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聯邦明察局·66|共和黨的2024陣容:他們為何選擇陪跑

作者:澎湃新聞

“一個違背聯邦憲法的總統,還要求自己的副總統同流合污,如今他不應該再次競選總統了”,特意在自己64歲生日當天宣布參選總統的美國前副總統邁克·彭斯(Mike Pence)奔赴傳統初選揭幕州艾奧瓦、在支援者集會上對昔日搭檔、今日對手的特朗普火力全開、毫不留情。

聯邦明察局·66|共和黨的2024陣容:他們為何選擇陪跑

當地時間2023年6月7日,美國安克尼,美國前副總統彭斯正式宣布他有意尋求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提名時向支援者發表講話。視覺中國 圖

5月以來,随着佛羅裡達州現任州長羅恩·德桑蒂斯(Ron DeSantis)在意料之中參選,2024年總統大選的共和黨提名競争快速激烈化。僅僅6月6日、7日兩天之内,就有彭斯、紐澤西州前州長克裡斯·克裡斯蒂(Chris Christie)以及北達科他州現任州長道格·伯格姆(Doug Burgum)三人擠入名單當中。至此,有意角逐對陣拜登的共和黨資格的競争者已至少達到14人。雖然人數并不算最多,但一位前總統、一位前副總統、一位現任國會參議員、兩位現任州長以及四位前州長的陣容配置,可謂空前豪華,甚至豪華到懸念不大。換言之,面對着特朗普在各路民調中持續壓倒性領先的客觀現實,外界不禁會提出疑問,彭斯等共和黨人為什麼還要“奮不顧身”地陪跑呢?

聯邦明察局·66|共和黨的2024陣容:他們為何選擇陪跑

當地時間2023年6月10日,美國俄克拉荷馬州塔爾薩,共和黨總統候選人佛羅裡達州州長羅恩·德桑蒂斯在F&E活動中心舉行的“永不退縮”活動上向支援者發表講話。

3.8%能不能獲得提名?

前後在華府打拼了十六個春秋,彭斯終于還是踏上了屬于自己的白宮之路。不過,這位曾被譽為比迪克·切尼(Dick Cheney)還要保守的共和黨前副總統如今不但幾乎毫無優勢,而且還頗有過氣之感。按照5月底的綜合民調顯示,彭斯在黨内僅拿到3.8%的支援率。雖說位列第四,但卻遠遠不及53.2%的特朗普和22.4%的德桑蒂斯,甚至還略低于曾在同一個内閣内共事的妮基·黑莉(Nikki Haley)。那麼,3.8%到底還有沒有可能抱得提名歸呢?理論上當然有可能,選舉之事,不到最後一刻,一切就都皆有可能。僅從2008年、2012年及2016年三次大選的共和黨開放初選觀察,距離選舉日16個月之前,即選舉年前一年6月份的3.8%,的确無法徹底否認一線希望。

2007年6月初,共和黨的領跑者還是26.4%的魯迪·朱利安尼(Rudy Giuliani),而最終提名者約翰·麥凱恩(John McCain)當時的民調隻是16.3%,最終位列第二的邁克·哈克比(Mike Huckabee)隻有2.2%。2011年6月初,2012年共和黨最終提名者米特·羅姆尼(Mitt Romney)已以19.3%的支援率位居第一,而最終位列第二的裡克·桑托羅姆(Rick Santorum)此時卻隻有1%。2015年6月初,特朗普剛剛宣布參選,起初其支援率僅為3%,但随後卻急速飙升、最終斬獲提名。這也意味着,至少哈克比、桑托羅姆或特朗普各自的曆史表現可以證明此時的3.8%未必是徹底糟糕的起點。

聯邦明察局·66|共和黨的2024陣容:他們為何選擇陪跑

當地時間2023年6月10日,美國北卡羅來納州格林斯博羅,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視覺中國 圖

雖然從理論和曆史經驗上可以覓到些許安慰,但彭斯就真的還有機會嗎?再細緻回顧2008、2012及2016年三次共和黨開放初選的故事,事實上不難看出共和黨在近年來經曆着的政治生态演變,而這種變化對彭斯恐怕是不友好的。

三場選戰背後的“突圍”

2008年初選過程背後肯定藏着一位好導演,其呈現出的是一場持續留有懸念、初選後才快速發力、酣暢淋漓的選戰。2007年上半年,朱利安尼(30%-35%左右)和麥凱恩(20%)穩居前二。随後,朱利安尼相對穩定,麥凱恩走低後滑為第三。直到2008年1月各州初選開始開打後,麥凱恩才逐漸穩固領先、最終鎖定勝局。整個過程相對穩健,麥凱恩的“長跑”完全确認了建制派的勝利,或者說展現出穩健建制派當年對共和黨政治生态的最終有效控制。

