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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與信仰水火不容嗎?

  不少人認為,科學是基于事實的,是客觀、真實、可靠的,而信仰則是出自心念,是主觀臆測和不可靠的。是以,追求科學者必須揚棄虛無飄渺的信仰;虔信上帝的人則無法搞科學。不是魚死就是網破,兩者尖銳對立,不能兼蓄包容。持這種觀點的人有兩條強有力的依據。第一是中世紀的教會對天文學家哥白尼、伽利略等人的逼害,表明信仰對現代科學的阻礙作用。第二是達爾文的進化論。一個相信進化論的人,怎 可能接受神用泥土造人的說法呢?我過去視這種觀點為天經地義,現在卻有了新的看法。

  教會對哥白尼等人的迫害被當作教會因循守舊、反對科學的佐證,深深地印在許多人心上。大陸《國文》課本中有一篇文章《哥白尼》,是我國一位著名老科學家寫的。文中說: “哥白尼的學說不隻在科學史上引起了空前的革命,而且對人類思想的影響也是極深刻的。哥白尼推翻了亞裡士多德以來從未動搖過的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日月星辰都繞地球轉動的學說,進而在實質上粉碎了上帝創造人類、又為人類創造萬物的那種荒謬的宇宙觀。”文章的結尾是,“科學終于以偉大的不可壓抑的力量戰勝了神權”1。文中的觀點在我國知識分子中是頗具代表性的:日心說對地心說的勝利,就是科學對基督教信仰的勝利。哥白尼、伽利略受到壓抑和迫害是事實,但從這一事實中導出的這種結論卻有待商榷。對這些事實的經過及誘發因素,作較詳細的了解和公正的分析,有助于澄清問題。

  日心說的确立曆經了漫長的時日。地心說是古希臘學者亞裡士多德(Aristotle, 384-322 B.C.) 首先倡導的。由于他有許多“理由”,是以地心說雄踞西方科學界、思想界一千多年,直到波蘭天文學家哥白尼(Nicolas Copernicus, 1473-1543)發表《天體運作》一書才受到挑戰。在哥白尼思想的影響下,泰革(Tycho Brahe, 1546-1601)在觀察的基礎上,提出了哥白尼式的地心說:地球以外的行星都繞太陽轉;但太陽及其行星都繞地球轉!泰革的助手、德國天文學家凱普勒(Johannes Kepler, 1571-1630)用歸納法分析泰革二十年積累的資料,提出了 “行星運作三大定律”,支援了日心說。同期,意大利科學家伽利略(Galileo, 1564-1642) 用自制的望遠鏡觀察星體,看到許多前人未見的現象,也支援日心說。但是,直到牛頓 (Isaac Newton, 1642-1727)發現“萬有引力定律”,日心說才從理論上被确立2。

  莊祖鲲博士在《基督教與現代科學的發展》(載于《海外校園》第二期)一文,對日心說與地心說争論的實質,作了較為詳細的分析。其中有幾點值得注意。第一,哥白尼是第一個提出地球繞太陽運轉的“日心說”的天文學家。但他本人并未遭受什 迫害,因為他有意在臨終前才将他的書印妥出版。長時期來人們以為他這樣做是怕受教會的迫害;近代曆史學家卻發現,哥白尼真正擔心的對象不是教會,而是那些持亞裡斯多德宇宙觀、堅信地心說的天文學家。事實上,極力鼓勵哥白尼出版著作的人士中就有一名樞機主教和一位基督教(新教)的天文學家。身為波蘭裔天主教徒的哥白尼,則在書的開端将此書獻給當時的教皇。

  第二,真正受到迫害的是伽利略。他于一六一○年用望遠鏡的觀測結果來支援哥白尼的日心說後,當即受到其他大學教授的圍攻和教廷的警告。但因他的一位朋友繼位成為教皇烏班八世,他便有恃無恐地于一六三二年出版了他的巨著。結果他被定罪,被軟禁在意大利弗羅倫斯一座别墅裡,度過了他人生的最後十年。莊文指出,伽利略被定罪的主因并不是日心說(對此他事先已私下取得了教皇的默契),而在于他對教廷權威的挑戰。他堅持認為神同時用《聖經》和大自然啟示 自己,是以《聖經》中有關自然現象的經文應從科學觀點重新解釋,進而大大激怒了一直擁有解釋《聖經》的最高權威的教廷,被定罪就在所難免了。

  與伽利略同時代的人中,有人攻擊他是異端;後人中也有人以為伽利略支援日心說,表明他認為《聖經》有錯誤。伽利略本人,對此都有明确的回答。他說:“我們知道真理不會互相抵觸,是以如果實體學的理論是正确的,所得的結果必定由正确的認識聖經得到印證。” 他又說:“有人指控我的發現是暗示聖經有錯誤,我卻認為我在實體上的精确研究,更印證聖經的準确性。……隻有相信聖經是絕對真理的人,才有勇氣對世界上任何偉大的理論提出挑戰”3!

