”的廣告資料。(圖/視覺中國)

為什麼公考老師不去考公務員?

公考老師大抵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對教育行業有熱愛之情的人。與其他教育行業相比,考公機構的包容性更高,它沒有嚴格的專業背景限制,即便是非名校、非師範類畢業的人,也可以在其中大展拳腳。

另一種則是自己有過考公經曆,或是從體制内逃離的人。Lydia在大學畢業後就考進了體制内,當時她對未來沒有太多的規劃,就聽從了父母的意願。但入職後Lydia發現,機關的同僚都和她有着巨大的年齡差,每天都在聊孩子、聊家庭。“雖然大家聚餐也會帶着我,但是他們都拿我當小孩,我和他們的孩子年齡差不多。我覺得很壓抑,待了兩年就辭職了。”

辭職的前半年,Lydia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去各個地方旅遊。但半年後她想找工作時,發現自己陷入了很被動的境遇,她大學讀的是安全專業,對口的工作要經常去工地,很多企業都不願意招女性員工,自己應屆生的身份也沒了。思來想去,Lydia決定還是聽從父母的建議,繼續參加公務員的考試。

但報考時Lydia發現自己隻能報“三不限”的專業,競争十分激烈。不過Lydia的行測成績一直很好,當年參加國考考到了80分,于是被當時的行測老師内推到了機構中,經過一系列的筆試、面試和教育訓練,Lydia最終成為了一名行測老師。

回憶起正式入職前的教育訓練,Lydia和圈圈都覺得那是一段噩夢般的日子,“聯考時都沒這麼努力過”。不同機構的教育訓練時間在1—2個月不等,但它們都一緻采用末位淘汰制,大家不僅要每天上課、做作業,還要接受一輪又一輪的考試。“每次成績排在後面的人就要離開,大家都特别努力,後來我們幹脆睡覺都不脫衣服了。教育訓練結束後隻剩下三分之二的人,不過也有一些人是因為壓力太大主動放棄了。”Lydia回憶道。

公考老師考不上公務員這件事,是真實存在的。圈圈就參加了今年的國考,但由于嚴重偏科,沒能進面試。她的申論考了80.5分,但行測隻有55分。“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就像讀高中時,你和數學老師一起參加聯考,他肯定考不過你。公考老師也是分科的,我在我自己教的科目裡很厲害就行了,怎麼就要要求我們必須全能呢?”Lydia說。

話雖如此,但公考老師“上岸”的機率,仍比普通考生大得多。他們能搜集到完備的複習資料,對面試環節也十分熟悉……年輕的時候努力賺錢,35歲前考公“上岸”的大有人在。

不過,做出些成績的老師,大多不會選擇這條路,巨大的薪資落差,是單憑“穩定”無法彌補的。雖然在考公機構做老師很難成為一項終身事業,大家都在積極地走出去,但“上岸”也并不是唯一的選擇,做自由職業、高峰期時去做兼職、自立門戶、轉戰其他教育領域等,往往令更多人心動。

在“上岸”之外,每個人都可以擁有更豐富多彩的人生。

月薪過萬,公考老師“吃盡時代紅利”?有人稱賺得多拿“命”換的

2023年3月11日,江蘇淮安。公務員考試考生進入考點參加面試。(圖/視覺中國)

一場關于良心的拷問

考公熱潮,向來都具有強烈的周期性。

中國的第一輪“考公熱”,是在2004年前後,彼時“非典”剛剛結束,最早的一批考公機構,便是在此時開始萌芽。第二輪“考公熱”,是在2008年經濟危機之後,2009年,國考報名人數首次突破了100萬人,這讓考公機構徹底成為了一門火熱的生意。而第三輪熱潮,便是當下。

不難發現,在這20年裡,“考公熱”隻是一種輪回,而不是持續性的利益最大化的選擇,但有些人卻偏偏很執着。

圈圈的班上曾經有一位34歲的學員,近10年的時間裡,他一直在全職備考。他也不是沒有進過面試,但可能是因為他的個人形象有些邋遢,表達能力也有一些問題,是以一直未能如願以償。

Lydia班上也有借貸全職考公的學員在苦苦堅持着,“當學員特别堅定想去做這件事的時候,我們作為老師,是沒有辦法勸他們停下來嘗試其他路的,他壓根就沒想過其他選擇”。而考公是一件運氣和努力缺一不可的事情,“有的人或許命裡沒‘編’,看着很心酸”。

有墨在辭職後,選擇和另外6個經驗豐富的老師一起成立團隊,原因之一就在于,他看到很多學員找不到好的老師,白白浪費時間。“很多機構老師的水準都是參差不齊的,最近幾年,有些機構裡多半都是隻教了一兩年的新老師,因為他們的成本很低,但隻能教一些基礎的知識,學員要怎麼拔高呢?”有墨班上的學員,有半數以上都不是新考生,“他們對整個知識體系已經了解了,過來試聽直接就能聽出來老師教得好不好,這個行業是很複雜的”。

做公考老師和做普通老師,在感受上會有很大的差異。相對而言,公考老師會操更少的心,他們不會被學生早戀、打架、逃課等問題困擾,大家都是成年人,有更強的自我限制力和更明确的目标。但他們卻不可避免地要旁觀學員作為成年人的無奈、煎熬和妥協。

“誰都喜歡錢,但不能忘了自己的良心,對老師來說這可能隻是一個周期的課程,但對很多學員而言,他們的人生很有可能是以而變得不同了,沒有人有資格拿别人的人生做賭注。”

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你我都是大汗淋漓的追趕者。

(文中圈圈、Lydia、有墨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