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載歌載舞
如果不是認識了阿依孜古麗，我對新疆的了解，就很可能停留在鴻蒙階段——僅限于教科書上、那些少的可憐的知識了。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十多年前的今天，也是這樣的、風和日麗的的五月天；我乘坐大連——烏魯木齊——伊犁的航班，在石家莊登機，來到了新疆。到達伊犁的時間，是下午的兩點。
新疆地域遼闊，飛機的便利優勢盡顯。上午還在數千裡之外的華北，下午竟出現在新疆的伊犁。這妙不可言的經曆，讓我詫異且驚喜。在取行李的轉盤，我取完了行李。稍作喘息，便尋尋覓覓的，開始出站。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剛剛開機的手機，突然響鈴了。
我接了電話。
電話裡說話的，是一個女子。說着有點生硬的國語，有點胯，語速快且急。
這語調，讓我産生了錯覺。我的第一反應是：别人撥錯了手機号，打錯電話了。當時，我也沒有認真的聽她講話。很幹脆的，把通話關斷了。
誰知，隔了沒有兩分鐘，手機又響了起來。
我一看，還是剛才的那個号碼。
我沒有立即接通。
手機的鈴聲，像固執孩子的糾纏，響了一遍又一遍。
按常理來分析，這種情形，應該不是打錯的電話。
可------新疆我認識的人不多啊。會是誰呢？
我摁下了接聽。
手機裡說話的，還是那個女子。那女子急急的問：喂，喂！你是X工嗎？
是啊！我有些好奇，反問道：您------您是哪位？
我是阿依孜古麗！項目部的！今天我們來伊利辦事，項目部的王經理說，您今天下午到！他讓我們接着您，一起回項目部！
原來是新疆的同僚！
我有些不好意思，問：謝謝啊！你們現在在哪裡？
您出門，直行70多米，再右拐200米；左前方有個停車場。我們的車在這裡。
好的，好的。我這就過去。
女孩子講的是國語，基本流利。不過，帶點洋汀的胯味。
機場四周，四處可見的是漢、維文字的标志。空氣彌漫着不易察覺的羊膻味。這裡，已經有着了和内地不一樣的氣息——很多的清真建築、維語辨別——都在無聲的提醒。眼前的景物，已經不是内地的風情特色。我們在茶餘飯後屢屢提及的西域，就在眼前。
B
西域都護
阿依孜古麗是維族姑娘。
高鼻梁，大眼睛，紮着一頭好看的小辮子。路上，她自我介紹說，她是項目部新來的資料員。今天來伊犁，是接受工程施工急需的圖紙。對于剛才打電話時的不恭，我笑着向她表達了歉意。
阿依孜古麗卻是一副自來熟的脾氣。
x工！她笑着問我：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國語不夠好？太糟糕了？是以------不接我的電話？
不，不是！是我不仔細！我笑着說：當時，我還想——怪呀，我到新疆，外國人怎麼給我打電話？我不認識啊！
我怕自己的話突兀，又慢慢的解釋：沒想到是你們。
x工！我可是貨真價實的中國人！阿依孜古麗毫不客氣，直言道：就是辮子比你多了些！
開車的司機， 是位謹慎的哈薩克中年人。現在，被她的言語調侃、刺激，再也忍受不住，哈哈的笑出聲來。
我也笑了。
雖然有點尴尬。
SUV在我們的歡笑聲中疾馳。
再後來，我們接觸的次數多了。我發現，阿依孜古麗，心地十分善良，是個心直口快的姑娘。
愛說愛笑，愛唱愛跳。
阿依孜古麗的新疆舞跳得非常好。
