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韓間諜對南韓社會的滲透一直是南韓電影的常見劇情之一，雖然情節可能有些誇張，但滲透活動确實是真實存在的，即使是在九十年代兩國正式建立外交關系後也不例外，筆者今天要介紹的就是一起于1997年被南韓反諜報部門偵破、形式極為罕見的崔正南姜妍貞夫妻間諜案。
反映北韓間諜夫妻故事的南韓電影《雙重間諜》
之是以說其形式極為罕見，是因為自北韓間諜開始對南韓滲透以來，所派遣的大多是已經結婚的單個間諜，這樣如果間諜叛變，那麼其留在國内的配偶就會被作為人質處決，而之是以不會把一對夫妻都當作間諜派出去，也是因為這樣間諜叛變的幾率會成倍擴大。而在進入九十年代後，間諜夫妻這樣的組合卻還是出現了，因為相對單獨行動的間諜來說，夫妻身份的間諜顯然更适合隐藏身份。截止到1997年，南韓反諜報部門已經鎖定了十對北韓夫妻間諜。
崔正南（최정남），1962年5月出生于平安北道義州郡，1984年4月在沙裡院大學讀大四時被人民軍情報部門發展為間諜，并于1989年7月加入黨組織。姜妍貞（강연정），1969年10月出生于平壤一戶高幹家庭，1986年9月高中畢業後人民軍情報部門發展為間諜， 并于1994年8月加入黨組織。1990年11月，崔正南與姜妍貞在平壤登記結婚，并于1992年1月生下了他們的兒子崔南赫（名字意思為南韓革命） 。
為了被派往南韓執行間諜任務，這對夫妻在平壤政治學校接受了近10年的間諜教育訓練，其課目主要包括：思想政治學習、體能訓練、野外生存訓練、遠端通訊、南韓政治經濟形勢、标準南韓語、閱讀南韓教科書和時事周刊、觀看南韓電視、戲劇、新聞和娛樂節目等。此外這對夫妻還被派往中國東北和北京，接受了一定的漢語教育訓練及海外環境适應教育訓練。
據事後審訊交代，這對夫妻被派往南韓執行的主要任務包括：
南韓電視台報道間諜案的消息
1、與間諜高英福和沈正雄進行接頭，教導沈正雄如何破解新的人民軍特工通訊密碼、如何使用新型對講機，告訴他們獲得祖國統一獎的事，以及制定出在緊急情況下癱瘓漢城地鐵的計劃；
2、聯系漢城大學社會學系名譽教授許某，發展漢城大學社會學教授金某（60歲）加入組織；
3、與南韓國民工會所屬的蔚山工會幹部鄭某（35歲）和全州市議會議員樸某（34歲）進行接觸；
4、在南韓各地布署小型武器庫，為未來起義行動做準備；
除此之外，這對夫妻也被指令執行一些次要任務（非強制），其中包括：
1、調查叛逃到南韓的黃長烨的住所身份，為正在進行的暗殺行動提供情報支援；
2、收集南韓總統選舉動向等政治情報；
3、收集南韓飛機、火車和巴士的班次時刻表；
4、設法獲得慶北大學金順權教授培育的優良玉米種子；
5、設法獲得正在試點的南韓居民電子身份證。
兩人所使用的僞造身份證
1997年7月30日晚7點，崔正南與姜妍貞夫婦帶着兩支手槍、價值3000萬韓元的現金、僞造的居民身份證和假的警察證件，登上了一艘從南浦港出發的間諜船，正式開始了對南滲透征途，而他們的兒子南赫則被留在平壤幹部子女學校讀書。
間諜船從南浦港出發，南下一直行駛到外公海，然後繞過濟州島，最後從日本對馬島附近的公海靠近巨濟島。雖然美國的間諜衛星一直在監視着南浦港，但以當時的技術，如果間諜船在出海後混在普通漁船中的話，也是很難被追蹤到的。8月2日晚9點左右，間諜船在巨濟島公海卸下了一艘重達5噸的微型潛艇。雖然韓軍在巨濟島沿岸部署有一個雷達基地，但由于微型潛艇是從12海裡以外開始下潛的，是以沒有被韓軍雷達探測到。
微型潛艇行駛到距離巨濟島海岸500m處的海域時，崔正南與姜妍貞夫婦換上潛水服離開微型潛艇，并于當晚11時許在慶尚南道巨濟市葛串裡海岸上岸。雖然自1996年江陵武裝間諜滲透事件後，韓軍加強了對海上滲透的監視力度，但畢竟整個南韓南部海岸線過于漫長和曲折，再加上内部有人通風報信，是以一般很難截獲這樣的海上滲透。
崔正南與姜妍貞夫婦潛入南韓後，首先在慶州、釜山、光州等地轉悠了20天，與預定目标進行了接觸，同時進行環境适應訓練，最後于8月23日在漢城九老洞找到了落腳點。由于之前從未到過南韓，是以兩人在環境适應訓練中鬧了不少笑話。比如8月3日，兩人在慶尚南道巨濟島搭乘開往馬金山溫泉的公共汽車時，付了1000韓元（車費960韓元），卻沒有從司機身旁的零錢箱裡取走40韓元零錢。對此感到奇怪的司機多看了他們幾眼，讓夫妻倆一時間都緊張得發抖了。