相比而言,2012年初選過程則是一場跌宕起伏、懸念疊出的懸疑大戲。2011年上半年,羅姆尼已基本确定了比較穩固的領跑地位,但在2011年8月即開啟電視辯論到2012年2月初選揭幕之間約半年之内,得克薩斯州時任州長裡克·佩裡(Rick Perry)、非洲裔商人赫曼·凱恩(Herman Cain)、國會衆議院前議長紐特·金裡奇(Newt Gingrich)及前國會參議員桑托羅姆先後上演了先反超羅姆尼、不久又被羅姆尼追回的“四重奏”劇情。同樣戲劇性的是,羅姆尼每次的追回都伴随着民調的緩慢上升,直至斬獲提名。現在看來,當年的四次反轉背後顯然是共和黨建制派努力平衡、接納反建制派訴求的艱難博弈。與其說羅姆尼成功戰勝了四位黨内對手,不如說羅姆尼逐漸接受了四位黨内對手及其代表的政治立場的塑造。

2016年的初選更像是一種炸裂式的存在,超越了任何可以給定的劇本。2015年上半年的共和黨初選群龍無首,傑布·布什(Jeb Bush)和威斯康星州時任州長斯科特·沃克(Scott Walker)雖互動領先,但支援率最多隻能達到15%。直到6月16日特朗普正式參選一個月後,其民調迎來快速上升。随後,隻有2015年11月中旬得克薩斯州國會參議員特德·克魯茲(Ted Cruz)在有限的幾個民調中以短暫微弱優勢反超特朗普,但很快又被特朗普追回,再無反轉。是以,相比于2012年,2016年時的共和黨已再無足以抵禦或平衡反建制派的羅姆尼,反而卻有了比當年那四位沖擊羅姆尼的參選人更加強大的特朗普。

可以說,從2008年到2016年的三場共和黨開放初選,反映出的是共和黨反建制派力量的持續積累與最終突圍。

從這個角度看去,2024年大選的共和黨開放初選,難道會是彭斯等建制派們的“反突圍”嗎?必須看到,突圍與否或許早已不是如今共和黨政治的主題。2016年即便不是特朗普,反建制派也已走上了不斷在共和黨内部獲得更多優勢并成為主導力量的趨勢性通道。2016年的特朗普加速了這一趨勢,并且還為這一趨勢綁定上了其個人化的那些負面因素。在這個意義上講,2024年的主題就是延續共和黨在過去經過突圍而确定了的政治議程的同時,去掉特朗普個人化的負面因素。簡言之,其主題就是在特朗普理念與特朗普個人之間的抉擇。面對這種主題,彭斯的确能發揮某些關鍵作用,但卻未必能代表潮流的方向。

彭斯真的想要什麼?

共和黨要在2024年客觀上完成某種抉擇,可能有兩種途徑。一個是在初選中否認特朗普,一個是特朗普代表共和黨輸掉大選。

就第一種途徑而言,按照目前态勢,即便有誰能在初選中擊敗特朗普,大概也不太容易是彭斯,更可能是目前位列第二的德桑蒂斯。彭斯一面需要将矛頭指向特朗普,一面又要強調自身而非德桑蒂斯才是收編更多特朗普支援者的共和黨最佳人選。的确比較艱難。唯一的路線圖為:在初選正式開始之前充分拖累特朗普、拉低其民調支援;押寶在初選揭幕戰州,在特朗普選情逐漸崩潰之時與德桑斯蒂争奪特朗普的支援者,争取機會最大化。

雖然如今很難斷言此舉徹底不可行,但對彭斯而言,即便無法走通,他也可以實作某些同樣重要的政治目标。一方面,彭斯顯然在借助此次高調參選徹底與特朗普分道揚镳,這不但有助于他在面對目前一系列調查時更好保全所謂“清白”,而且能確定他可在共和黨政治史乃至美國政治史上塑造出一個與特朗普徹底切割、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曆史定位。另一方面,彭斯的參選,或者說時隔83年再次出現一位副總統在本黨初選中挑戰其搭檔的總統的特殊情況,事實上就是公開與特朗普的針鋒相對。這是對特朗普四年執政的最大否定,或将有助于推動共和黨的進一步取舍及更為徹底的政治轉型。

就第二種途徑而言,如果最終特朗普赢得初選、代表共和黨三度競選總統的話,屆時彭斯等人的态度最為關鍵,到底要不要轉而再次支援這位本黨總統候選人,對共和黨的選舉和前景極為重要。如果仍然堅守與特朗普保持距離的話,共和黨雖然因内部整合不順而更易敗選,但其未來的整合還更有可能走出束縛、獲得更為寬廣的政治空間。屆時,告别特朗普之後,共和黨總統初選中所謂“人不如故”的經典傳統必将回歸,而參與2024年初選的這些初步積累了經驗和人氣的試水者将很快迎來真正的機會。

于是,特朗普在選2024,彭斯和克裡斯蒂在求曆史定位,斯科特在選出任副手的機會(編注:Tim Scott,南卡羅來納州聯邦參議員,今年5月23日,斯科特宣布競選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提名),黑莉在選未來出任國務卿的機會,德桑蒂斯則在選2024或者2028。

聯邦明察局·66|共和黨的2024陣容:他們為何選擇陪跑

“聯邦明察局”是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中國人民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刁大明的專欄,對“聯邦”(United States,即美國)之事洞明察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