經常的，伴着手機裡的音樂，阿依孜古麗，在衆人的慫恿下，翩翩起舞。旁觀的人們，則用手打着拍子，一下一下的，合着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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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城的姑娘，
辮子長啊，
兩隻眼睛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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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的滿臉紅暈、細汗點點的阿依孜古麗，身材窈窕。遠遠的看去，如同畫中人一般。
C
馕
在一次閑談時，我們開始了天南海北的熱聊。我聊我熟悉的、廣闊的華北大平原，她說她生活在南疆的同學、好友。
南疆？哪裡是南疆？
我感到十分詫異，問：新疆還有南疆、北疆之分嗎？
有的！
那------伊犁屬于哪裡？是南疆嗎？
不，伊犁是北疆。阿依孜古麗笑着，耐心的糾正：伊犁是新疆的小江南。
庫爾勒，和田，喀什哪？
我認真的查找高德地圖。
庫爾勒，是南疆。哪裡有香梨。喀什-------
這次，輪到我徹底迷惑了——這南疆和北疆，究竟是怎麼劃分的？
阿依孜古麗用手指點着電子地圖，給我解釋。
原來，當地人說南疆、北疆，是以巍峨、綿延的天山為界，劃分出來的區域。天山的南麓，稱為南疆——自然條件較差，沙漠也多。天山的北麓區域為北疆，水肥物美。他們說起南疆、北疆，就像我們說河東、河西一樣自然。
這解釋，讓我恍然大悟。
5月底的時候，阿依孜古麗帶來了一兜水果，說是白杏，請大家品嘗。
輪台白杏
味道怎麼樣，好吃嗎？
看着我們吃的開心，她笑吟吟的問。
我吃了幾枚。
杏子不是很大，和華北的水白杏有些差别，看着有些小巧。但是，濃郁的杏香和略澀的酸甜感，是水白杏不能比拟的；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點頭稱好。
這是輪台的白杏，很有名的！阿依孜古麗很高興，她告訴我們：裡面的杏核不要扔掉，也可以直接吃。杏核兒很薄，一咬就碎的！
輪台，x工，你去過嗎？
調皮的阿依孜古麗對着我，嬉昵的問。她知道我第一次來新疆，故意的用她的洋汀口音的國語逗我。
x工，哪裡有美麗的胡楊林！
秋天，十月！最美了！
D
五一之後的新疆，瓜果、李桃開始陸續上市，物産越來越豐饒。
新疆甜瓜
新疆的好東西真的很多：
吐魯番的葡萄、偃師的甜瓜---不比哈密瓜差！阿克蘇的蘋果、庫爾勒的香梨，輪台的白杏；還有不知出自于何處的蟠桃、李子，又大又甜，汁液甜美；
至于——天山上的雪蓮、和田的羊脂玉玉石，輪台的胡楊林、神秘的喀納斯湖、鞏乃斯河畔的薰衣草，早就蜚聲中外了；
還有------烤肉、囊、手抓飯、大盤雞、麻椒雞這樣的美食；
烤串------這些内地消夏、避暑、休閑的聖品——在這兒，真的是太過稀松、平常。馕烤肉則成為另一種風味：汁多肉厚；讓愛肉的豪餮食客格外青睐。
E
馕烤肉
我在到達項目部後的第二個星期天，約了司機和一個年輕人，去了著名的那拉提草原牧場。在這個蒙語——“有太陽”的草原，盡情的享受了大自然陽光浴的慷慨。野餐時，一隻小狗崽，可憐兮兮的，在遠處伫望。我和年輕人好奇心大發，先是把狗狗吆喝過來，讓它飽餐了一頓。後來，我們發現，這隻狗子除了髒點，挺精神、很機靈。當下決定，把它裝上車，帶回了項目部。