北韓間諜使用的捷克制CZ-83手槍
雖然在出身于南韓的老師的教導下學習了南韓語，但由于對自己的南韓口音不自信，導緻崔正南與姜妍貞夫婦有好幾次去餐廳時都不敢說話，隻是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8月中旬，崔正南在餐廳與一位陌生女士交談時，就曾被對方呵斥道：“現在年輕人說話的方式真有夠奇怪的！”此外，由于不懂得如何區分衛生巾和嬰兒紙尿褲，導緻姜妍貞去超市購買衛生巾時，兩次都錯買成嬰兒紙尿褲。
為期20天的遊蕩期間，崔正南與姜妍貞夫婦也分别在慶州市牙山民俗工藝村、漢城冠嶽山和漢城冠嶽區奉川洞的長君峰根林公園布置下了小型軍火庫，軍火庫内藏匿的武器包括：3支捷克制CZ -83手槍、170發手槍彈、僞裝成派克鋼筆的毒液槍、僞裝成原子筆的毒刺刀、10種不同類型的共205瓶毒藥，以及對講機、随機數表等其他間諜裝備。
在漢城住下後，崔正南出門與潛伏在這裡的特工沈正雄進行了六次見面。沈正雄是一個潛伏了近40年的老牌本地間諜，當他還是個中學生的時候，受當時左翼運動的影響，毅然加入了地下黨組織，奉命長期潛伏在漢城地鐵公司，他的任務是在需要的時候破壞漢城的地鐵網絡。兩人會面的内容包括，教導沈正雄如何破解新使用的人民軍通訊密碼、如何使用新到貨的大功率收音機，以及給他送上國家統一獎獲獎消息及北韓上司人的祝賀信。
崔正南還教授了沈正雄一種新式的緊急破壞地鐵的方案，即使用定時引爆爆炸物攻擊地鐵的集水井，進而使集水井中儲存的抽取出的地下水重新倒灌進地鐵。1998年崔正南和姜妍貞被判處10年有期徒刑後，沈正雄也被逮捕，但因為他于1999年8月15日宣布悔過并發表自首聲明，而得以被判緩刑，并最終于2000年8月15日被宣布無罪釋放。
KBS公布的押送崔正南畫面
導緻崔正南與姜妍貞夫婦被捕的，則是1997年10月21日鄭某的舉報，他當時打電話給南韓國家安全部門時說：“來了一對男女，說他們來自北韓，還說要帶我一起去北韓。”35歲的鄭某當時是南韓在野黨“蔚山聯盟”的一名幹部，若論成分在南韓還算是左翼人士。之是以會去舉報是因為他誤以為這對夫婦是國家安全局派來的特務，想給他扣上“北韓間諜”的帽子，是以幹脆将計就計去舉報，甚至還召開了記者招待會，想讓國家安全局難堪一番。
當時，南韓國家安全局是從未派出過這樣直白（低水準）的特務的，是以他們很快意識到，這兩人肯定是貨真價實的北韓間諜。1997年10月27日上午11:30，當崔正南與姜妍貞夫婦試圖在蔚山郡高麗娜酒店的咖啡廳再次與鄭某接觸時，突然被包圍在身邊的特務們逮捕，原來這咖啡店裡的30多名顧客都是南韓國家安全事先布置好的特務。
當被南韓特務們拿下時，姜妍貞着急地大喊道：“親愛的，親愛的……”而崔正南卻順從地伸出手讓特務铐上，完全沒有一點抵抗。隻能說崔正南與姜妍貞夫婦對南韓社會情報的掌握能力實在是過于滞後，因為在他們與鄭某進行第七次見面前，後者就已經舉行了記者招待會并公布了兩人存在的消息。假如他們能及時知道這一情況，就不會毫無戒備地再去老地方和鄭某接觸了。
1997年11月20日，直到崔正南與姜妍貞夫婦被捕一個月後，南韓媒體才開始大規模集中報道這一事件，而在幾天後相關報道又突然無人問津般的消失了。直到2006年，日本NHK刊文稱，姜妍貞因為出生于幹部家庭、信仰比較堅定，是以在調查階段趁人不備咬破毒膠囊自盡了。而身為三線城市鳳凰男的崔正男卻同意釋出自首聲明，并在之後成為南韓國防部情報本部的一名北韓情報分析師，這樣的結局實在是令人唏噓。
MBC播出的姜妍貞被捕畫面
2004年3月14日，在當天南韓MBC電視台播出的長篇綜藝節目時間機器第113期中，以“如果你不認識這對夫婦就是間諜”這樣的标題和滑稽劇的形式，再現了崔正南與姜妍貞夫妻間諜案的故事，或許在南韓人看來，這種程度的間諜活動真已經算不上是什麼威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