  我個人認為,伽利略受迫害的主因是否是日心說并不十分重要。當時地心說被科學界和教會人士普遍接受。問題的關鍵在于,這種以地球為宇宙中心的觀點,并非是《聖經》的啟示,而是來自天主教的教義,是當時人們堅持的理性主義思潮的結果。《聖經》中根本沒有關于所謂地心說的論述,連一點這方面的暗示也沒有。是以,伽利略的受害與基督教信仰和《聖經》無關,乃是當時統治教會的人的失誤。與伽利略同時代的天文學家凱普勒同樣公開支援哥白尼觀點,但他卻未遭到任何迫害。因為他住在馬丁路德上司的“新教”(即基督教)的勢力範圍之内,天主教鞭長莫及。伽利略和凱普勒的不同境遇是很能為基督教信仰在哥白尼、伽利略事件上的無辜申辯的。是以,日心說對地心說的勝利,是正确的科學觀對錯誤的科學觀的勝利,是正确的科學觀對天主教教義中的錯誤的勝利,而不是科學對基督教信仰的勝利。

  毋容諱言,一些科學家歧視、誤解基督教信仰和《聖經》,确與一些神學家的失誤有關。除了哥白尼、伽利略事件外,金新宇博士在《科學與基督教》一書中還列舉了一些例子。比如,愛爾蘭主教烏雪(James Ussher, 1581~1656)根據《聖經》中人類的家譜推算說,神造人發生在公元前四○○四年,但《聖經》中并沒有這樣說;當避雷針被發明時,一些教會曾予以反對,認為這是不敬,打雷時應敲教堂的鐘;一八七○年當萊特主教(Milton Wright)通路美國一所基督教大學時,對該大學校長的“我相信在未來五十年内,人能像鳥高飛天上” 的預想大為震驚:“能飛翔天空的隻有天使,請你千萬不要再提此事,不然你就會亵渎神了!” 但三十年後,正是萊特主教的兩個兒子發明了飛機,在美國北卡州的上空飛行。……金新宇指出,過去一些教會領袖對科學缺乏認識,懷有成見,以為科學是反對《聖經》的,是以科學與基督教之間便有了不必要的鴻溝4。

  然而,這隻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另一方面是,随著現代科學的興起,相當一部分知識分子逐漸接受了人文主義(或自然主義)的世界觀。他們高舉人的理性,認為人是宇宙的主人,否定造物主的存在;他們崇尚科學主義和實證主義的哲學,以為科學是認識真理的唯一方法;強調真理的可經驗性,摒棄一切于物質世界以外的客觀實體,不承認任何超然的力量。正是在這種思潮的孕育下,達爾文的進化論迅速崛起,在短短的時間内席卷整個科學界、思想界。他們以這種世界觀、方法論向基督教信仰和《聖經》提出嚴重挑戰,釀成了科學與信仰兩軍對壘之勢。

  “五四”運動時期,先驅者們把西方的科學與民主引進中國的同時,把“科學主義”也引進了中國。至此,我國許多知識分子都把科學當作認識、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隻有被科學證明了的才可信;一切不能被科學證明的皆可疑;所有不合科學的,不是假的就是錯的。他們雖然欣賞《聖經》的道德準則和基督徒的品德,但因神的存在及神迹奇事無法被科學驗證,故不能接受基督教信仰。

  由于十九世紀下半葉和二十世紀初期,一系列考古學上的重大發現的支援,《聖經》的曆史性、無誤性,至今不可動搖。可是,在進化論和創造論的對峙中,迷惑者、困惑者卻不乏其人,筆者就曾是其中之一。如果進化論是真理,《聖經》必為謬論。如果進化論是科學,創造論必然反科學。如果唯有科學才可靠、可信,基督教信仰必然不可靠、不可信。這是我過去深信不疑的邏輯推理。其實,這是沒有根據的。當人們對進化論的立論、根據作一番比較深入的了解後,就不難發現進化論一直面臨著理論上、實踐上的許多難題,并不是科學真理,隻是一種未經證明的假說。現代科學的許多重要發現都支援創造論而不利于進化論。這些,在第六章〈進化論與創造論〉中将詳細讨論。

  如果不是因一些神學家的失誤和一些科學家的武斷,越過自身的領域和能力彼此幹預的話,科學和信仰的和諧一緻本是顯而易見的。神藉著大自然和《聖經》啟示 的奧秘,科學則是研究神為大自然制定的各種規律。從根本上說,科學與《聖經》應是相輔相成、并行不悖的。據蓋洛甫統計,前三個世紀的三百位著名的科學家中,百分之九十二是神的信徒,其中幾乎囊括了人們熟知的所有大科學家,如牛頓、焦爾、歐姆、法拉第、孟德爾、巴斯德、馬克士威爾、蒲朗克、愛因斯坦等。在當今,各個領域的傑出學者、科學家、諾貝爾獎金獲得者中,也不乏虔誠的基督徒。事實勝于雄辯。雖然一些科學家、甚至一流的科學家仍不信神,但蓋洛甫的統計清楚顯示,科學和信仰是完全可以和諧、一緻的。

  是以,認為科學與基督教信仰水火不容的觀點,雖有一定事實依據,而且在當今的知識界相當流行。但此種觀點流于表面,并未觸及事物的本質。

 

注釋

1. 《國文》國中課本第五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頁103-106。

2. 劉大衛著,《自然科學與信仰》,台北:雅歌出版社,1996,頁21-28。

3. 張文亮著,《科學大師的求學、戀愛與理念》,台北:校園書房出版社,1996,頁73-74。

4. 金新宇著,《科學與基督教》,香港:宣道出版社,1990,頁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