開始的喂養，并不固定。
大家都是誰有吃的，誰就喂養。給它吃剩的饅頭、啃剩的肉骨頭。漸漸的，狗子和人們熟絡起來。令人不滿的是：這隻狗子不檢點，随便的拉、随便的尿。弄的宿舍氣味很大。我便找了工友，在外面空地，焊了個鐵籠。之後，又在頂上，罩上了一塊鐵皮，弄了個盛食物的鐵盆；把它關了進去。
這狗子也是奇怪——肉眼可見的天天長大。越到晚上越是精神，并且，吃的很多，不知饑飽，特别喜歡吃肉！
我和阿依孜古麗談起此事。
阿依孜古麗覺的我說的事情，不可思議。她追問：狗就是狗，沒有這些毛病！你們在哪裡撿的？
我很自豪：那拉提的草原上。
天呐，x工！阿依孜古麗緊鎖着眉頭，道：草原上的動物，你也往家帶？！你們帶回來的，不會是狼吧？
狼？
這未曾想到的提醒，把我們吓了一跳。
我們把狼崽子抱回家來了？
草原、牧場是有狼的！阿依孜古麗用責備的口氣說：外面的動物，你們不要随便帶回家來！野生動物有病菌、病毒怎麼辦？再者，真要是狼崽子，狼媽媽會尋找來的！狼這東西，精明又兇狠！
我們急忙把阿依孜古麗帶到鐵籠旁，請她甄别。
這------這就是狼崽子！
還未走到跟前，阿依孜古麗，就把正在鐵籠裡轉圈、精力旺盛的”狗子“， 瞅得清清楚楚，認了出來。
這麼大的狼，喂不熟的！你們别養了，放了它，讓它回草原吧！阿依孜古麗勸誡我們，道：再養一段時間，它晚上就要嚎叫了，會把大狼引來的！
我們感到非常的尴尬和不安。
還有後怕。
更要命的一點是-------這狼羔子，是國家保護動物。它傷你沒事，你傷它犯法！
F
輪台的花卉
熟絡的阿依孜古麗是個熱心腸——隻要是她知道的，會無保留地告訴你。
我比較愛吃。尤其是大塊的牛羊肉和烤串。為此，不止一次地向阿依孜古麗請教：你們維族人是如何烹調羊肉？為什麼你們做的羊肉好吃，不膻？
有什麼特别方法？
阿依孜古麗聽完後，笑聲漣漣。
她很認真的看着我，道：沒什麼特别的做法。我們就是在鍋裡加上水，羊肉切塊，放上蔥姜，再放上鹽。煮熟了，吃就可以了。
這麼簡單？
我瞪大雙眼，不相信。
肉和刀
我是不撒謊的。阿依孜古麗正色道，就差打賭了：不騙你。我們就是這樣作的。
不放香料？花椒？草果、小茴香？
不用，不用！沒那麼麻煩！不是跟你說了嗎？放些蔥、姜、鹽；煮熟就可以了。
我是真的詫異。
如果不是身臨其境，她的這些話，打死我，我也不會相信。那個時侯，我們總覺得，他們維族人在烹食牛羊方面，有着天賦。這裡面的技巧，應該是她們深藏不露的功夫。
誰知，竟是這麼簡單的答案！
我多少有點失望。
我告訴她：我們炖羊肉吃，香料要放好多種。吃起來，口感并不好——肉柴且膻；不如你們做的羊肉好吃！你們這裡的羊肉嫩、香，不膻！
那是羊肉的品質不一樣！阿依孜古麗毫不客氣，直言：新疆的羊是吃草長大的。你們的羊是吃飼料長大的。能一樣嗎？
我沒有計較阿依孜古麗說話時的洋汀語氣。相反，我深深的沉湎于自己的思考和想象之中。我甚至覺得：自然界的最高法則，就是大簡。
複雜往往是變質的根源。
想想當年吧。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那該是一幅多麼壯觀的景象！
G
細支雪蓮
呆的時間久了，我發現，新疆有趣的東西、好吃的東西太多了。
