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車新勢力排隊“駛入”死胡同

作者 | 佘偉航

編輯 | 邢昀

在今年的新能源賽道變局中，繼威馬、天際之後，又有一家造車新勢力或将倒下。

“自遊家并不是要倒閉，也不是關閉所有店，隻是精簡一些團隊，給老闆一些時間去解決相關問題，争取明年上半年把車交出來。”2022年12月，自遊家的副總裁陸昊辰在内部會議上信誓旦旦地告訴員工。

但僅四個月後，自遊家就被爆出官方APP已宣布停止服務，無法正常通路。此外，自遊家NIUTRON汽車官方網站也顯示無法找到伺服器，就連官方微網誌的内容也被清空了，官方微信公衆号——NIUTRON汽車近期也顯示“賬号已自主登出，停止使用”。

線上管道的停運似乎暗示着自遊家的造車之路大機率就此止步了。

自遊家背後的老闆是曾經的華為天才少年李一男。這位曾被視為華為繼承人的科技圈明星人物，在離職後先後投資多家企業，2015年進入智能電動車領域創辦牛電科技，在小牛電動車身上取得成功後，李一男又将眼光投向熱門賽道新能源汽車。

新能源汽車+天才少年，這種自帶光環的商業組合曾被資本市場無限看好，但沒想到被視為潛力股的自遊家很快“停擺”。自遊家所遭遇的生存困境，實際上隻是腰尾部車企在這一輪“大逃殺”中的縮影。行業洗牌來臨，批量“死亡”正在進行。

1、線下門店停擺

除了線上管道，自遊家的線下管道也出現停擺狀态。

4月7日，《豹變》走訪了自遊家在北京鳳凰彙商場的門店。一輛白色的自遊家汽車孤零零地停放在商場一層的展台上，像一個被抛棄的玩具，許多人從旁邊經過，卻無人為它停下腳步，等待它的是退出展台、被人拉走的命運。

車子對面是自遊家的門店，裡面隻有一個臨時員工，和其他門店的熱鬧景象相比，這家處于商場角落的店鋪顯得格外冷清。“我是兩個星期前被臨時找來看店的，每天上午來開門，下午就關門走人，幾乎沒有顧客來店裡，也沒有訂單。”門店裡唯一的員工告訴《豹變》。

“他們店鋪一直沒有什麼人，就在這邊放着一輛車，平時也沒有多少員工。”隔壁門店的從業人員告訴《豹變》自遊家的“冷清”已經持續很久了。

自遊家在北京一共有四家門店，分别位于鳳凰彙、凱德Mall、清河萬象彙，及北京世紀金源，其中，清河萬象彙及凱德Mall店已經關閉。望京凱德Mall的從業人員告訴《豹變》，自遊家在2022年12月已經退出商場了。目前隻剩下鳳凰彙和北京世紀金源兩個門店，但這兩個門店都處于“開店不營業”的狀态，兩家店鋪雖然都開業，也有展示車，但是卻無法試駕試乘，更無法銷售産品。

除了北京，其他地區的多家自遊家門店也被爆出關店和“開店不營業”的情況，一邊是APP和官網的停止服務，一邊是多家線下門店的停擺，多種現象預示着自遊家的“停擺”不是暫時的。

兩年前的自遊家可不是這樣的光景。

被譽為天才少年的李一男，在商業場上一直自帶光環，即便最終離開華為，也被許多投資機構看好。小牛電動車在美股上市後，資本對于李一男這塊“金字招牌”愈發看好。

牛創新能源（NIUTRON）在2020年注冊成立，後更名為火星石科技，其品牌載體為自遊家，憑借着李一男的“吸金”效應，火星石于2021年末獲得了IDG等投資機構一筆5億美元A輪融資，IDG曾投資蔚來汽車、小鵬汽車，資本對李一男寄予厚望，期待着他能帶來第二個“小牛電動車”般的奇迹。

但沒有想到的是，僅僅過了兩年，這個項目就從被市場熱捧到跌落谷底。其實從去年開始，自遊家的潰敗就有了苗頭。

“在正式裁員之前，公司都沒有透露過說要解散，但是我們自己覺得公司的氛圍不太對，在裁員前那段時間連平時熱鬧的微信群都變得很少有人說話了”。

張䀚是自遊家的銷售人員，他告訴《豹變》從2022年12月開始，自遊家就幾乎把所有銷售人員都裁掉了，“每個門店留了一兩個人，等門店到期之後，物料處理完再離職”。而在此之前，自遊家的門店生意也很一般，“汽車産品比較少，很多客戶都是觀望為主，下單的人并不多”。

對于汽車行業來說，營銷一直是重頭戲，彼時自遊家對銷售人員的裁員，已經預示着未來的停擺。

2、被造車資質壓垮？

“火星石科技将會在軟體、智能、三電等技術領域賦能大乘汽車，共同提高整車和智能軟體水準。”

2022年10月8日，自遊家NV的上市釋出會上，李一男對自遊家汽車的未來充滿信心。這款車共推出3款配置車型，售價區間在27.88萬元到31.88萬元。為了迅速搶占市場，這次釋出會還宣布當年12月底開啟傳遞，大大縮短了客戶等待的時間。

自遊家的汽車在釋出後下定的數量迅速突破了兩萬，本以為可以就此一炮而紅時，卻沒有想到最終慘淡收場。

在張昂看來，沒有傳遞成功是因為造車資質的問題，這個也是壓垮公司的根本原因。張昂告訴《豹變》，自遊家由于傳遞出現困難，最後不僅給下定的客戶退款，還每人贈送了一個汽車模型和200元星巴克卡。