新疆的瓜果，大而香甜。晝夜溫差的大環境，造就了新疆的瓜果、蟠桃、李子甜美的特色優勢。 大街小巷，烤的熱乎乎的囊，香且脆，麥香味十足。夜晚，霓虹燈下，烤肉店裡大大的羊肉串，散發着誘人的孜然香味，勾引着匆匆行者的味蕾。
還有和田的玉石，一望無邊的塔克拉瑪幹大沙漠。
隻是玉石太貴了。尤其是羊脂玉，與黃金同價。
有一段時間，我對沙漠産生了強烈的好奇——我查了資料：塔裡木盆地的塔克拉瑪幹沙漠面積：33萬平方公裡。
天呐，這是什麼概念？
方圓1000多裡的地域，都是人迹罕見的沙漠？
天山的融化的雪水，也在沁潤着沙漠。隻是，這沙漠太過廣袤，越往裡走，水越稀少。
------孤獨的胡楊。
美麗、悲傷的胡楊。
當胡楊林和夕陽相映成輝的時侯，那裡面的滄桑，真的讓會你覺得回腸蕩氣。時光在停滞，滿目是凄涼——
不勝悲傷。
胡楊林
H
我曾問阿依孜古麗：你去過沙漠嗎？
去過。
沙漠裡有什麼？都是沙子嗎？
都是沙子。細沙。細沙裡還有亮閃閃的金子。阿依孜古麗對沙漠了如指掌，如數家珍：裡面有胡楊、紅荊、駱駝草------
沙漠裡的沙子能做什麼？我問：蓋房、蓋樓能用嗎？
不能用的。沙漠的沙子和普通的沙子不一樣。阿依孜古麗道：什麼也做不了。沙漠裡也不是沒有水。很多地方，往下挖幾米深就能看到水。不過，又苦又鹹。沙漠太大了，一眼望不到邊。沙漠裡也沒有多少手機、網絡信号。在沙漠裡，電信公司的網絡信号最好。
你不是去過沙漠嗎？
是啊。去過。
阿依孜古麗悶悶地回憶，略顯無奈：沙漠裡，很多地方沒有路。我自己開車二個多小時，才行進了不到90公裡——還隻是行駛在沙漠的邊緣上，離中心遠着 呐。
沙漠太大了。
在沙漠裡面，她細聲說：沒有路，就怕陷車------隻有沙漠車不怕——還有，水和油都很珍貴。
塔克拉瑪幹大嗎？
世界第十大沙漠，阿依孜古麗淡淡的回答：方圓千裡。東西寬1000公裡，南北将近400公裡。你說，大不大？
新疆不是有很多石油、天然氣嗎？
主要就在這個地方，還有北疆的克拉瑪依。
我徹底無語了。
我甚至覺得，自己口幹舌燥。
這世界太小了。
而塔克拉瑪幹沙漠，有些大。
大的神秘。
塔克拉瑪幹沙漠
J
不知不覺，三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的工作告也一段落，要回内地了。
我把回家的計劃告訴了阿依孜古麗。并且，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希望她能抽出時間，陪我去一次新源縣城，選一下手镯——來新疆，這不是經常有的機會——我希望，買一件新疆的特産，作為禮品送給太太。
女人的心思都是細膩的。
阿依孜古麗爽快的答應了。
你想買什麼樣的？路上，她問。
羊脂玉的太貴，我消費不起。我老老實實的說：買個好看，實用、大氣點的新疆手镯就行了。
瑪瑙的行不行？阿依孜古麗說：價格要低得多，帶着也很好看的。
行，行。我笑着說：能證明我來過新疆，心裡沒忘了媳婦就行啊。價值在其次，主要是留個念想。
手镯
在縣城的一家玉石店，阿依孜古麗熱心的幫我挑選了2隻手镯。1隻3色的，1隻單色的。那隻3色的手镯，紅紅的似火，白白的如雪，還有一段是糯糯的糖色，過渡的非常自然。單色的手镯則是深沉的暗紅色，在燈光下熠熠閃光。
知道那個好嗎？阿依孜古麗問我。
單色的？純呐。我不假思索。
不，是這個三色的。阿依孜古麗 正色囑咐，她道：三色镯子，是福、祿、壽的三喜镯子，很少見的。
好好儲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