張昂口中的“造車資質”為何會成為自遊家的攔路虎呢？

目前新能源汽車的相關準入監管在趨嚴，生産、銷售資質都需要經過監管審批。為了解決“準生證”問題，李一男原本選擇通過代工模式與大乘汽車合作。但由于政策收緊，監管新規要求無論是委托方還是代工方，都需要有新能源車生産資質。李一男最終決定放棄代工模式，轉而采取合作造車的模式。

自遊家是火星石科技和大乘汽車的合作産物，火星石頭科技提供技術支援，而大乘汽車則負責生産制造。然而作為汽車生産方，前身為江西江鈴集團輕型汽車有限公司的大乘汽車，從2019年起因為巨大的債務問題，出現了長時間的停工停産。企查查資料顯示，截至4月13日，大乘汽車集團有限公司的司法案件多達381件，還多次成為失信被執行人。

而據工信部2020發文規定，對停産超過24個月的新能源車企，需要經過工信部的核查，不能保持準入條件。因為長期的停工和債務問題，大乘汽車最終沒有完成主管部門的資質審批，故無法重新獲得資質。

沒有造車資質要想完成傳遞計劃，這對于自遊家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為此火星石科技與大乘汽車曾多次就債務問題展開過談判，但最終都無實質進展。2022年12月底自遊家釋出了《緻NV使用者的一封信》，信件提到：由于公司自身原因，NV在短期内将無法傳遞，将在48小時内對24376名意向使用者的意向金進行全額退款。

由于傳遞計劃的擱淺，也就有了後來的大規模裁員。

張昂告訴《豹變》，“自遊家目前也在積極解決造車資質的問題。”今年2月，自遊家的汽車出現在奇瑞商用車總部，面對外界對兩家即将合作的猜測，自遊家内部人員也向媒體透露“還在和對方洽談中，沒有确定下來”。

如今的汽車市場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想要重新開始并非易事。

3、腰尾部新勢力的終局是？

除了自遊家，還有多家新勢力也瀕臨倒閉。

4月3日，前身為樂視汽車的天際汽車釋出公告稱，鑒于公司目前的資金情況及生産與銷售計劃，自2023年4月1日開始，公司部分崗位實行停工停産政策。

天際汽車停工停産背後的原因主要是其銷量不佳導緻的。乘聯會統計資料顯示，2021—2022年，天際汽車分别實作銷量1778輛、5321輛，2023年前2個月，天際汽車僅銷售186輛，和頭部車企相比，這個銷售數量連人家的零頭都不到。

多年來汽車銷售業績的低迷也加劇公司的财務狀況的惡化，為了緩解公司的資金周轉問題，天際汽車還在積極融資，半月前傳出新一輪融資7.5億元，但從目前來看，情況并不樂觀。

造車是極度燒錢的事。蔚來創始人李斌曾說，一家電動車企業走到量産至少需要200億元。而很多中尾部造車新勢力很難跨越這個門檻。

除了天際汽車，此前威馬汽車也被爆出停工停産和裁員欠薪的情況，在3月29日，威馬汽車的一筆高達40.4億元的股權也被法院當機，資料顯示威馬汽車成立以來累計獲得12輪融資，融資總額達到驚人的350億元。

和自遊家與天際汽車相比，威馬汽車既有造車資質，也有一定的市場佔有率，将其絆倒的一方面是耗費巨資建成溫州、黃岡兩座生産基地，但是銷量不足，産能長期閑置帶來巨大的資金負擔。另一方面在更新疊代非常快的新能源市場，威馬汽車在技術上沒有明顯優勢，動力性能和人機互動上的智能化程度遠遠不到市場的要求，其産品甚至顯得有些“老舊”。

這背後是威馬在技術研發上的不足。威馬招股說明書顯示，2019—2021年，威馬研發投入總計28.66億元。而在2021年，“蔚小理”研發投入在32.9億-45.9億元之間。換言之，威馬三年的研發費用不及“蔚小理”一年的投入。

2月17日舉行的中國電動汽車百人會專家媒體交流會中，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工業和資訊化部原部長苗圩直言：“現在确實新能源汽車的廠家比較多，想法也比較多，真正成功走出來的不多，100多家新能源汽車企業在競争當中一定會優勝劣汰，最後集中到幾家頭部企業。”

在2017年新能源賽道火熱的時候，國内一度有超過200家新能源車企，許多車企既沒有技術也沒有造車資質，甚至有些就靠PPT造車，其中還有不少車企是為了“騙”補和“騙”融資的，在拿到補貼和融資後就迅速隐身。

如今行業洗牌速度加快，憑借技術和資金優勢搶占市場的頭部玩家也很難說建立了護城河，而對于毫無優勢的中尾部玩家們，現實更加殘酷。

2023年汽車市場的價格戰風起雲湧。新能源車裡特斯拉作為價格屠夫，讓一衆“邊燒錢造車，邊虧損賣車”的國内造車新勢力十分難受。東風汽車打響了油車降價的第一槍後，不少車企紛紛參與降價潮，面對燃油車的降價突襲，新能源車企更是壓力巨大。除了價格戰的沖擊外，新能源汽車的補貼在去年12月31日已經終止，這讓新能源車企和消費者在過去這些年因為補貼而形成的市場慣性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期待未來也許還有機會再聚”，2022年傳遞失敗後，自遊家在《緻NV使用者的一封信》表達了對卷土重來的期待。然而，留給“自遊家們”突圍的時間不多了。